噼裡啪啦的鞭炮聲,驚動了文裕街上的店家和行人。衆人聞聲走來,看到此前已經停業近一個月的餐廳現在修飾一新,披紅掛綵。門楣上掛着一塊黑色的木牌,上面寫着幾個蒼勁有力的大字:百草藥膳坊,顯然就是餐館的新名字了。
餐廳門前,擺着六個一人多高的大花籃,上面的大紅授帶上寫着贈送花籃的單位,其中“鴻寶齋”三個字亮瞎了不少內行人的雙眼,因爲這家文玩店在渝海的名氣實在是不小,連鴻寶齋都專程送來花籃,可見這家百草藥膳坊還是頗有一些來頭的。
因爲是開業典禮,店裡的員工全都穿着整整齊齊的店服站在門外迎賓。店服是由許迎迎和李愚共同設計的,小夥子們一律是上身藏青色對襟小褂,下身黑色直筒褲;姑娘們則是一身明代式樣的長裙,外面罩着粉紅的比甲。一眼望去,頗有些古色古香的感覺,與藥膳坊主打的傳統文化基調是相吻合的。
李愚和許迎迎二人沒有像店員那樣穿仿古的店服。李愚身上是一套黑色的西裝,許迎迎則穿着一身暗紅色的白領職業裝。兩個人一左一右站在店員們前面,等候着客人們的來臨。
既然是開業,自然不能沒有前來祝賀的嘉賓。但李愚和許迎迎在渝海都沒有太多的親友,遇到請人的問題,便顯得有些困難了。
高士新和蔡梅林二人,肯定是要前來的。事實上,門口那六個花籃就是蔡梅林想辦法弄來的。掛着鴻寶齋字樣的那個花籃,是蔡梅林掏錢買的,另外五個則是許迎迎出的錢,掛着幾家與蔡梅林關係不錯的商號的旗號,有些扯虎皮做大旗的意思吧。
除了高、蔡二人,還有一撥客人就是韓弘奇、黃季平等退休老頭。原本李愚並沒有打算驚動他們的大駕,但這幾位聽說李愚真的開了個藥膳館,便嚷嚷着要去捧場,叮囑李愚在開業那天務必要給他們送請柬。李愚正愁請不來其他人,聞聽此言,自然是滿口答應。不過他也對老頭們說了,到開業這天,他們只管帶嘴來吃就行了,送禮之類的事情就免了。
葛建宇在渝海的時間最長,但他此前一直是在學校裡讀書,即便認識幾個社會上的人,關係也到不了能夠請來捧場的程度。他現在供職的文物協會裡有幾位領導,照理說是有資格來當嘉賓的,不過葛建宇擔心領導們知道他的女友在外面開餐館會影響到對他的看法,因此在單位上便沒敢聲張。
在藥膳坊開業前一星期,許迎迎便展開了一輪宣傳,尤其是在網絡上做了一些炒作,反響還頗爲不錯。據她的估計,今天除了前面那兩撥請來的嘉賓之外,還會有一些聞迅趕來看熱鬧的閒人,氣氛倒也不會太過冷清。
鞭炮聲尚未平息,一輛奧迪q7遠遠地開來,停在了藥膳坊的門前。李愚和許迎迎快步上前,分別拉開了左右兩側的後車門。高士新和蔡梅林兩人從兩邊下來,笑呵呵地與李愚他們打着招呼,又回過頭向着旁邊圍觀的人羣也揮了揮手,派頭十足。
“高老師,蔡老闆,你們裡邊請。”許迎迎笑盈盈地招呼道。
“嗯,這個地方環境不錯,倒是個開藥膳坊的好地方。”蔡梅林看了看四周,點着頭稱讚道。
“店員的服裝很有特色,這些年輕人看着也挺精神,朝氣蓬勃,很好!”高士新也找到了一個誇獎的角度,給了一堆溢美之辭。
新店開張,作爲店家請來的嘉賓,無疑都是需要說一些好話的。蔡梅林和高士新二人都是老油條了,深諳此道,此時的表現也頗爲得體。
兩個人邊誇邊走,來到餐館門口,正待進門的時候,高士新無意間一擡頭,不禁一愣。他站住腳,看着門楣上的招牌,詫異道:“咦,這招牌是誰寫的?字寫得不錯!”
“我看看。”蔡梅林也站住了,他擡頭看了一眼,隨即退後了幾步,細細端詳起來,嘴裡唸叨着:“這莫非是馬老的的字?不對不對,老馬的字這些年愈發老道,卻少了幾分靈動之氣。這字看起來,倒有些宋老頭年輕時候的神韻,難道是他新招的什麼學生仿寫的?”
