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敢正眼去看樑生,只敢偷偷地打量。她誤會了,以爲樑生皺着眉頭,眼裡那似怒似擔憂的神色都跟張大夫一樣,是埋怨她明知道自個兒腹痛還要飲那麼多的酒。
樑生不說話,氣氛越來越冷凝,她只好主動開口道:“樑哥哥,張爺爺都說過我了。我真的知道錯了。你就也不要再氣我了,好嗎?”
那琉璃色的眸子一陣猶豫,最後也還是綻放了最溫柔的光彩。他輕聲安慰她道:“你知錯就好。好了,你好好休息,我有些事情,晚點再來看你。”
樑生走了,她都沒有空閒去好奇樑生會有什麼事情。
昨兒越來越多的記憶回籠,除了丟臉,她越來越心驚。
可惜世上沒有後悔藥。
她那紙婚約的對象是四皇子?
她事前哪裡知道,還在四皇子的面前說了那麼多不該說的話。最讓她怕的是,到了最後四皇子都沒有鬆口。她們算作朋友了不是嗎?他另有心儀的姑娘了不是嗎?她都開口求他了不是嗎?
啊!他其實回答她了的。沒有話語,恍惚中她憶起了他最後那個眼神。
是。
因爲她的身份,他不會放手。
她頓時苦笑。
也許,她昨兒酒醉,就是故意在他的面前表現出了自己最丟臉,也是最粗鄙,最讓人厭煩的一面。也許,早在琉璃閣那一面,她心中已經隱隱猜測出了她跟他之間不只是一面之緣那麼簡單。男人嘛,即使是不想要的東西,是自己的,都不會允許其他的男人伸手,尤其是四皇子那種身份的男人。在他知道她的名字是陳珍兒,她是大將軍府的嫡女大小姐後,他看着她和樑生的眼裡如實暴露出了這種情感。
她那般醉酒胡鬧,真有幾分是酒後天真,又有幾分是蓄意爲知,她自己清楚,兩者皆有的。只有誤入了他的廂房,真的是巧合。
結果,她後悔了,真的是悔得腸子都青了。
事與願違。他好像不但沒有更嫌棄她,反而喜歡了她酒後的“天真”。不,都不重要,重要的,還是她的身份。早已註定了,他有野心,哪怕有一丁點的希望,都不會是他主動毀掉這紙婚約。
最糟糕的卻是後來。
其實在樑生推門而入不久她就醒了。
她看到了樑生和四皇子四目針鋒相對,只是假裝沒有看到。她當時是心慌不知所措的。
樑生對她,她早已知曉,只是不知道,溫柔如斯的樑生,居然也會有那麼霸氣不退讓的一面,對方還是身份高高在上的皇子。桃子的死,早已讓她清楚地意識到,這裡是古代,是身份越高就可以將他人的生命視若螻蟻的古代。樑生只是跟在她將軍爹爹身邊的一個無職散人。他敢這般與四皇子爭搶她,她都替樑生後怕。若是四皇子直接殺了他呢?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四皇子要殺樑生,根本不需要一個理由。
好在沒有。
然而,是她又做了一件讓自己追悔莫及的事。
“四公子,大小姐醉了,請允許我帶她回家。”礙於身份,樑生還是要客氣地對四皇子說話。
應昊眯着眼睛看着樑生,不答話。
樑生已經伸手來拉她。
“樑……樑哥哥……嘻嘻。”她裝作剛醒來的樣子,“你回來啦。來,繼續喝,不醉不歸。”
“你已經醉了。”樑生全然不在意四皇子就在一旁看着,眼裡全是溫柔的寵溺看她,像哄孩子一樣哄着,“喝夠了,你乖乖的,我們回家吧。”
她也不知道是腦子裡哪根筋短路了,或者她當時真的是腦子裡所有的筋都短路了。也許是爲了最後一搏?
“不嘛……樑哥哥,我還要喝。”樑生已經將她拉起,她確實有些身形不穩,也是故意順勢靠進了樑生懷裡,好不自然地撒嬌。
樑生的眼裡有着些許意外,但很快,一雙手也是用力環繞住了她。不知道樑生是否看出,她要演戲,他便陪她演?
她酒醉,要胡鬧,要撒嬌,他是她的樑哥哥,她可以肆無忌憚。他當她從小看到大的妹妹習慣而自然地寵她,他當她是他心儀的女孩百般呵護,他眼裡的每一分情誼卻都不假。
四皇子一一看在眼裡,臉色越來越黑。
就好像是印證了之前她所說的話。她不願意嫁給沒感情的皇子,想要找一個自己喜歡的才嫁。她是已經有了喜歡的人才這麼抗拒那紙婚約吧,就是爲了這個樑生?好一副郎情妾意兩小無猜的樣子。
她就是故意想讓四皇子這般誤會。只期盼着,四皇子能因此更加嫌惡了她,進而放棄了那一紙婚約。
這招太爛了。
清醒之後,只剩後悔。
完全是弄巧成拙,四皇子確實更厭惡了她,但卻還是不會放棄那一紙婚約。那麼她所做的一切,只是會讓自己因爲這紙婚約陷入更糟糕的境地。
酒精害人啊!
雖然她所做的一切都是自己故意,但若是清醒的時候,她絕對不會這麼勇敢。酒精讓她不顧後果,只想盡辦法要讓對方悔婚,卻沒想過,不成功的後果。
先套了近乎,再委婉地不行後,狠狠地撒人家一臉假狗糧告訴對方,自己不願意。哪個男人受得了這般玩弄?要死了,她怎麼就拈了那虎鬚。只怕現在的四皇子更記恨了她和樑生,卻更要娶她回家。這可如何補救纔好?還能補救嗎?
“小姐,你臉色怎麼這麼難看?是不是還是不舒服?”梅子擔憂地問道。
她比哭還難看地笑着安慰梅子道:“我沒事。我只是有些倦了,你和梨子去門口守着,我睡會兒。”
剛起又睡?梅子和梨子更加憂心,但還是乖乖聽話地退了出去。
她的心確實很疲倦。多希望再睡一覺醒來,昨兒什麼都沒有發生。她沒有去琉璃閣,沒有看中那隻木釵,不曾跟四皇子爭搶。肚子既然不舒服,本也沒打算喝酒的,沒有喝酒,她就不會一時迷糊走錯了房間,更不會藉着酒勁,說出、做出那麼多不該說、不該做的事。
她悔恨着,還真的就又睡着了。這一覺,她一直睡到了傍晚,樑生再來她的房間。
得悉她睡了一天,樑生的臉色很不好看,張口就是一句,“你最近飲食上再多注意一些。大廚房那邊的補品不要吃了,讓梨子和梅子在小廚房單獨做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