機構設置是進城前就已經設置好了的,主要幹部也已經圈定。劉翔把接收的土著人員分配下去之後,就算是大致完成了機構構建。
前面鬧哄哄的正在登記剃頭,劉翔管不了這許多,急急忙忙下來進了辦公室――林佰光已經在等他了。
“大軍就要進城,這事有點趕,全看你的了。”劉翔也不客套,開門見山。
負責廣州府佔領任務的第4營和國民軍是開城當天就進的城。現在要進城的是參加廣東攻略的華南軍主力。單從軍事角度來說這些部隊沒必要進城,但是元老們都認爲很有必要以此爲契機來宣揚一下“我武惟揚”,讓土著充分領會伏波軍的軍威,充分的震懾在的反抗分子。所以就決定大軍全副武裝的穿城而過。
“這事着實不好辦啊。”林佰光攤開了帶來的廣州地圖。這張地圖是城工部這幾年來的心血。不過,城工部到底只是秘密機構,沒權把測繪人員大搖大擺送進各個建築裡去實地測繪,所以細節上並不太縝密,大致將廣州城內的主要街道網絡和建築羣按比例繪製出來了。
“雖說不是閱兵,實際上和閱兵一回事。”林佰光說,“就我掌握的情況來說,最合適的路線是從大南門入城,走承宣大街一路往北,過雙門底,最後從大北門或者小北門出城――正好橫穿全城。”
承宣大街就是現代時空的北京路。歷朝歷代,北京路都是廣州城的南北中軸線,交通地位十分重要。街道兩旁分佈有大量的官署、書院和寺廟,亦是重要的商業區。在這裡武裝遊行,可以收到最佳的效果。
“……關鍵是這條街足夠寬,而且是石板路。”林佰光指點着地圖,“廣州的街道,想必你也是看到了。”
劉翔點頭:“窄、路面不平。還多是泥石混合路。”
“泥石混合路已經算是不錯的了,大多是根本沒有石頭的泥土路。”林佰光道,“不過難點不在這裡。”
“在哪裡呢?”劉翔有點摸不着頭腦。
“這裡說不清。我們還是直接去看看比較好。”林佰光微微一笑,“我看你還是多多現場辦公才能體會管理大城市的不易。”
“這個意見我接受。”劉翔點頭,“還有件事,我看你是不是暫時兼任一下廣州市警察局的局長?”
“這不合適吧。國家警察和我們民政部門是兩個體系,再說冉耀的夾袋裡還是有人的。他現在還不提人選無非是要平衡下內部――等正式任命來了再說吧。”
“你可以先兼着嘛,回頭我先給你發一張任命書。等正式局長來了你再辦移交也不遲。警察事務這一塊要辦得事很多。而且都是越快越好。再說你這個綜治辦主任,沒有槍桿子怎麼搞得定?”劉翔搖頭,“我雖然是軍管會主任。上馬管軍下馬管民,軍隊和警察我都有指揮權,可是你事多繁瑣,總不見得每次都來打報告申請……”
“不是有你收編的偵緝隊麼。”林佰光笑道,“這些人好用得很。”
劉翔和林佰光出了市政府,即不叫車也不坐轎子,隨身帶十多名警衛,林佰光另外叫來了工房書辦和幾個貼寫並偵緝隊員。一起往承宣大街而去。
承宣大街距離府衙不遠――歷史上這裡一直廣州的政治文化中心。這裡官衙衆多、書院多,寺廟多,因而周邊房屋街巷尚算整齊可觀。只是街巷大多曲折迂迴,路徑狹窄不直。路面更是泥濘不堪――這裡下水設施幾乎是不存在的,生活污水橫流不說,下過雨之後的積水要很長時間纔會幹。劉翔心想幸虧出來的時候聽了林佰光的提醒,穿上了長筒油布靴。不然連路都不好走。
“這裡還算好得。因爲距離官署近,又靠近主要商業區,居民相對有錢一些,路面還是泥石混合的。真要到了窮街陋巷,淤泥就沒有幹得時候。”
“我原本以爲廣州會比臨高、瓊山好些,看來也差不多。”劉翔苦笑道。“就這衛生情況,夏天不鬧傳染病纔怪。”
“古代社會是沒有城建規劃和管理這個概念的。”
他們一路走,每過一個巷口就有關閘。街閘的樣式各式各樣,有像樣的門樓。也有僅僅橫街一道牆上開個門洞,裝扇柵欄門的。最簡陋的,只是竹子做成的拒馬,夜間封住巷口,白天挪到一邊。
“街閘是廣州治安的重要要素,天黑之後街閘鎖閉。對夜間的犯罪活動有很大的限值。在沒有路燈照明的時代,這算是最有效的城市治安管理手段了。”
“等於是我們現在搞得宵禁。”
“就是這個意思。其實這裡以前也是禁止夜行的。每晚街道上還有衙役巡邏,看到夜行的人員都要盤問。若是他覺得你形跡可疑,少不得被典史老爺訓斥一番,打二十板子,還得在班房裡待一晚,第二天交保釋放。當然,你要是縉紳或者手裡有幾個錢及時賄賂一下,就不用受這皮肉之苦了。”
“真*****。”劉翔說。
“**歸**,作用還是有的。”林佰光道,“他們對城裡的犯罪團伙、乞丐團伙都很熟悉,你要搞好治安,非依靠他們不可――至少目前是這樣。”
劉翔看到每座街閘旁都有一座模樣差不多的灰磚小房,雖然大多破敗,門窗不全,用得卻是官房才用的灰色筒瓦,不覺起了好奇心,剛想走過去看看,旁邊一個貼書道:“大人,這是看街住的官房,裡面骯髒的很……”
的確髒得很,牆面上都是尿漬不說,靠牆還擺着好幾個尿桶,散發着濃烈的臊臭。尿桶上方的牆壁還貼着一張大告示,正是昨天他關照綜治辦在全城張貼的《告廣州市民書》。
想不到居然貼在這裡,劉翔苦笑了下,不過這樣來撒尿的人肯定會看就是了。
“看街的?”
