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了魚肉,齊博鬆和貞杏就開始了新的旅程。齊博鬆扶着貞杏上了套好的馬車,又將地上的火堆熄滅,才坐上了車,駕駛着馬車離開了破廟。
轉過幾座山後,眼前突然豁然開朗起來。原來,這就進入了草原的邊緣。矮矮的小山丘下面,全部都是初春時節的綠色。像是地毯一樣均勻的鋪在地上,貞杏不禁的叫齊博鬆停車,下了車蹲下身來。
這個季節,可不是去草原最好的季節,綠色的草地並沒有想象中的一人多高,只剛剛長到腳的上面。一個個青色的,嫩嫩的,像是嬰兒的皮膚。
“快走吧,這纔是個邊緣,咱們要在天黑前找到一戶牧民人家。不然,草原上可是有狼的!”齊博鬆提醒道。
貞杏白了他一眼,抱怨道:“還沒到中午呢,你就想着晚上的事兒了!”
齊博鬆笑了笑,不作答,扯起了繮繩,兩個人又開始前進了。齊博鬆自有道理,草原上的牧民多數以遊牧爲主,每年都爲牲畜尋找茂盛的草場。要是不能和牧民住在一起,萬一遇上了狼或者別的野獸,他們可是吃不消的。
越往草原的深處走,水草越是茂盛。貞杏最初還是興奮的,第一次見到如此廣闊的綠色。這大面積的綠色一直延伸到天的盡頭,與天連成了一條線。
可是,兩個時辰以後,貞杏的興奮勁兒就消失了一半。除了草就是草,走了兩個時辰,還是身處於一片綠色之中,彷彿,他們是走進了一副綠色的畫,他們兩個就成了畫上兩個黑色的點綴。
“還沒找到牧民呢!”貞杏說道。
齊博鬆點了點頭,微笑着安慰道:“哪兒能有那麼快?他們都是遊牧的,放牧到哪兒就住在哪兒。大概還要往更深的地方走一走才能到呢!”
“我們會不會迷路?”貞杏問道。
這一句話,像是刀子一樣捅到了齊博鬆的心窩子裡。越是往草原的深處走,他越是擔心這個問題。現在,他幾乎已經沒有什麼方向感了。只知道,太陽的方向是西側,只要一直向西,說不定,會能遇到遊牧的人家。
可是,就是說不定,才讓人心慌。要麼,就直接告訴他迷路了,要麼,就出現點標誌性的東西。
茫茫的大草原上,除了山丘就是平地,要到哪裡去找到出路?也或許,他們遇到了傳說中的“鬼打牆”,來來回回都在這一個地方轉悠。
不然,怎麼來來回回周圍的事物怎麼沒有任何的改變?
齊博鬆雖然心裡緊張,但是表面上不敢絲毫的表露出來,生怕一說出來驚着貞杏。貞杏畢竟是個女孩子,說出來,怕她不能承受、
齊博鬆故意下車解手,暗中偷偷地擺放了幾塊石頭。如果下個時辰在發現這裡,那一定是遇到了“鬼打牆”。
貞杏可沒發現齊博鬆的變化,她還是高高興興的欣賞着周圍大面積的綠色。偶爾,扯過一隻狗尾巴草,放在手裡搖搖晃晃的。
趁着齊博鬆不注意,貞杏就用狗尾巴草撥弄他的脖子,抓他的癢癢。齊博鬆笑着推開,心裡並沒有因爲貞杏的歡愉而舒服一些。
太陽越來越偏西了,要是再找不到牧民人家,他們就要露宿在草原上了。這裡和外面可不一樣,昨兒晚上他們還能在破廟裡避一避,草原上沒有任何的遮蔽,所有的都暴露在野獸的眼前。
就算是狼不傷人,要是把馬吃了就更加的可怕,沒有了馬,他們兩個就更不可能走出草原。曾經有人告訴過齊博鬆,狼都是成羣結隊的行動,一隻狼會引來一羣狼,到時候,可不是鬧着玩兒的。
就在齊博鬆爲這個問題發愁的時候,太陽愈發的偏西了。齊博鬆更加的緊張起來,貞杏似乎也感受到了齊博鬆身上發出的莫名其妙的氣息,一言不發的緊閉着嘴。
又過了大約一個多時辰,太陽已經接近了落山的狀態。齊博鬆意外的發現了一條河,不禁的大喜。牧民們大多數都會在河邊停留一些日子,說不定,還能遇上。
齊博鬆拉緊了繮繩,拼命的向上遊跑去。貞杏擡頭看了看太陽,在天際的一端發出虛弱的光。小河也發出清冷的“叮咚叮咚”的流水聲,在看看身後,大部分的世界已經被太陽拋棄在黑暗之中。
終於太陽下山了,可是,齊博鬆卻十分的高興。原來,他們總算是看到了一戶蒙古包,甚至還能看到蒙古包外面的篝火。
齊博鬆拉着馬加緊步伐,拼命的向蒙古包的方向跑去。貞杏的心也放到了肚子裡,今天晚上,不用成爲狼羣的食物了。
快接近蒙古包時,突然,一直大狗跑了出來,驚得貞杏趕忙收起了一條腿。齊博鬆見貞杏害怕,反而拉住了繮繩下了車。
剛要驅趕那條狗,突然,一個四十多歲的漢子從蒙古包裡走了出來。見到兩個陌生人,那漢子呵斥住了狗,又換上微笑迎了上來。
大漢用不太流利的漢語說道:“兄弟,你們這是從哪裡來的?”
