鴛鴦趕到鬼族的時候,離歌讓鴛鴦先在客廳裡面等等,他自己去稟告鬼帝。
鴛鴦一顆心卻在這時忽然慌亂了一遭。
就像,有什麼最重要的東西要失去了一樣。
臉色驀地發白。不覺握了握手,鴛鴦手中端着茶盞的杯子忽然砸了下去。
“哐啷”一聲。杯子四分五裂。
破碎嘈耳的聲音讓鴛鴦的腦袋也猛然空白了一下。
鴛鴦騰的站起身,在客廳一刻也待不下去了。
一出廳門,就有兩個鬼兵攔住了鴛鴦。
那意思不言而喻,鴛鴦不能說出去就出去。
這應該是離歌故意吩咐好的,讓自己不能在鬼族亂走,鴛鴦也無奈,按捺住急躁的心看外頭離歌回來了沒有。
要是差一步,真的再也見不了溫堯了怎麼辦。
鴛鴦前所未有的恐懼着,又不敢在往深處去想那樣消極的不好的可能發生的問題。
正頭痛煩惱,離歌總算來了。
和離歌並肩一起的還有看熱鬧不嫌來走一趟的倉北瞑。
倉北瞑因爲用的是倉北晉的身體,所以鴛鴦認不出來,只是依舊不改紅衣風格的蒼白瞑也讓鴛鴦格外多看了一眼。
爲什麼鬼族那麼多人喜歡穿紅衣?那個死了的蒼白瞑這樣,這個男人也這樣。
這樣一想,鴛鴦反而還平靜了一下,莫名的慌張害怕也微微平復。
“離歌,溫堯在哪裡?你現在總應該帶我去見他了吧。”離歌看了下鴛鴦,不動聲色也順帶撇了旁邊的倉北瞑一眼。
離歌剛剛從鬼帝那兒回來,路上遇到偶遇的倉北瞑,蒼北瞑聽說他帶了鴛鴦回來,也厚着臉皮跟他來了這。
離歌也一時想不通,一貫討厭和自己在一起待着的蒼白瞑,怎麼這回就這麼主動,要和自己一起來帶鴛鴦去見溫堯。
其實蒼北瞑那時候是這樣想的。鴛鴦能去見溫堯,如果自己也跟鴛鴦一起去,那不就能順便又見溫堯一面。
於是他就跟來了。
蒼北瞑正想說溫堯在正殿的偏門那裡,我可以帶你去,離歌就先一步對鴛鴦說話了“溫堯在哪裡?帶你去你不就知道了,現在囉囉嗦嗦的問這麼多又沒有用,你不是很急切的想見溫堯嗎?你很快就能見到了!”
話完,離歌噙着意味深長的笑,盛着冷意的眸子似笑非笑的掃了鴛鴦一眼。
不知道爲什麼,鴛鴦覺得離歌好像比自己更急切一些。
心裡不安了起來。
不安歸不安,離歌還是帶着鴛鴦去了。在後面跟着眯眼沉思的小尾巴倉北瞑。
倉北晉對溫堯恨之入骨,倉北瞑是看得出來的。
今天反常的就是:素來就指望着溫堯早死早好的人,緣何今天就好像很樂意去見溫堯……
不到半個時辰,在離歌的帶領下,三人走到一坐殿前。
不是正殿?倉北瞑心裡疑雲重重,溫堯不在這裡,倉北晉帶他們來這裡是幹嘛?
離歌用眼神示意那守門的鬼卒開殿門,兩個鬼卒二話不說的打開門,一陣轟隆隆的聲響過後,離歌的表情越來越詭異。
“鴛鴦,溫堯就在這裡面。”
蒼北瞑探了探頭,有些遲疑着該不該進去。
據他所知,溫堯應該不在這裡面纔是。
鴛鴦沒想太多,擡腳就進去。
倉北瞑看了離歌一眼,沉聲道“你在搞什麼鬼?”
