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水嘉園野味館門前,女老闆樑小玲笑吟吟地招呼着從出租車上下來的安希佑:
“喲,這不是陳總嗎,你的客人已經等你很久了。”
“樑老闆,客人在哪個房間?”安希佑壓着嗓音問道,透過餐館的窗戶,他可以看到大堂裡有幾桌客人,正在推杯換盞。他雖然化了裝,依然怕被熟識的人辨認出來。
樑小玲大聲說道:“給您留的是二號包間,您跟我來吧。”
說完這些,樑小玲偷偷地向安希佑使了個眼色,低聲說道:“別擔心,大廳裡都是一些常來的熟客。周先生在四號包間,我帶你過去。”
安希佑隨着樑小玲進了餐館,穿過大廳向位於後面的包間區域走去。大廳裡的客人鬧鬧哄哄地各自聊着天南地北的話題,並沒有人注意這位新進來的人。安希佑把遮陽帽的帽舌拉得低低的,擋住了一半的眼睛,快步地來到了四號包間門前。
推開門,只見屋子裡的光線頗爲昏暗,只能勉強看到沙發上坐着三個人,當中的一位是安希佑認識的,那是特務機構jad派來與他聯繫過的人,名叫周皆農。另外二人看起來比較年輕,像是保鏢的模樣,安希佑也就懶得去了解他們的姓名了。
“周先生,我來了。”安希佑關上門,對周皆農說道。
“安總辛苦了!”周皆農站起身來,哈哈笑着走到安希佑的面前,向他伸出手去。
安希佑卻是冷笑了一聲,並沒有與周皆農握手,而是徑直走到對面的一個沙發上坐下來,然後冷冷地說道:“周先生,我已經照你們的要求做了,現在該是你們兌現承諾的時候了。”
周皆農碰了個釘子,倒也並不着惱。他慢悠悠地走回自己的位置坐下,好整以暇地摸出一個煙盒,取出一支菸,晃打火機點着了,深深吸了一口,吐了個菸圈,這才用懶洋洋的口吻說道:“安總,我們已經爲你準備好了出國的全部手續,你在這裡呆到天黑,我們會用車送你去漁泉口,那裡有我們約好的漁船,能夠送你到公海去……”
“我說過了,我不會跟你們走的。”安希佑打斷了周皆農的話,說道:“你們答應過我,事成之後,給我準備一個假身份,並送我到美國領事館,由他們安排我前往美國。現在我希望你們能夠兌現這個承諾,這也是你們應該做的。”
“安總,其實這件事根本不用這麼麻煩,我們把你送到公海之後,你想去什麼地方,不是可以隨心所欲的嗎?爲什麼非要在中國境內找美國領事館呢?”周皆農問道。
安希佑道:“原因你知我知,大家何必兜這種圈子呢?”
能夠成爲核潛艇建造高級技術人員的人,智商是不會低的。安希佑因爲一時不察,中了jad的圈套,迫於無奈,不得不向jad提供情報以求自保。沒料想,jad得到最初的情報之後,不但沒有收手,更以情報作爲要挾,迫使安希佑做更多的事情。安希佑明白過來這個道理之後,向對方提出了交換條件,那就是他可以爲對方做一件最具風險的事情,對方則要幫助他逃離中國,前往美國避難。
安希佑非常清楚,jad目前需要他幹活,因此會給他提供各種便利,包括定期給他數量不菲的津貼。一旦他的使用價值被榨乾,jad就會翻臉不認人,對他採取殺人滅口的手段也是完全可能的。
安希佑知道自己做的事情罪不可赦,在中國已經沒有容身之地。他又不願意跟jad走,那麼最好的選擇就是投奔美國。他畢竟是中國的高級軍工人才,美國軍方顯然是會對他有興趣的,因而也能保障他的安全。
周皆農知道安希佑的這番考慮,但他並不打算讓安希佑如願。jad是獨立的間諜組織,安希佑既然曾經受僱於jad,周皆農就不能讓他再加入美國軍方,因爲這樣有可能會泄露jad的一些工作方式。
在最初談判的時候,周皆農滿口答應了安希佑的要求,讓他儘管放心去做,與美國領事館聯繫的事情,jad會負責解決。然而,他其實並沒有與美國領事館進行聯繫,既然安希佑已經照他們的吩咐在覈潛艇上做了手腳,那麼這個人的利用價值就已經消失了,周皆農又何必要去滿足他的要求呢?
