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着憂心,只怕她把酒灑在他身上,想也沒想就伸手代她去取酒壺,不想握住了她的。
“你鬆手。”他不鬆手,只叫她鬆手。
她眨着一雙朦朧的黑珍珠,歪着頭看他。
她的臉真的很胖!很醜!可是,每次對上她那雙黑珍珠,他的臉再黑也總能恢復了顏色。
結果他的臉色一平緩,她卻是一撅嘴,嚷道:“你是不是以爲我醉了,怕我握不住,把酒灑到你身上?”
他下意識地點了點了頭。
換來了她嘴撅得更高,更大聲地嚷道:“我沒醉!你鬆手!”
他皺眉,被她這麼大聲一嚷嚷,心中厭惡又起,手下的力道不鬆反倒更緊了幾分。
誰知她卻突然又嘿嘿一笑,語儂似撒嬌道:“你不鬆手,握得我這麼緊,我也鬆不得手不是?”
他一愣,果然對上她那雙黑珍珠,他的臉黑不過須臾。他猛地收回了手,她也就乖乖地收了手,卻還是笑眯眯地盯着他。
他被她盯得心裡直髮麻,就是一張刻意板得好像撲克般的臉,臉頰也是悄悄紅了些。不說他嫌棄她醜,就是男女間該有的避諱,他本也飽讀詩書,兩次碰觸到她的手,第一次是被她氣昏了頭腦,這一次也是不小心,都不是他故意。偏偏她卻是兩次都全然不介意般。尤其是這一次,他總覺得她那雙朦朧的黑珍珠裡滿是戲謔。倒像是他刻意佔她便宜了。
嗟!他會佔她這個肥婆的便宜?
“我鬆手了,你倒是倒酒啊。”她盯着他,只是在等他倒酒,誰知等了他半天,也不見他動作,出聲催促道。
他詫異地又仔細看了她片刻,不得不承認,她那雙醉眼朦朧,是在盯着他,卻也只是在盯着他,怕是都不能很好地對焦,那醉醺醺的腦子早已只剩下一根筋,又哪裡會拐那麼多彎彎,全是他自己多心了。他忽然好無力,也是氣自己作何想那許多,居然還有一點心虛?
他猛地抓起酒壺滿滿倒了一杯就一仰頭飲盡了杯中酒。
“啊!應昊你……”她怔愣地盯着他。
他這才猛地想起,這酒杯也是她用過的了。心虛地又看向她,總覺得她那雙眼裡就是戲謔吧?
該死!他是嫌棄她的!他是嫌棄她的!他是……
“你怎麼自己喝了?”她瞅着他半天,卻又是一撅嘴,不開心地嚷道,“我要喝的。”說罷,她又夠夠地想要自己去拿那酒壺。
他一怔,心裡鬆了一口氣,皺眉看了她片刻,許是酒氣也上來了,再不去想那許多,自己都管不住自己的手,回過神來,居然已經幫她倒了一杯。還是那同一個杯子,此刻已經被她舉到了嘴邊,毫不猶豫地一仰頭。
“你喝慢點!已經喝那麼多了,別真的吐了,我就坐你旁邊,你更不要吐我一身才好。”他的語氣似霸道,又似關心,關心的是她?還是關心他自己?他是不願再想那麼多,都沒有想到,自己不知不覺已經接受了和她共飲一杯。
“嘿嘿,應昊……應昊……”
“我在。”
“應昊,你不要怕。我這次的身子雖然是第一次飲酒,但好像天生挺能喝的,而且我酒品很好噠。不會……嗝!咕嗚……不會吐的。嘿嘿。”
她剛剛,可是又咽下去了?!
他渾身打了個寒顫,知她酒醉,都不曾發現她語句中有些怪異處,只當她有些話說不拎清,猛地奪過她堪堪捧在手中的酒杯,倒了一杯,自己一仰頭喝了,胸中那翻騰的感覺這才壓下去了一點。這女人真是……真是……
“哈哈!”他一邊笑着,一邊也是取過了那唯一一雙筷子,自己夾了一塊黃瓜入嘴。他真的是對她沒脾氣了,也再不嫌棄她。
“啊――”在他夾第二塊的時候,她突然傾身過來大張着嘴。他順勢就把那塊黃瓜喂進了她的嘴裡。
聽着她清脆咀嚼黃瓜的聲響,他後知後覺地看着手中筷子,雖然皺了皺眉頭,但末了也只是又夾了一塊黃瓜送進自己的嘴裡。
自此,兩人共用一杯一筷,他喝一杯,喂她一杯,他吃一塊,喂她一塊。就這麼默默地喝着酒,氣氛也很是融洽。酒氣漸濃,他和她的嘴邊也都沒緣由地掛着笑意。竟像是多年的好友,不,更像是他寵溺着自己圈養的貓兒。她這般迷糊慵懶的樣子,還真是乖巧如貓。讓他厭惡不起來。
其實今兒本來他獨自在此飲酒,心中也是氣悶。氣先頭被她欺詐,又氣自己對她沒來由的好奇。在得知她是大將軍那癡傻的嫡女後,他更是對她排斥。那婚約,他皇帝老兒不鬆口,他鬱悶很久了。今日親眼所見,雖然她不癡傻,但這般長相,更是讓他厭惡。想他堂堂四皇子,她空有大將軍嫡女的身份,此外又哪裡配得上他?
更何況他早已心有所屬。偏偏今兒佳人有約,他豪擲五百兩備好了那枚木釵。她溫柔似水,不慕金銀。老實說,女兒家的首飾他並不太懂,只看中那枚木釵樸實無華,她應該會喜歡。誰知,佳人卻有事耽擱,只派了個丫鬟過來告知他,今日不能赴約了。
就是對着自己心儀女子再好脾氣,他身爲一個皇子,往日裡本容不得人對自己如此怠慢,心中也是氣悶的。雖然佳人違約,他也還是臨時去銀樓支了些銀兩獨自來了這墨香樓。他氣着氣着,幾杯酒下肚,自己都沒有意識到,他氣佳人的少,心中還是反覆叨唸着,“珍兒……”
“珍兒……珍兒……陳珍兒!”他低低唸叨出聲,一聲比一聲犀利,眼中滿是怒意。
“砰!”大門突然被撞出巨響,他眉目更是緊皺。他吩咐過的,不用人伺候,言下之意更容不得人打擾。
不想門居然還被一把推開,而那入門而來的人居然是……她?他還沒看清她的臉,她已經背轉過身又去關門,但那絕無僅有的體型,除了她還有哪個女人能胖成這樣還有臉大搖大擺地上街。
見鬼了!她居然還敢這麼蠻橫地闖入他的廂房。
卻見她腳步蹣跚,他已經看出她酒醉。爲什麼沒有直接拎着她的領子把她丟出去?可能他想趁着她醉酒欺負欺負她,以報心中氣悶之仇吧。
結果,他怎麼會和她愉快地喝酒談天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