離歌不屑的嗤笑“搞什麼鬼你很好奇,好奇不妨就跟進去看看。”
見倉北瞑不動,離歌又不耐煩道“你以爲我在騙她?這裡是冰庫,你這個鬼君又不是不知道。我在怎麼算計個人也不可能將人算計到冰庫裡去活活凍死。”
“哼,就你那一肚子壞水兒,我能不懷疑你的用意,最好是你說的那樣。”倉北瞑不喜歡這個哥哥,對這個哥哥從來就沒什麼好言好語。
離歌也不甘示弱的送了他一個白眼。
見蒼北瞑走了進去,他略一躊躇,也跟着走了進去。
說了那麼多,不就是激將倉北瞑進去麼?
鬼帝吩咐他帶鴛鴦來這裡,可是沒有說他和蒼白瞑不能來這裡,他用溫堯這個話題引起了倉北瞑的興趣,就是希望蒼北瞑跟鴛鴦進冰庫裡去,而他可也藉着這一點走進去。
至於那什麼偶遇也是他一個製造出來的。
蒼北瞑進了冰庫,鬼帝怪罪他們的私自闖入,就多了一個人承擔。
這就純屬於一個人死不如兩個人一起死的行爲。
不過今天的這事,應該會很熱鬧呢。離歌這麼想。
他走了進去後,殿門也關了起來。
兩個鬼卒對視一眼,放二位少主進去應該不會發生什麼事吧,鬼帝也沒具體說明不讓二位少主進去不是?
鴛鴦一直往裡面走去。
就像一條長長的密道一樣,只是這個密道有些特殊一些,密道越往深處走,也越冷。
走到最後,鴛鴦都不得不啓用內力來防寒。
而後面的倉北瞑和離歌也是亦然。
這裡面真是冷的可怕。
終於也算是走到了盡頭。
只見如大廳敞闊的冰室的四面都結了厚厚的一層冰,冰還在冒着飄渺的嫋嫋寒霧,人站在上面都還能從腳下的冰面照映出自己的影子。
鴛鴦有些茫然的看向冰室中間那唯一的物體——長方形的冰棺。
她也不是隔那冰棺很遠,卻也看不清裡面到底是什麼。
心口,像被什麼捂住了起來,每跳一下都變得困難起來。
她就在原地靜立着,不敢上前一探究竟,也沒力氣遠離這個她現在暫時不想面對的現實。
她已經很累了,她的心裡承受能力經過一次又一次的磨礪,洗禮,以爲真的沒有什麼過不去,以爲自己真的可以像方白說的那樣,努力的好好的活着……
可如果他們都不在了……
她的親人,她的朋友,她,喜歡的那個人,都一一離開了她。
那,就只剩下她一個人了啊。
一步,一步,仿若踩在荊棘之上,才短短一丈的距離,她像走了一輩子才走了過去。
冰棺裡,靜靜躺着的那個是她最熟悉的人。
這個時候的他,也是很冷峻無雙的,白如雪的完美臉龐,分明如鐫刻的棱角,如畫的修眉墨眸,淡色的薄脣……還有玄色低調的衣裳……
他的手依舊很冷,就像平常時候,他握着她的手,清涼清涼的,沒有帶給她溫暖,卻很神奇的能治癒她心裡的殘傷……
以後,他在不會握着她的手把她攬入淡淡青竹氣息的懷抱裡,也不會用一雙深邃眼睛認真的看着她,說“沒事,有我在。”
失去了才知道珍惜那些很美好的回憶,而他們之間的回憶竟然也有那麼多,那麼美好。
楓閒山莊,他說跟他回碧泉森林,什麼都不管了……什麼都不管了,直接叛離鬼族,去找一個只有他們的地方相守。
寂木仙府,他說我欠你的,我就一定會還你。他欠了別人的都還了,就只有欠她最多,可他很樂意,拿自己的一輩子還給她。
黑暗玄丘,他把幽藍焰火給她,將最後一點內力給了她。說“你沒事便好”。所以,他隻身承受着雪毒發作的痛苦。也明知她在利用他,可還是甘之如飴。
鬼族,他說復完了仇就夠了,不要去折磨自己了……?她說不可能。他還是陪在她身邊,義無反顧的爲她承擔所有責任,成爲天下人眼中的背叛者。…………
後來的寂木仙府,然後又是一路的追殺,他又來到了他身邊……,太多的太多,早已經分不清怨恨忘不了愛。
可什麼時候,他就離開了她。
她只怪自己一而再再而三的讓他誤會愛與不愛。
早在碧泉森林,她就喜歡上了他,不是嗎?
