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二章
繞是鬼帝說了這麼句話,陌御依然直挺挺的站着,雷打不動。
鬼帝不樂意了,這陌御是在和他叫板嗎?
敢在衆人所視之下駁他面子,陌御還當自己是以前那牛氣沖天的樣嗎?
提高了聲音,話語中滿是不悅,還有潛藏着的洶涌的暴怒“你還要本帝再說一遍!”
說實話,他早就看這個目無尊長的陌御不順眼了,以前他狂霸狷酷拽上天,他想辦法壓了也壓不住,而今他到要看看陌御還有什麼資格來反抗他。
陌御終於拿了個眼神給鬼帝,鬼帝身後,倉北溟欲言又止。
倉北溟想說,陌御,你還是服個軟吧,襯鬼帝火氣還不是很旺,早點將其潑滅了,你也能保住了一條命不是?
但這話,到底說不出口。
“給本帝跪下!”
在鬼族,跪在鬼帝腳下那是應該的,然而,那個人是從來都沒有向誰屈膝過的陌御,陌御雖只是一介上使,但誰人,敢委屈了這一個上使。
向來,都只有別人向陌御下跪的份兒,哪有他陌御向別人低頭的那一天。
陌御淡淡然的從薄脣裡仍出倆字“不跪。”
“你敢。”
陌御皺眉,如潮的倦意衝擊着他的心神,恨不得登時就閉上打架的眼皮飽飽睡上一覺。
“來人,他不跪,就給本帝打跪下,本帝倒要看看,他能忤逆到何時。”
鬼帝身後是一臉看戲表情的大長老,和沉着臉思考的倉北溟。
鬼卒們心有慼慼,不想得罪了這一位無情的陌上使,卻也不敢不聽鬼帝的指令,只得拿着手中爲脫鞘的劍向陌御功去。
場面明顯以多欺少。
陌御昏昏欲睡間,勉力對付着鬼卒的攻擊,這些鬼卒的能耐不過如此,然而,人多力量大,沒多長時間,陌御的手、後背,都被利刃割傷好幾處。
玄色的衣裳,看不出來有多少血印,但倉北溟都看得一清二楚。
就非要這麼倔犟。
天空忽然昏暗下來,想有一場暴風雨即將到來。
陌御劈手奪過鬼卒手中的刀,運勢,刀過,血花四濺,一鬼卒倒地不起,胸口處長長的刀痕縱橫半個身軀,陌御眉間緊鎖,顯然支撐不住。
驀然,腹部亦被一把鋼刃刺穿,猩紅的血珠順着刀尖淌落下地,他反手揮刀,給與那鬼卒致命一刀,自己踉蹌幾步,將刀逼出身體,脣片上鮮血蔓延,也很狼狽。
衆鬼卒看到地上死了的兩個同伴,心中微駭,紛紛回首看向鬼帝,鬼帝悠然的看着陌御一身血痕,不開口制止,那眼中帶着的是譏嘲的笑意。
這意思,以經很清楚。
陌御不服輸,那鬼帝也絕不會留情。
慢慢的,倉北溟曳着一襲紅衣款款走了出來,脣噙一抹似是而非的微笑。
“陌御溫堯,讓本尊來會會你。”
喊完這一句,倉北溟豔麗的身影轉瞬間就移動至陌御身旁,雷霆一掌往陌御心口而去,陌御警覺的偏開。
隨着他這一動作,他身上傷口的血被牽動,也就肆意的涌了出來,倉北溟眯了眯眼睛,手中動作快、狠,不留餘力,紅衣旋轉,手掌拍在陌御左肩。
陌御不得已被打退幾步。
天空中,陰雲氤氳着黑色的氣霧,少焉,下起了密密麻麻的大雨,如針線編織的網將整個陰沉的天地都覆蓋住,雨水淋了陌御一身,他的腳下,血水妖嬈。
倉北溟一臉不耐煩。
都這樣了,他還不倒下!
