第二天的巳時,道路上終於來了一行人馬,其中簇擁着數輛馬車,這讓早已埋伏在兩側叢林中的寧完我一行頓時精神爲之一振。
不過看看眼前這一行人的規模,寧完我不禁一皺眉頭,“不是說只有百十人嗎?怎麼多了足足一倍?”
範永年和家中死士頭領也是有些奇怪,不過看這隊人馬,其中似乎有女眷的存在。
“是這隊人嗎?”寧完我問死士頭領。
“應該沒有錯啊,這條路杳無人跡,除了是去登州的必經之路,旁人無從路過啊!”
“探哨回來了嗎?”
“昨晚送回的消息,說是今天這個時辰木家父女就會經過這裡,之後再也沒有了音訊,也未有人迴轉!”
這個時候,一人匆匆忙忙的從山樑之後轉了過來,“不好了,登州的騎兵從後面殺過來了,弟兄們已經在全力狙擊,不過堅持不了多少時辰!”
寧完我猛地一拍身旁的樹幹,“沒錯了,一定是這車隊,要不然登州兵馬不會不要命的向這邊靠攏!”
範家死士首領連忙呼哨一聲,路兩邊的草叢中猛然站起幾十名弓箭手來,弓弦響處,數十隻利箭射向那已經走入包圍圈的車隊。
車隊頃刻間亂成一團,人喊馬嘶,但其中卻是有幾十人頗爲沉穩,各執刀槍,嚴密的護住了其中的兩輛馬車,揮刀格擋開射來的亂箭,還大聲招呼着跟隨車隊的武士結成陣型防禦。
兩輪箭雨之後。埋伏在道路兩邊的將近兩百名範家的死士吶喊一聲,紛紛從藏身處殺將出來。衝進車隊,與隨行的武士戰成一團。
保護車隊的武士們首先便吃了措不及防的大虧,在兩輪弓箭的突襲下,便是死傷了二十多個人,範家死士都是用銀子餵飽了的亡命之徒,此番前來更是抱着必死之志,與這些個以走鏢、保護權貴爲生的武士和鏢師自然不可同日而語,剛一接觸,戰鬥力便顯現出巨大的差異。
範家的死士首領一馬當先殺進人羣。手中的鋼刀閃出片片的寒光。腳步一刻不停,隨着他的刀光起伏,不斷有武士倒在他的腳下。
寧完我也在衆人的簇擁下殺進戰團,他的目光緊緊盯着人羣中武士環衛的那兩輛馬車。並招呼着死士全力向馬車的所在之處猛攻過去。
納古用猶疑的眼神看看霍五。霍五微不可察的點點頭。帶上跟隨自己的幾個人和納古緊緊的跟在寧完我的身後。
眨眼之間。範家的死士便殺到了其中的一輛馬車前,武士們拼死抵擋,無奈寡不敵衆。不到片刻之間便被一一砍翻在地。馬車上被濺上了點點鮮血,隱約可以聽到其中夾雜着女子的哭泣聲。
寧完我大喜過望,一劍挑開車簾,果然車中確實有四名花季少女瑟瑟縮縮的擠在一起,驚恐的看向如同凶神一般的寧完我等人。
“你們誰是朱平安的未婚妻?”寧完我大聲問道,說着便將手中的佩劍向前一挺,“快說,不然誰也別想活!”
一個尚在稚齡的圓臉少女似乎倒有些膽色,聽寧完我如此一說,倒是將胸膛挺了起來,“大膽,竟敢劫掠本……,啊!竟敢劫掠大臣女眷!”
“哼哼”,寧完我獰笑一聲,“笑話,老子可不是你大明的官,就算是你們的皇帝也管不到老子的事情。”說完,手向前一送,劍尖徑直頂在了那少女的脖頸處,“快說,誰是木語菱,要不然,老子可要大開殺戒了!”
那少女的臉色也有些發白,不過看來性格倒是頗爲堅強,愣是一句話沒說。
就在此時,四周的範家死士卻是一陣驚呼,寧完我等人一愣,回頭看去,卻見山樑的樹梢上飄來一個身影,其勢快如閃電,仔細看去,那人卻是藉助於樹木的枝頭,兩隻腳尖不過是看似毫不在意的交替一點,身形便在眨眼間飄到了眼前。
還沒來得及看清楚此人是如何出手,一陣腥風血雨卻在毫無徵兆的情況下爆發出來,那人的身影過處,斷肢殘臂接連飛起,就連首級也是騰空飛起,範家的死士只覺得眼前一個黑影閃過,頃刻間卻是數十人非死即傷。
寧完我只覺得眼前一花,心中驚駭之際,身形勉強向旁邊一躲,但握着佩劍的右手卻還是沒有躲開,硬生生的被那人一劍削去了三根手指。
寧完我慘呼一聲,佩劍應聲落地,那人卻穩穩的落在了馬車的車門前。一劍在手,衣襟隨風揚起,宛如天外飛仙。
範家死士的首領目眥欲裂,隨手將寧完我拽了回來,挺刀直刺那人,那人卻不見身形如何晃動,只是挽出三兩個劍花,眨眼間,那首領的首級已然是沖天而起,只剩下一具沒有腦袋的身體,直直的站在馬車邊,脖腔中鮮血衝起老高,半晌這才轟然倒地。
衆人大驚,轟然而退。
“小曹!”、“無傷!”車廂中的兩個聲音頓時歡喜的叫出聲來。那本呆呆的坐在馬車上,剛剛還被利劍加頸的圓臉少女的表情頓時變得豐富起來,臉蛋頃刻間涌上了一層紅暈。
此時,不遠處馬蹄聲響,大隊的騎兵從隘口蜂擁而入,範家死士再也抵擋不住,只得四處逃竄,原本站在隘口處拼死抵擋的範永年被馬匹迎面撞到,眨眼間被踐踏成了一堆肉泥。
“大人快走!”納古眼見着不好,和霍五等人扶着受了傷的寧完我拼死向西撤退。鑽進了樹叢中,一會兒便沒了影蹤。
頂盔貫甲的張大狗指揮着士卒剿滅殘餘的範家死士,到了馬車的近前翻身下馬,“卑職登州都指揮使司都指揮僉事張……,大狗,拜見木小姐!”