“溫堯、……溫堯。”鴛鴦輕輕的喃喃着。
她今日才發現,她給夢族抱了仇,又復活了夢族,爲夢族和師父做了這麼多……她考慮師兄的心情,所以復活夢族什麼的都沒跟師兄說過……
她感同身受顏姬的痛苦,所以顏姬希望她和溫堯不在一起,她就真的傻傻的趕走了溫堯,遂了顏姬的願。
她欠了千潯還不完的人情,卻非把它給還了,鳳陵那樣對她,她覺得鳳陵是對自己好的,所以什麼都不在意,把鳳陵當做朋友……
獨獨身邊的這個人,她從頭到尾都沒有爲他做過什麼。
他是不是恨她,恨她比他還要無情。
所以,就一聲不吭的離開了她。
鴛鴦顫抖着雙手握住溫堯的手,熟悉的溫度,手感,可是那個人就再也不會睜開眼看她了……
是不是眼淚都哭幹了,所以到了他這裡她就哭不出來了。
絕望。
鴛鴦又體會了這一種絕望的心情。上一次是師父師兄的事,而這一次……
倉北瞑和離歌從後面走了上來。
倉北瞑不可置信的看着棺木裡沒有了面色煞白的溫堯,平素淡然的慵懶神色變得猙獰了起來。
又似是不確定,他用手探了探溫堯的鼻息。
真的是一點氣息都沒有。
怎麼會這樣。溫堯真的就死了嗎?
倉北瞑覺得腦袋嗡嗡作響。誰來告訴他,溫堯中午都還跟自己說過話,爲什麼
到了下午人就沒了。
“倉北晉,這是怎麼一回事!”蒼北瞑失色的咆哮,看到倉北晉陰謀得逞的興災樂禍樣,不由怒從心頭起。
“還怎麼一回事,人死了唄!”
溫堯死了,他是最高興的一個。
“你!”倉北瞑顯然不想要聽到這個答案,氣的一揮手就向離歌的臉揍了去。
離歌也還不客氣的揮手一擋“你冷靜一點,作爲一族族君如此輕浮也就算了,還爲了一個判族者要打胞弟,你是腦子進水了還是拎不清孰輕孰重!”
“你才腦子進水了。”倉北瞑知道離歌一直都想要溫堯的死,但今日溫堯的死也確實是和離歌沒什麼關係,然而離歌這個“我就愛看溫堯死了的”表情,讓被溫堯之死刺激到的蒼北瞑一看就心癢癢的直想去海扁離歌一頓。
於是,這兩兄弟就打了起來。而且打起來都是毫不手軟的打法。
似乎不是兄弟,而是兩個仇人在打。
也沒注意的一旁的鴛鴦木愣的表情看了讓人多麼心酸。
這時,一個聲音響徹了冰室,帶着壓迫的氣勢和寒冷的聲線。
“你們兩個臭小子都給本帝住手。”
兩個人瞬間收回手,望向憑空出來的鬼帝。
倉北晉道“她身上沒有聚魂燈!”
鬼帝點點頭,並不看這兩個鬧內訌的人,只看着心灰意冷的鴛鴦,脣角諷刺的向上一提,罩着斗篷的臉雖看不清真實面目,確也猜得出大慨的面部神色。
溫堯,你瞧,這裡還有一個人也很不希望你死!
可是你偏偏就服下了那瓶往生散,選擇了死路。
真是不顧情義啊,看這丫頭爲你心痛的恨不得隨你而去。就連本帝看了都很不忍心。
呵。
這丫頭既然想陪你一塊死,那本帝幫她一把也未嘗不可。
正巧,本帝也想要她陪你一塊兒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