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御嗅到了危險的氣息,鴛鴦雖弱了點,但連日都是在追殺中度過的她,若還反應遲鈍,那也就白吃了那麼多苦頭。
陌御先停下腳步,鴛鴦低喃了一聲“陌御。”
“別怕,有我在。”陌御回頭凝目看着鴛鴦,像是在給她勇氣。
“不好意思,因爲我脫累了你。”鴛鴦心裡也不是很怕,或許是因爲陌御在吧。
陌御不語,只是大步拉近了和鴛鴦的距離,握緊了她的手。
陌御的手是涼涼的,鴛鴦被手上的溫度一激,愣愣看向陌御。
因爲面具的干係,她只能看到那一雙燦若繁星的眸子,而僅只那麼一雙眸子,鴛鴦卻越發的覺得他就是溫堯。
因爲只有溫堯的眼睛能那麼平靜的給人安心的力量,就像一米煦陽照到了心尖上,可以拂去所有的灰心的低迷的小情緒。
“陌御,你到底是誰?”鴛鴦再次懷疑。
可是陌御還來不及回話,就有一把很尖利又很精緻的箭矢泛着幽幽冷光向鴛鴦射來。
陌御抱住鴛鴦向側一個旋轉,那箭尖堪堪捱過皮肉穿過鴛鴦的衣裳。
只差一點,鴛鴦就可能命喪於這支箭下。
“死丫頭,竟然給你逃了。”從半空中出現一個人,那人白色的頭髮奓開,耳朵上的耳飾綴了一個特別罕見的古怪形狀,那雙眼睛鋒利如薄刀,額頭上生了幾道很醒目的紋路,其他地方看起來都和四五十年紀的人差不多。
鴛鴦很確定自己不認識這位大叔……哦,是爺爺,所以更不知道自己是何時跟他結了仇。
“這位老爺爺,年紀一大把了還這麼記仇,可能會得紅眼病喲。”大敵當前,鴛鴦很快就忘了和陌御之間的那點事兒。
“啊!你叫誰老爺爺。”白髮人大吼一聲。
“難道這你不是你的年紀最大嗎?真是越老越糊塗了,這麼顯而易見的事兒還用得着問?”
鴛鴦只是單純的諷刺白髮人而已,剛剛那威猛的一箭想必這白髮人是一定要置她於死地的節奏。
既然是不可能化干戈爲玉帛的朋友,那就一定是你死我活的敵人了。
看得出來,白髮人雖然頂着滿頭白髮,但卻特別不喜歡人說他老。
如果自己和這貨不是對敵關係,秉着尊老愛幼的優良傳統,鴛鴦也不會左一句你老了,右一句你真老了的,存心刺激他。
白髮人生氣起來,頭髮都被風吹的上豎而起,在夕陽的璨璨餘暉下,將他那張臉襯的更是獰惡可怖。
“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頭不過如此,敢謀害我青雲上尊的愛徒,我就要你五馬分屍來祭奠她。”
“我量是哪位仇家來尋本姑娘,原是那朽媚的師父上尊大人,呵呵,以前聽聞青雲門佈置機關是武林一絕,本來是很值得我這小丫頭頂禮膜拜一番的,可惜上樑不正下樑歪,你們青雲門的道德素質着實有礙這不一般的名氣,便是我有那赤誠欽佩之心,也被你那弟子給弄沒了。”
鴛鴦想到朽媚,也不覺自己害了她,話說,害人終害己,若朽媚沒有想把自己往死裡害,那她也不會順其自然讓她毒發身亡。
看這朽媚的性格暴力愛妒,就知她的上尊大人也定不是什麼好貨色。
果然,有什麼樣的師父教出什麼樣的徒弟,想想自家那仁愛無邊的親親師父,和這上尊大人相比,簡直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嘛……
“上樑不正下樑歪,外加辱罵我們青雲門,今天本座不給你這黃毛丫頭一個教訓,本座就不姓胡!”上尊大人氣的吹鬍子瞪眼,一雙眼睛陰沉的能下出雷震雨來。
鴛鴦唯恐天下不亂的做個鬼臉“看來死老頭只能姓鬼囉。”
陌御看得哭笑不得。
上尊大人雖說教育徒弟的方法有些問題,但是手下的那門絕活兒確是實實在在的不錯,也是,能接下一個青雲派,成爲青雲門的現任掌門,這又豈會是一個簡單角色?