雨越來越大,陌御和倉北溟還在對招,陌御身上的傷勢也愈發嚴重,倉北溟下手豪不收斂,陌御見招拆招,但大都時候,陌御都在挨受倉北溟的掌風,即便如此,兩人似乎也是沒完沒了。
倉北溟失去了耐力,眼中的灰色比烏雲還要沉上幾分。
既然這麼能捱打,那陌御,你就不要怪我了。
移形換影中,倉北溟不知什麼時候拿出一把刀,在陌御未設其遠防時,給了陌御猝不及防的一擊。
手起刀落,倉北溟當場就愣住了。
本意是不願陌御死的,所以沒把刀往陌御心口送,可死巧不巧的是,他給陌御的這一刀剛好在陌御腹部最重的那個傷口上,陌御自然無以再支撐,額頭上冷汗直流,因爲疼痛青筋暴露,深邃好看的雙眸溘然閉上,昏死了過去。
倉北溟怔怔然,在他落地前摻住他,將他身上的劍□□,手有些顫抖。
希望,陌御不要這麼就被自己給誤殺了。
他出手,不是爲了殺陌御的,相反是想將他打昏,帶回鬼族,也間接能化解了鬼帝和陌御之間——一個要面子,一個不給你面子的無語情勢。
誰叫陌御這貨,這麼耐打,愣是讓他使盡渾身解數,才倒下去。
這都是你逼我的。
“祖上,陌御他……”
鬼帝揮一揮衣袖,凝睇了眼他們兩個“真沒用。”
知道鬼帝在罵自己無用,弄了這麼久才把中了惡靈毒的陌御給收拾完畢。
但倉北溟也在心中暗暗叫苦,不是他太沒用,也不是因爲對方是陌御而不敢下重手,而是陌御真的太難收拾了。
有本事,鬼帝你來試試?
腹誹歸腹誹,倉北溟面上乖乖聽訓,還知錯道“都是北溟無用,望鬼帝恕罪。”
“把他帶回去,鬼族的人,竟然心心念念着那個和鬼族作對的丫頭,成何體統。”
又補充一句“待他醒了後,通知本帝,本帝還有事要拷問他”。
鬼帝露出志在必得的笑容。
倉北溟垂下頭,鬼帝不會還想讓陌御給他跪下吧,這靠踩低別人擡高自己的威嚴不知道鬼帝這麼熱衷幹嘛……
喔,如果對象是陌御的話,陌御平時一副不把人放眼裡的冰冷樣子,要是能讓他臣服?這真的,很有,趣。很有成就,感。
雨還在連綿不斷的下,倉北溟將昏迷的陌御放到地上,看着陌御的臉有些癡迷。
如果他有懾憶術就好了,讓陌御在忘掉鴛鴦一次,讓陌御像上次一樣,一醒來,眼裡就有他的影子,就迷茫的問他“你是誰?”
如果還有一次機會,他一定會牢牢的握住陌御的手。
讓陌御,只是他一個人的陌御。
陌御,你看你現在都成了什麼樣了,爲了鴛鴦,值得嗎?倘使是我在你身邊,一定讓你一輩子安然,一輩子開心。
“陌御。”倉北溟的指尖拂過陌御眉間,良久,不捨的落下。
七天後。
陌御睜開眼睛。
倉北溟微笑着看他睜開眼睛,看他黑色眸中寫着的茫然。
“陌御,你是不是不認識我了。”
又失憶了麼,真好,這一次陌御要是失憶了,他就把陌御藏在一個誰也找不到的地方,他們,就可以過着神仙眷侶的生活了。
“我叫倉北溟,是你的妻子,不,我們是一對。”
“陌御,老天對我們真好,歷經了磨難終於雲開霧散。”
陌御“?”
倉北溟你是不是瘋了。
“你還認識我?”
陌御懶得搭理倉北溟這不正常的貨了,起了身,可是全身都沒有什麼力氣,連起身都很艱難。
“陌御,你沒有失憶吖,唉,是我在做白日夢了……”倉北溟滿心失望,還在喋喋不休。
“倉北溟,這裡是在鬼族?”
“嗯。”
陌御沉吟片刻,掃了房中四周的裝設,頭有些疼“那天……我……鴛鴦出事後,到現在,已經過了幾天呢。”
“七天。”
“七天……這麼久,那她現在在哪?”
