樸德歡打開門趕緊走到院子裡,只見城外馬圈方向有火光,已經映紅了天空。槍聲此起彼伏,其中還夾雜着馬的嘶鳴和狗的吠叫。他心裡一顫,渾身都禁不住的顫抖起來。
張成雪悄悄的動背後走近了他,她看着他的背影:現在這個位置,直接給他後腰上一刀,他連哼都不會哼一聲就得一命嗚呼……
她激動的渾身顫抖,禁不住的想去摸裙子下的匕首,幸好她及時遏制住了自己的慾望,不無遺憾的想到現在還得留着他的命。
“老爺,夜涼,您別站在院子裡。”她言語溫柔的給他披上了一件衣服。
樸德歡怔怔的沒有答話,這時,城裡也響起了幾聲槍響,接着,只見外面街道上哨子聲,腳步聲和口令聲此起彼伏。不時有成排的火把從牆外經過。他從口令的口音中知道,不僅伏波軍,日本人隊和白馬隊也出動了――城裡顯然也出了什麼大事。
一時間,縱火、行刺、暴亂甚至更可怕的朝廷大軍的反攻……種種可怕的念頭紛紛涌進他的腦海。
一時間,顫抖從全身瀰漫到牙齒,格格作響。還是張成雪看得明白,知道此人的草包本色暴露無遺,留在外面恐怕多事,上前溫言勸慰,將他扶到房中休息。
城中已經在薛子良的指揮下全城戒嚴。原本濟州城一入夜街道就宣佈宵禁,這會更是出動大批武裝人員進行巡邏盤查。一時間四門緊閉,各條街道上家家戶戶閉門落鎖。
城裡城外的騷動持續了不到一個時辰。這次在城裡城外發動起來的義兵人數並不多,攏共不到三百人。其中十幾個潛入城內準備縱火。按照黃雲宇、趙明貴等人的設想,等城外馬圈起火,馬驚之後,倭髡肯定會抽調城內人員出來增援,城內一亂,他們就可以乘機放火投毒。沒想到去燒馬圈的隊伍立刻就潰散了――原本有心趁着城中混亂出來進行破壞活動的義兵們一出動就接二連三的被捕,頑抗的當場擊斃。
槍聲已經完全平息下來了,薛子良帶着巡邏隊巡視了城內的各個重要地點,他特別擔心的是難民營發生“營嘯”之類的內部騷亂,雖然有鎮爆步兵,畢竟會帶來不必要的傷亡。
雖說這濟州島的軍政主官都不是自己,但是死傷還是越少越好。前委都是在一條船上的人。
巡邏到難民營的時候他遇到了朱鳴夏,朱鳴夏穿着防刺背心,戴着八零鋼盔,手裡還提着一支SKS步槍,一副如臨大敵的摸樣。
“城裡有損失沒有?”見薛子良帶着巡邏隊過來,他忙問。
“沒有,城裡的匪徒全抓住了――要麼就被打死了。現在正在開始全城大搜查。”
“那城裡就勞煩你了,我要帶人出去看看馬圈的情況。”朱鳴夏說。雖說城外兵力雄厚,本地的所謂“義兵”來個四五千也不過是些稻草人,但是馬圈裡住着尼克這位元老,於情於理都要表達出“高度關注”。
朱鳴夏帶着巡邏隊打開城門前往城外的馬圈,到的馬圈外,燒着木棚子和草地上火焰已經被撲滅了,尼克正提握着他的Glock手槍坐在辦公室外面的院子裡,身邊簇擁着他的徒弟。看到朱鳴夏來了,他明顯鬆了一口氣。
“馬圈安全嗎?”朱鳴夏問道。
“全部都安全,除了幾個木棚子之外沒什麼損失。就是一些馬受了驚嚇,正在安撫。”尼克說道。
他沒有派出人員進行進一步的搜索,尼克大概覺得把敵人趕走就好了。不過這黑燈瞎火的派出小部隊去搜索也沒什麼可非議的。
“可惜有死傷!”尼克嘆口氣,“我大意了!”