白髮人一掌向鴛鴦兩人擊去,強大的氣流像衝鋒的驟風,讓鴛鴦難以阻擋,陌御正欲出手,鴛鴦卻突的側過身子,避開了那股氣流。
鴛鴦心中已經有了數,今天遇上的這位白髮來頭,看來真的是個難踢掉的鐵板。
陌御眼睛微閃,鴛鴦轉移了陣地,遠離了他身邊,這不就是明白的告訴他,這是她的事情,不需要他來插手。
陌御微微擡了下手,薄脣緊緊抿在一起。
他看到了鴛鴦好強的一面。
她這樣的性格,他如若出手替她除了那白髮人,可能一定又得跟他攤牌。
雖然如此想,可陌御還是不打算在一旁幹看着鴛鴦和那老奸巨猾的青雲門掌門對打。
只要他在她身邊,他不會眼睜睜的看着她置於危險當頭。
即使最後她怪他,那他也認了。
鴛鴦接連出了幾招,但每次都連上尊的衣角邊兒都沒能碰着,於是默默算計了起來,靠蠻力可能真不是這資歷實力俱強她幾十倍人的對手。
但這樣的打鬥中,罕有實力弱的一方能將四兩撥千斤的發揮的恰如其分。
但鴛鴦今日不介意試上一試。
這些日子,鴛鴦都在和暗衛殺手們的實戰中度過,雖然她的內力尚還無進展,但是實戰的功夫卻也有了很多的體會。
贏了,固然值得開心,輸了,她也必須要保自己留着性命。
“小丫頭,也不見得你有多大能耐,我那徒弟死在你手中,還真是冤枉的緊。”白髮人恨恨的瞪着鴛鴦,像要把鴛鴦吃進肚子似的。
說起來,江湖人茶餘飯後,在談論到青雲門的閒話時,常唏噓於青雲門掌門對那唯一收在門下親自教養的大弟子朽媚,呵護備至如心肝寶貝疼愛着的親生女兒,有些小道消息,還傳上尊和那朽媚弟子曾於殿內同塌而臥過。
說上尊和朽媚是單純的師父徒弟關係,到如今,江湖上以有一大半人不相信。
傳聞並非空穴來風,看上尊大人爲了朽媚的死願意花上五千兩黃金懸賞殺人兇手鴛鴦,就知道上尊和朽媚可能在私下確有那麼一層不清不楚不明曖昧的關係。
鴛鴦把人家放在心尖尖的人兒給不小心毒死了,上尊能輕易放過鴛鴦就怪了。
幾招後,鴛鴦的五臟六腑都已經被上尊的氣流震得出血,咽喉裡涌上一股腥甜,擡頭輕睨了眼隔的有些遠的陌御,死死的,愣是把那腥甜壓下了腹。
因爲疼痛在身體裡放肆的壓擠着,鴛鴦只能往死裡握着拳,藉以此轉移一下痛苦。
“沒事的,在撐一下,就過去了。”在心裡默唸幾遍這安慰自己的話,鴛鴦面上攢了個笑容“死老頭,有什麼本事儘管使出來,不然,你以後可再沒機會使出來。”
陌御看不清鴛鴦具體的情況,以爲鴛鴦什麼事也沒有,可離得近的白髮人可不是瞎子,鴛鴦那蒼白的臉色明顯是有氣無力。
“好會逞強的丫頭,那本座今天就送你上西天吧。”
但看白髮人嘴裡唸唸有詞,手上也是配合口訣的手語,混沌中,乾坤顛倒逆變。
這個陣法一定能取了那死丫頭的賤命,小媚,爲師給你報仇了,你在天上好好瞧着,她怎麼在爲師的陣法中魂飛魄散灰飛煙滅吧……
鴛鴦只覺眼睛剎那一黑,然後有恢復成白天,只是眼前的事物和剛剛的環鏡卻有如天壤之別。
陌御看鴛鴦似乎陷入了謎重,再也不能淡定在旁邊立着。
可是鴛鴦身周的五米以內都仿若隔了一道固若金湯的城牆,他竟是進也進不去。
視線可見的是,鴛鴦在原地一動不動,好像,好像死了一般。