齊博鬆笑了笑,抱拳說道:“我們兩個是從伊犁過來的,內子沒見過草原,所以,特別帶她來看看。”
那皮膚黝黑的大漢笑了笑,趕忙將齊博鬆與貞杏請進了蒙古包裡。那條狗雖然不太高興家裡來了陌生人,但是,很快就對夜裡的小飛蟲感興趣,爬到篝火的旁邊,圍着火堆追逐這那些勇猛的衝進火堆裡的飛蛾。
大漢一挑簾子,貞杏跟着齊博鬆和大漢走了進去。這屋子裡還有一個女人和兩個孩子,見到有客人來了,那兩個孩子懂事兒的站了起來,讓出了座位。
屋子裡有一盞油燈,映襯的屋子裡昏暗昏暗的。柯爾克孜族的婦女也站了起來,那婦女長着一張典型的鵝蛋臉,一雙精緻的眼睛,長長的睫毛。穿着柯爾克孜族普通的衣服,一看便知,家中的經濟情況十分的普通。
那漢子對婦女用他們的語言說了幾句什麼,那婦女立刻驚奇的打量着貞杏。對這貞杏友好的笑了笑,貞杏微微的一笑,那婦女又點了點頭。
漢子說完話後,婦女突然低着頭出去了。兩個孩子見母親不在,也知趣的跟着出去了。漢子請齊博鬆與貞杏在小桌子前面落座,這時候,柯爾克孜族婦女端着一隻銀壺,三隻銀碗走了上來。給齊博鬆和貞杏倒上了兩杯熱氣騰騰的奶茶。
漢子端起了奶茶,齊博鬆和貞杏也跟着端了起來。一番寒暄後,貞杏抿了一口奶茶差一點嗆到。
這奶茶竟和她過去喜歡的珍珠奶茶不是同一個味道。珍珠奶茶是甜甜的,這種奶茶是鹹的,口感有些發硬。
貞杏出於禮貌又喝了一口,這一回,她又感覺這奶茶雖然不太甜,但是十分的潤滑,像是上等的綢緞一樣。
這時,齊博鬆笑着問道:“來了這麼長的時間,還不沒請教大哥尊姓大名。”
“你何必客氣,叫我安泰就好了。”那漢子爽朗的說道。
齊博鬆笑了笑,抱拳說道:“在下姓齊,名博鬆。今天能與安泰大哥相遇,是咱們二人的緣分。”
“是緣分,是緣分!”安泰用不太流利的普通話說道。
正在這時,兩個小孩兒端着一隻巨大的烤全羊走了進來。貞杏幾乎看呆了,那羊真可以用“壯觀”兩個字來形容。
安泰親自操刀,爲客人割下羊身上最好的部位,放在了齊博鬆的盤子裡。齊博鬆還要寒暄,卻被那大漢的一番熱情擋了回來。
馬奶酒被端了上來,就連貞杏也唱了一口。酸酸的,有一種特別的味道。酒的味道不是很濃,在喝下去後,口中卻留下一絲的甘甜。
齊博鬆和大漢划拳,二人稱兄道弟的喝了起來。貞杏第一次見到齊博鬆這個樣子,他怎麼有這個本事,能與一個剛認識不到一個時辰的人打成一片呢。
事後,貞杏纔想明白了這個道理。齊博松本是二等侍衛,雖是旗人,但侍衛中不乏許多蒙古族。滿蒙聯姻在大清朝本就是十分正常的事情。
所以,齊博鬆自然瞭解蒙古族的一些習俗。柯爾克孜族雖然不是蒙古族,但是,遊牧民族的禮節都有類似的地方。最關鍵的一點,草原上的民族都好客,進駐蒙古包裡,就一定要有酒量和他們拼一拼。
這一拼可就是大半夜,貞杏幾乎困得閉上了眼睛。齊博鬆和安泰纔算喝了個痛快。安泰喝的儘性,齊博鬆的臉都紅了,舌頭也大了。
安泰的妻子見大家已經喝的差不多了,便張羅着兩個孩子收拾東西。貞杏剛要幫忙,安泰的妻子突然惶恐的擺了擺手,笑了笑。
貞杏不敢在輕舉妄動,雖然,她是好心,但又擔心自己的舉動會犯了柯爾克孜族的某些禮節。反正是來做客的,不幫忙也是應該的。便乖乖的坐下了。
安泰的妻子收拾完東西,走進來爲大家鋪了牀。說是牀,實際上,就是將被褥鋪在一塊像是榻榻米似的東西上。也算是席地而睡了。貞杏將齊博鬆扶到了牀上,齊博鬆對貞杏笑了笑。一瞬間,貞杏看到齊博鬆眸子裡流露出的短暫的愛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