“你說你叫什麼名字?”那圓臉的少女又來了興趣,盯着張大狗問道。
張大狗頓時臉色通紅,曹無傷這才發現身後車廂中的圓臉少女,大吃一驚,趕忙跳下馬車,“參見長……!”
“不許說出來!”圓臉少女一瞪曹無傷,臉上浮現出淡淡的失望神色。
面對着突然而來的襲擊,木語菱雖然也有些害怕,但此時已經恢復了常態,雖然身在馬車中,但還是對張大狗盈盈還了一禮,“有勞張將軍千里馳援,語菱感激不盡!”
張大狗連忙抱拳口稱不敢,接着又問木嚴梓身在何處。
木語菱一笑,“家父身子虛弱,因此一支都在最後面的那輛軟榻馬車中休息,其中還有一位結伴同去登州的朋友!”
張大狗總算鬆了一口氣,只要木家父女無恙便是萬幸。這帶着騎兵營出來才發現,範家和王家的確有不少隱藏在水下的勢力,一路上連續遭到阻擊,以至於前行艱難。要不是軍情處全力發動奉賢堂的勢力配合,恐怕就要錯過救援的時機了。張大狗現在想起來,都是背後直冒涼氣。
木嚴梓的精神還算不錯,雖然受了些驚嚇,但畢竟是大風大浪中經歷過的人,此時已經恢復了常態,只是身子骨還有些虛弱,因此只是在馬車上表達了自己的感謝,並沒有下車。
讓張大狗奇怪的是,車上還有一個二十多歲的年輕人,一身盤領圓襟的大氅,對木嚴梓卻執的是弟子禮。身形微胖,面色白皙,說話也是客客氣氣,但其人看起來卻自有一種雍容的氣度,讓人不敢輕視。
其人沒有說明自己的身份,木嚴梓也沒有點明,張大狗只得見了禮。四下裡追繳殘敵的騎兵也在此時相繼回來,參與此次襲擊的二百多名範家死士無一逃脫,就只是跑了寧完我和納古等幾個人,不過這也是提前就安排好的。
聽聞前來截殺的竟是韃子的細作,那和木嚴梓同乘一車的年輕貴公子頓時勃然大怒,“韃虜在我山東境內竟然猖狂如斯,這還了得,小王一定要上疏奏明聖上嚴查此案,竟敢在光天化日之下截殺朝廷命官的家眷,簡直是喪心病狂!”
木嚴梓淡淡一笑,“王爺不必掛懷,平安駐守登州,與遼東隔海相望,東虜必定有所忌憚,生出這種卑鄙下作的念頭不足爲奇!”
那被稱爲王爺的年輕貴公子聽木嚴梓如此一說,緊繃的臉色這才放鬆下來,“先生說的是啊!小王之前與朱將軍並不熟識,又受了登州那些人的挑撥,這才產生了些許誤會。如今先生自京師至登州,小王纔有這個機會與貴婿冰釋前嫌啊,說來總是要感謝先生啊!”
木語菱馬車的車伕剛剛在亂戰中被殺,曹無傷便跳上馬車充當了車伕。車簾已經被高高跳起,木語菱和那圓臉少女以及兩個貼身的丫鬟四個人擠在車廂中,看着窗外的風景。一身皮甲的騎兵環侍左右,讓人倍覺踏實,幾個年紀相仿的少女頓時間嘰嘰喳喳的熱鬧起來。
但唯有那個圓臉的少女卻是沒了說話的興致,拖着香腮,呆呆的看向曹無傷那瘦削的背影,不時嘴角還綻放出一絲傻傻的笑容來。眼中閃爍出的興奮和情思就好像是她自己要踏上一條鋪滿鮮花的道路。
木語菱雖然和兩個丫鬟聊着天,但眼神卻是沒離開那圓臉少女半分,憂思一點點的佔滿了整個心房。(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