“是,大人。”
林佰光見他懵懂,解說道所謂看街的就是負責街閘啓閉和夜間打更的人,一般都是由乞丐擔任。遇到有路倒的無主屍,也是他們負責搬運。
“治安靠乞丐,真是可笑。”劉翔搖搖頭,他已經明白了,這些房子其實就是現代社會的“警務亭”,21世紀的警務亭裡雖然不見得有警察,起碼也有保安在。這裡居然是用一個乞丐。
“一個月給他多少錢?”
“給多少是街面上的事情,衙門是不管的。”書辦小心翼翼道。
劉翔快給這奇葩的城市管理思路弄哭了,一個偵緝隊員以爲劉翔要見更夫,便走到門口,一腳踹開擋在門口權作房門的蘆葦簾子,吆喝道:“出來!知府大人要見你!”
從裡面就出來了一個打滿補丁的號衣的男人,噗通一身跪倒在劉翔面前:“小的叩見大人。”
劉翔看他的模樣倒還算乾淨,就是衣服上補丁摞補丁,道:“你起來說話。”
“是,大人。”
劉翔問道:“你在這裡打更,街面上一月給你多少錢米?”
更夫不敢擡頭,低着頭道:“回稟大人,沒有錢米。”
劉翔道:“沒有錢米你靠什麼維生?”
“靠街坊上照應,給些剩飯剩粥。還能度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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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翔忽然回頭問書辦:“街面上不給更夫錢米嗎?”
書辦名叫賈覺,因爲平日裡尚算“有良心”,對待百姓不訛不詐,拿錢辦事絕不刁難,屬於口碑不錯的書吏。所以這次沒有被清算。他聞聽劉翔發問,不敢怠慢,道:“其實是有得……”
“給誰侵吞了?”
“錢糧都是交給各處大骨的。”賈覺道。他說“大骨”就是丐頭。
劉翔點點頭,心想我怎麼把這岔給忘記了,乞丐也有團伙的。不過更夫是古代城市的重要治安力量。他們夜間打更不僅是報時,更有驚嚇干擾歹徒的作用。眼下可以組織利用起來。
一行人走上承宣大街。這條街果然“大”,目測一下寬度超過9米。算是這廣州城裡難得的寬闊街道了,最關鍵的是,路面全用青石板鋪砌――雖說石板有不同程度的碎裂、缺失,不少地方還積了水。
“路面平均大概有9.2米寬。我們的人測量過。”林佰光道。
“這個寬度有雙車道的水平了吧,正兒八經的閱兵不行,來個六路縱隊行軍不成問題,炮車、輜重車也可以跑跑了。”
“呵呵,所以我要請你來看看,不是你想得那樣。”林佰光笑了笑,“材料這東西,往往靠不住。”
承宣大街是廣州城中一條相當熱鬧繁華的主幹道兼商業街,兩旁店鋪衆多。雖說因爲城市剛剛易手,許多店鋪擔心安全上板不開,攤販也大多不出攤,街上還是有不少正在營業的商家。他們一行人的出現,立刻引起了一陣騷動。人們從他們的裝束知道來得必然是澳洲人的大官,有些消息靈通的已經知道這是“澳洲人的府尹”,呼啦一聲都躲到街道兩側去了。吆喝的起勁的夥計也啞巴了。原本還算熱鬧的街道,忽然變得冷清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