他說的馬老和宋老頭,都是渝海市有名的書法家。由於文玩和書法有頗多交叉之處,所以蔡梅林和這些老頭都有些往來。蔡梅林做了幾十年文玩生意,練就了一雙毒眼,鑑別能力極強,一看這招牌上的字,就知道絕對不是自己熟悉的那幾位書法家的作品。
“怎麼,高老師,蔡老闆,這字寫得很好嗎?”許迎迎古怪地笑着,向兩個老頭求證道。
“當然很好。”高士新道,“這起碼得有幾十年的功力,才能寫出這麼有氣勢的字。就我瞭解的情況,渝海市能夠把字寫得這麼好的人,加起來不會超過10個。”
“那也包括您嗎?”許迎迎問道。
高士新搖搖頭,道:“不包括我,我有好多年沒有靜下心來認真練字了,現在書法退步了很多。如果倒回去十幾年,沒準我能夠寫出這樣的水平。”
“拉倒吧,你巔峰的時候書法也就是二把刀的水平,哪有這牌子上的字好。”蔡梅林貶損道,接着,他又轉頭看着許迎迎,問道:“你們這是找誰題的字,不會是在淇化找的書法家吧?”
“哈哈,蔡老闆,這回你可是打眼了。”許迎迎笑道,“寫這字的,可不是什麼老書法家,而是一個18歲的小年輕。這個人嘛,遠在天邊,近在眼前,就是他!”
說到這裡,許迎迎用手一指站在旁邊笑而不語的李愚,然後哈哈大笑起來。
“小李,這是你寫的?”
高士新和蔡梅林二人都驚得張口結舌,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
“讓兩位見笑了。”李愚謙虛地說道,卻沒有否認正是自己寫了這個招牌。
現代人練書法,只是作爲一種業餘愛好,平時工作的時候還是需要用到鋼筆、鉛筆等,在毛筆書法的造詣往往會受到影響。李愚卻是自幼就用毛筆寫字,其間還曾得到過幾位當年的書法大師的指點,因此書法功底遠比今天的書法家要強得多。
在最初製作招牌的時候,許迎迎曾建議去請高士新來執筆,被李愚否決了。他倒不是有什麼自戀情緒,而是覺得寫塊招牌這樣的小事,再去麻煩高士新一趟,有些不好意思,不如他自己寫出來就行了。
許迎迎和葛建宇都是學歷史出身,也懂一些書法鑑賞。看到李愚寫出來的招牌,兩個人都連聲叫好,不過,他們也沒想到這幾個字居然能夠讓高士新、蔡梅林這種眼界頗高的人物看好,此時聽到二人的稱讚,不禁對李愚又有了些刮目相看的感覺。
“你這是在道觀裡跟着你師父練的字?”高士新記得李愚講過的經歷,向他問道。
李愚只能點頭了:“是的,這就是我師父教的。”
“你師父真是一個世外高人啊,唉,可惜無緣得見。”高士新長吁短嘆地感慨道。
正在聊着書法,顏武亮跑了過來,叫道:“師嫂,李哥,又來了一撥人,點名要李哥去接待呢。”
“哦?”李愚回過頭來,見幾步開外站着五個老頭,正是韓弘奇、黃季平等人。他趕緊向高士新、蔡梅林說道:“高老師,蔡老闆,你們兩位先隨師嫂進去,我這邊又來了幾位前輩,我要去招呼他們一下。”
“哪來的前輩。”高士新不經意地說着,也迴轉身來。待到看清來人的面孔,他便再也無法保持鎮定了,連忙三步並作兩步地迎上前去,帶着滿臉的笑容招呼道:
“哎呀,我還以爲是小李的哪位前輩呢,原來是韓書記、黃市長、邵書記……”
黃季平眼睛最尖,一眼就認出了高士新,他走上前,和高士新握着手,問道:“哦,是高教授,怎麼,你也是來參加李老師的藥膳坊的開業典禮的?”
“李老師?”高士新一愣,他環顧左右,愣是找不出一個能夠被這位退休市長稱爲李老師的人。
“你找什麼呢?我說的李老師,就是這位小李啊。”黃季平哈哈笑道,心裡頗爲自己的惡搞成功而感到得意。
蔡梅林也走過來了,他也算是渝海市有頭有臉的人,與韓弘奇、黃季平等人私交都不錯。他一邊向幾位老領導打着招呼,一邊奇怪地問道:“你們怎麼會跟李愚認識,還有,這個李老師,從何論起啊?”
“你還不知道吧?”黃季平道,“這個小李可不簡單,聽說他自幼生活在山裡,跟一個老道士學藝多年。老韓家裡祖傳的韓家拳,傳到老韓這一輩的時候,已經走了樣了。誰知道,小李居然會打正宗的韓家拳。這大半個月,他天天早上在人民公園教我們打拳,你們說說,他是不是我們的李老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