倉北溟當然知道陌御口中的她是哪位,心中的熱烈被一盆冰水澆的拔涼拔涼,敷衍道“我怎麼會知道。”
“我去問鬼帝。”
去問鬼帝?鬼帝不僅不會和他說鴛鴦的下落,反而會對陌御趕盡殺絕吧,倉北溟爲了陌御的人身安全,當然不同意陌御去自投羅網,但一時也不知道該怎麼說服陌御不去。
陌御想下牀,倉北溟按着他肩膀不讓他衝動。
“放開我。”鴛鴦現下生死不明,而他到現在都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若是他不趕去就她,她有個長短,他要怎麼辦?
“何必急在這一時,雲鴛鴦要死早就死了。”
陌御擡頭,眼瞳深邃,如一汪冰潭。
“我是實話實說,雲鴛鴦出事了,你卻什麼都不知道,難道不是她什麼都沒告訴過你嗎?如果她信任你,把你當她的依靠,那會發生這些事嗎?如今她人不見了,你以爲是什麼,是他拋棄了你,帶着聚魂燈跑了。”
“聚魂燈?”
“看,你連聚魂燈都不知道,有無窮力量甚至能毀滅人界的聚魂燈就在她手上,看她瞞你瞞的多緊,連這個都沒讓你知道,如果幾天前不是我救你,怕你連死了都不知道你被雲鴛鴦出賣了。”
想起那天晚上鴛鴦的反常,陌御臉色一青。
“她都棄你不顧,你緣何還要在乎她死活。”
倉北溟的口氣放柔,凝視着陌御,笑道“你還是忘了那個雲鴛鴦吧,她是你的命數,你若執迷,以後會萬劫不復。”
陌御心口有些酸,腦海中的素衣女子容顏清晰,忽然就血污了籮裙,憔悴了眼面,反駁的話脫口而出“胡扯。”
“你還不信,到時候待我們鬼族找出來聚魂燈你就知道我的話是真是假了,喔,還提醒你一句,那聚魂燈你不知道,你雲鴛鴦視爲親子的陌離歌卻知道,在雲鴛鴦心中,你比不上陌離歌,以前對你的好,都只是逢場作戲罷了。”
逢場作戲,那她圖什麼。
如今的他,壓根沒有所圖之處。
陌御攥緊手心,胸口處堵的發疼。
“來人,去本君殿中拿聖藥來。”倉北溟度着陌御身子還沒好,吃粒聖藥,他應該會快些好。
“是,鬼君。”
長長的有如隧道的入口前,鬼帝一身古老的黑色的繡有纏枝雲紋的黑色華袍,看上去,隆重卻讓人心生懼怕,襯以鬼帝那一張幽深的莫測的眼睛,竟是搭配的恰到好處。
“鬼帝大人,陌御醒來,你是否召見。”
大長老聞道那邊他的人送過來的消息,對鬼帝拱手道。
“見。”
鬼帝邪魅一笑,伸出手臂,攤開大掌,上面儼然是——玄機無限的聚魂燈。
“賀喜鬼帝大人,得償所願,這聚魂燈乃千古不朽的絕世寶物,此番我們鬼族得此寶物,是上天厚佑。”大長老眯起眼打量着聚魂燈。
鬼帝森冷的視線輕飄飄的看了大長老一下。
大長老識趣改口“聚魂燈歸於我族,全憑鬼帝大人高瞻遠矚,長袖善舞,從此,這天下勢必落入您手中,而鬼族有足智多謀的大人您,實乃鬼族十生榮幸,日後小人定當肝腦塗地,爲您效忠左右。”
這阿諛諂媚的話,說的……太不要臉了。
鬼帝雖然喜聽馬屁話,但是大長老這太露骨了,長眉一揚,那聚魂燈憑空而起,自動飛入深深的隧道里面,聚魂燈身上紫色的光芒也逐漸消失在鬼帝視線內。
“轟”的聲,隧道門下閉。
“聚魂燈在鬼族的事,你知我知,天知地知。”
“是。”大長老心中明瞭,鬼帝的言下意。
聚魂燈暫時不能面世,而知道聚魂燈下落的人,必須處死,比如他們派出去找聚魂燈的鬼卒們,比如那隻兔子——離歌。
“先去帶陌御來,本帝爲他備了一個‘驚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