陌御心口宛如被一把巨錘重重的擊中,呼吸都難以保持平順。
“鴛鴦……鴛鴦……,醒醒……看看我……”
不該的,讓她陷入險境。
早知道她敵不過那個死老頭……
他當時要想那麼多幹嘛,早殺了那死老頭,不就什麼事都沒有了。
“青雲門掌門,你把她怎麼了?”極力讓自己鎮靜,陌御平息了一下胸口源源不絕的急躁和迫切,輕輕的道。
陌御表面上帶了面具,光聽他的話可能還真不知道陌御是情急將要失控的情緒。
但這麼一句輕輕的話,散發着的,隱藏着的危險卻是兇猛而又暴躁的。
陌御自己都不好保證,如果白髮人不回答他的話,他可能真會控制不住自己,直接秒殺了這白髮人。
“也沒怎麼,就是一個沒有解法的陣法。”白髮人惡趣味濃的淡淡諷笑。
即便要了這死丫頭的命,他的朽媚也在沒有了。
依那丫頭的脾氣也應該很樂意自己幫她報仇雪恨吧。
“哈哈哈,小媚,這個死丫頭會死的比你還慘也一百倍,這樣,你可能含笑九泉?爲師不能與你一起下黃泉,但有這個死丫頭爲你陪葬,你可高興?”夢一般的囈語,訴說這一個人的極端落寞。
陌御渾身一顫,無解的陣法,那是一個傾盡畢生修爲所創的陣法,陣法處處能致人性命。
鴛鴦身在其中,等於在無窮無盡的殺機中。
“小媚,你在人間不能與爲師長相廝守,那你死後……”話被陌御打斷。
耳邊陌御的聲音早沒了那些沙啞,輕輕的,悅耳的,像極了地獄的冥音。
“她死了,那你也去死吧。”
白髮人全身一冷,驟然擡頭看陌御。
白色的面具,卻有一半,鬼魅一般掩映在黑暗之中,那雙眼睛,深邃如激流中的暗渦,蘊釀着熊熊的光華和……殺氣!
“你……你,想做什麼?”
陌御緩緩的擡起手,那個人說他已經造下了許多殺孽與業障,如果在殺人那一定會遭天譴的。
無心之失或一時衝動,他已經不會在犯這樣的錯誤。
而此時此刻,他又起了要殺人的念頭。
“你是什麼人,你不能殺我,我是青雲門掌門。”
陌御身上的殺氣和不再收斂的威壓,無不彰顯他想殺了他是易如反掌的事。
所以,白髮人害怕了,陌生的,許久未曾有的害怕,驚悚席捲着白髮人的身心,白髮人忽然仰天長嘯一聲,卻噴出一口老血,跪倒在地。
“虛僞的人。”陌御不屑一笑。
白髮人赤紅着眼,腦袋已經失去了思考能力。
“不……我不想死,我好不容易擁有了今天的一切,我有掌門之位,我有小媚,我有門下三百弟子,我不要死……”
“你的小媚死了,你不應該也去死嗎?”陌御冷冷的道。
“她是我的徒弟,我爲什麼要隨她去死,我違背情義殺了兩位師兄,費盡心思的討好先掌門,好不容易得到先掌門器重當上掌門,我還有很多事要完成,不甘心就這樣離開人世,小媚愛我,不會讓本座陪她下去死的,小媚,我的小媚,全世界只有小媚最理解我,可是她卻死了……”
死到臨頭,這老傢伙總算露出了貪生怕死唯利是圖的真面目。
陌御毫不猶豫的一掌打在白髮人的天靈蓋上,白髮人嗵的一聲倒了地,鮮血噗了一地,在傍晚的天色下,顯得那般蒼涼,奮力張開的手掌還不甘心的想撈些什麼,然,終究,是枉費力氣……
白髮人死了,他的鴛鴦可千萬要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