朱鳴夏走進水閘房的時候,火已經撲滅了――學兵們發現火光之後立刻衝進去撲救:不光是金五順拼命保護下來的水閘設備無恙,房屋也只損壞了門窗。
金五順昏迷不醒,金六順已經斷了氣。圍攏在周圍的人看到朱鳴夏過來,紛紛閃開一條道路。朱鳴夏走進看了看,地上到處是血跡,地上還丟着二具“義兵”的屍體。一個腦漿迸裂,一個渾身都是刀痕。眼見都是斷氣多時了。
手輪、螺桿上沾染着斑斑血跡,還掛着半條燒焦的破布。粗糙的長凳已經摺斷了,沾滿了腦漿和鮮血。
看到一條被撕扯了一半的布條子還攥在金五順發黑的手上,朱鳴夏深深的吐了一口氣,心裡有些感動:一直以來,他總是抱着對本時空的百姓實用主義的態度。他關注他們的忠誠只是爲了他們能爲元老院所驅使。所用的各種政治工作的手段和理論,不過是前往全球制霸道路中的一種“術”罷了。
然而這姐弟兩人爲了一個簡易的水閘房,不惜以命相搏。這樣淳樸又偉大的忠誠使得他的內心也不由得被觸動了。
一個衛生員正在給金五順包紮,他低聲問道:“傷勢怎麼樣?危險嗎。”
衛生員說:“身上被砍了三四刀,都砍得不深,小臂上有刺傷,也沒有大礙。就是失血過多,還有雙手二度燒傷。詳細的情況要等馮首長看了之後才能知道。”
“你去告訴馮首長,說是我說得,不惜一切代價要救她。明白嗎?”
“是,我一定轉告!”
朱鳴夏回到城裡,見已經有俘虜被送來――審俘有政治保衛局的人去辦。他又到部隊宿營地去查看了下。一番折騰之後天已經矇矇亮了。但是朱鳴夏毫無睡意,擦了一把臉,就去衛生所看金五順去了。
原本他對這個長相有點醜的女子並不關注――只知道是白馬隊隊長的女兒,辦事又很出色,是個不錯的歸化民幹部苗子。但是昨晚的事情讓他對她產生了濃厚的興趣。他期望她能好好的活下來:這樣意志堅定又忠心耿耿的歸化民是難得的人才……
城門上響起了嘹亮的軍號聲,隨後是開城門的“晨炮”響了起來。成羣結隊的百姓和奉公隊隊員們,往城裡城外的各處工地、工場走去。伏波軍士兵唱着歌排着整齊的隊伍在街上經過。整個城區就像沒發生過戰鬥一般又開始了新得一天。
晚上的騷亂造成的損失幾乎可以忽略不計,當然戰果也不大。擊斃砍殺五十多名“義兵”,活捉了十五人。繳獲了幾包準備給水井用來投毒的毒藥。通過對俘虜的審問無疑可以將城內所有的“敵對分子”都挖出來。
朱鳴夏估計,這些人的窩家很有可能是當地的商鋪。不過具體怎麼樣由政治保衛總局判斷,反正他們也跑不了――城門口已經加強了盤查,只有爲元老院服務持有通行證的本地百姓和奉公隊才能自由進出濟州城,一般百姓許進不許出。
這麼一來,濟州島的治安戰恐怕要提前展開了――朱鳴夏原本打算等政治協商會議開過之後再根據會議情況制定個方案再展開,現在看來沒這個必要了。
他走進衛生所裡,只見馮宗澤和幾個護士、衛生員正在忙活。護士正在爲金五順清創、縫合傷口。金五順面色蒼白,雙眉緊鎖,不時因爲消毒藥水的刺激輕輕的哼幾聲。
“怎麼樣?”
“傷不算重……”馮宗澤穿着白大褂,袖子捲起老高,散發着一股消毒水的氣味,“不過也夠猛了,七處砍傷,一處刺傷。傷口不深,縫合了就沒事。但是失血過多……”他指了下吊瓶,“我這裡沒血漿,只好用葡萄糖生理鹽水了。不知道她能不能撐過去。”
“不會危及性命吧?”
“難說,不輸血的話五五之間。”馮宗澤說,“我給她注射了破傷風和抗生素。感染這關問題不大,但是……”他說着指着她這正在清創的雙手。
“雙手二度燒傷――我沒本事治得。”馮宗澤說道,“說不定還要涉及到植皮,這些都得到臨高去總醫院才能做……”
“那就儘快轉院吧。輸血的話,能不能搞現場獻血?”
馮宗澤猶豫了下:“實話說,我不是大夫。只是藥店老闆,外科上的事情我搞不定――再說還有血型問題:我們不知道她是什麼血型。”
“護士能驗麼?應該是很簡單的吧”
“的確,不過護士對驗血型好像沒什麼信心……”
朱鳴夏知道這些護士都是來輪訓的學員,碰到這樣弄不好會死人的關節上猶豫不決是很自然的。但是現在的狀況恐怕也由不得等派有經驗的護士來了。便說道:“先向山東發個電,派專船把謝大夫送來。要是等不及就先讓她們試試看――一定要保住她的命。”
馮宗澤沉重的點點頭:“我一定盡力。一穩定下來就派船送她去臨高。”
朱鳴夏出了病房正要離開,忽然聽到有壓抑的抽泣聲。轉身望去,只見院子角落裡蹲着個男人的身影,肩膀正在抽動。他知道那是金勇柱,心中不由得也是一酸,想說什麼卻又不知道說什麼好,便悄悄的走開了。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