“安總,你覺得你現在還有和我談條件的資格嗎?”周皆農把臉沉下來,圖窮匕見地說道。
“哼哼,你以爲我會不留一點後手嗎?”安希佑反問道。
“什麼意思?”周皆農問道。
安希佑道:“我有一個私人郵箱,裡面有一封信件,上面標註着核潛艇上所有存在問題的位置。這個郵箱的號碼只有我知道,也只有我才能刪掉這個郵件。如果三天之內我沒有刪除這個郵件,那麼郵箱將會自動地把郵件寄送給我在1206所的同事,他們將會照着郵件上的指示,清除掉我做的所有機關。”
“這……”周皆農傻眼了,“這對你有什麼好處?”
安希佑道:“對我當然沒有什麼好處,但對你們來說,那就是前功盡棄了。我相信,你們是不會願意承擔這個風險的。你們現在的確可以殺人滅口,但你們費了這麼大的力氣,最終勞而無功,你們的頭目會放過你們嗎?”
“小玲,你相信他的話嗎?”周皆農向樑小玲問道。
樑小玲點點頭道:“我有幾分相信。安總是個聰明人,他恐怕早就對我們不放心了,所以預先留出這樣一個後手,也是情理之中的。”
“shit!”周皆農罵了一聲,然後瞪着安希佑說道:“安總,我可以把你剛纔說過的話當成玩笑,只要你願意採取措施彌補,我們會保證你的安全,同時讓你在東南亞過上逍遙的生活。安排你去美國是不可能的,這不符合我們的利益。但讓你在東南亞有一個安身之所,我們還是能夠辦到的。”
安希佑搖搖頭道:“一個間諜的話,我是不會相信的。當初如果不是因爲我輕信你們,怎麼會落到這樣一個地步。我現在已經被毀了,再繼續跟着你們,我只怕最終會難得善終。我現在只有一個要求,那就是安排我去美國,我可以等下去,三天五天都行。如果你們不願意成全我的要求,那我只能是和你們同歸於盡,讓你們竹籃打水一場空。”
“這麼說,你不願意交出你的電子郵箱名稱和密碼?”周皆農用威脅的口吻說道。
“不交。”安希佑堅決地說道。他向周皆農說的事情,並非虛構,的確是存在着一個郵箱,裡面設置了在三天之後自動發送郵件的指令。他知道周皆農這些人都是殺人不眨眼的歹徒,不能排除他們傷害自己的可能性。他設置這樣一個郵件,就是爲了震懾對方,使對方不敢向自己下手。
周皆農一時被安希佑將住了,他把目光投向樑小玲,問道:“小玲,你有什麼辦法能夠讓他開口嗎?”
樑小玲那風韻猶存的臉上露出一絲猙獰,她陰惻惻地說道:“既然有人敬酒不吃吃罰酒,周sir何不成全他呢?能夠在jad面前保守秘密的人,據我的印象,好像還沒有過呢。”
“哈哈哈,小玲這話,正合我意。大虎,你去讓安總清醒清醒。”周皆農向身邊的一位保鏢吩咐道。
那名叫大虎的保鏢騰地站起身來,一步一步地向安希佑走過去。他一邊走,一邊用兩隻手交替地捏着指關節,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音,讓人聽着有些膽戰心寒。
“姓周的,我警告你,別亂來。你們如果敢對我使用私刑,我……哎呦!”
安希佑正待說幾句硬話來嚇住周皆農,大虎已經來到了他的身前,迎面就是一記重拳。安希佑是個搞科研的,動武根本不行。這一拳過來,他連躲閃的意識都沒有,結結實實地捱了一下,身體不由自主地飛了出去。
“哎呦,打死人了!”安希佑極無體面地大喊起來。
“你叫吧,叫破喉嚨也不會有人聽見的。”樑小玲咯咯地嬌笑着,對安希佑說道,“安總,你不記得嗎,這個房間可是絕對隔音的哦。”
“你這個下賤的貨色,我……我……”安希佑用手指着樑小玲,羞憤交加,一時都不知道說什麼纔好了。
“大虎,再給安總來一個痛快的!”周皆農冷冰冰地下了命令。
“明白!”大虎獰笑着,向安希佑走去。
“嘭!”
一聲悶響,緊閉着的包間門被人從外面用極大的力量撞開了。樑小玲就站在門口,正在搔首弄姿,沒想到房門會突然打開,她閃避不及,一下子被打開的房門拍到了牆上,凸凹有致的身體瞬時就變成了二維。
“是誰!”周皆農驚叫一聲,手裡早變出了一支手槍。
“放下!”
當先闖進來的人斷喝一聲,手輕輕一揮,周皆農只覺得拿槍那隻手的手腕被什麼東西砸中,手槍咣噹一聲掉在了地上。
“舉起手來,警察!”
六七個人跟在後面一齊涌進了包間,黑洞洞的槍口對準了周皆農等人。躺在地上的安希佑只覺得眼前一黑,便人事不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