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月上柳梢頭

永泰客棧,偏院。林昊竹和慄旬字斟句酌,說話到了關鍵時候。

“或者說,聞名天下的廷尉府能夠幫我什麼?”慄旬冷笑一聲。

林昊竹笑了,笑得很詭異,對於問題不置可否。

“你希望得到什麼樣的幫助?”

“我們的對手自然是非同尋常。我是一個小小的捕頭,恐怕再查的深入一些,惹來殺身之禍,白白搭上性命,也找不到兇手,所以我需要藉助廷尉府的勢力。”

林昊竹低聲笑了:“只是廷尉府爲什麼要幫你?”

“是你們主動提出合作要求的。再說平安州貌似祥和,實則暗流涌動,廷尉府可以袖手旁觀嗎?我有利用價值。或者說,你們廷尉府能夠找到更好的合作伙伴嗎?”慄旬想的很通透。

林昊竹推開桌子,背靠在椅背上,微微仰起頭。目光從上到下,打量着慄旬:“好。”

慄旬迎着對方冷峻的目光,說:“那就是您答應這次合作了。”

“答應。”

“那就從詢問你的兩個女人開始,希望她們實話實說。”

“小風,出來一下。”林昊竹招呼小風出來,稍微沉吟一下,說:“那個暫且不必了。”

小風在房裡應承一聲,安頓好元順,給她準備一點點吃食和茶水。掀起門簾,嫋嫋婷婷來到院子裡。

步子很輕微,臉色有些蒼白,垂着頭向二位行過禮,恭敬的站在林昊竹身旁。

慄旬徵詢林昊竹的意見:“可否請姑娘坐下?坐下才能長時間談話。”

“自然。”林昊竹的眼中漾起一絲溫柔。

屋裡“撲通”一聲,好像碰翻了什麼。林昊竹皺皺眉頭。

剛剛落座的小風想站起來,但沒敢。

“不必搭理,你要問就趕緊問。”林昊竹長出一口氣。

輕輕的“吱溜”一聲,窗戶開了。一個小腦袋貼在窗櫺上,烏溜溜亮晶晶的眼睛靈活至極。元順的膽子確實不小。

慄旬倒是垂下眼光,雙手搭在桌面上,左手扣右手,緊盯着自己的手,問:“還請姑娘把今天遇險的情況原原本本的說一下,只要你想到的就只管說。”

小風從醒來就一直在考慮這件事情,目光先看向老爺,得到對方點頭允許。

小風說的很慢,從吃完排骨說起。一路上看見什麼說些什麼,一直到那個茶攤。發瘋的馬狂奔而來,自以爲必死無疑。前有巨大的馬蹄,四周是射來的利刃。

“那後來呢?”捕頭的聲音有些提高,顯示他很在意。

“後來,我就覺得膝蓋軟了一下,跌落出去,再下來就是馬死。接下來大人到,老爺到。”

非禮勿視,慄旬做得很好,畢竟說話的是林昊竹的女眷,他一直垂着眼簾。

非禮勿聽。林昊竹想到什麼,旋即轉過身。

背後,正靠着窗櫺的元順聽的入神,顯然沒有想到林昊竹的轉身。

是疑惑,巨大的疑惑伴隨着巨大的壓力。元順猛的往後一仰,重重的摔在地鋪上。

小風急的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她看見那張英俊的面龐平靜如水,甚至泛出一絲笑意。小風清楚知道:老爺生氣了。

小風又怕又急,心裡暗自埋怨:順夫人,你能不能消停一點,你聽就是了,幹嘛非要看呢?這樣做很不禮貌。老爺是真生氣了,你今天難逃二次毒打。

小風不由偷看身後一眼,焦急思量:該怎麼圓場呢?

不知道是小風剛纔描述的話讓慄旬一時難以理解,問不下去;還是另外一個女子的舉動太過出格,反正慄旬坐不住了,起身拱手告辭。出門前尷尬的說:“月上柳梢頭。打攪林老爺和家人相聚的好時候,抱歉抱歉。”

主人只好起身相送,眼見的慄旬捕頭快步掩門而去,林昊竹臉上清淡的笑容像簾子一樣收起來,面沉似水,雙眼射出凌厲的光。

隨手抄起酒壺重重的砸在桌子上,聲響巨大,碎渣崩裂。

“滾出來。”

小風不顧老爺目光的壓力,趕緊起身進屋,爲元順裹上一件披風,攙扶着走。悄聲說:“乖點,不要頂嘴。”

元順狼狽至極,一瘸一拐邁着極小的步子,疼得嘴裡噙着絲絲的冷氣。小小的一步扯動傷口,屁股火燒火燎。整個人疼的在發抖。

委屈,害怕,劇痛。元順淚流滿面,就這麼無聲地嗚咽着,跌跌撞撞的走到老爺跟前。

沒說免跪就得下跪,元順趔趄跪下。傷口是真真切切的崩開了,連絲織的披風上都沾滿了血跡。

林昊竹就像一座冰山,積聚着冷氣。眼角掛着不屑。

元順抽搐的更厲害了。

“快給老爺賠不是,以後絕對不會做這樣事情。”小風不住聲的催促。

元順緊緊的摟着小風的手,堅決不鬆開。

林昊竹一時拿不定主意:是就讓她跪在這裡,還是索性再給幾板子?

小風一看老爺怒氣不已,趕緊挨着元順跪下,連連磕頭。

“老爺不能再動手了,順夫人年紀小沒吃過這樣的苦,她已經記着教訓了,她記着規矩了。”

元順此時拙嘴笨腮,只是拼命的點頭:“嗯嗯。”

林昊竹看在小風的面上,不得不收斂起怒氣,惡狠狠的瞪了元順一眼,吩咐:“跪半炷香”。

“小風起來。”

院子一片安靜,小風堅持陪着跪,眼巴巴的瞅着老爺,又輕撫順夫人的手背。

終於,香火頭熄滅。

又是一番掙扎,元順一手扶着椅子,一隻胳膊由小風駕着,艱難起身。

小風衝着老爺叩頭,恭敬的說:“老爺,您千萬別生氣,您想進屋歇歇。我招呼店家把桌子收拾了。”

“好吧。你也別累着啦。”男人溫和的和小風說話。

“那我先把順夫人送進房,不然不好看。”

男人頭也不回,率先進了房子。

又折騰着走向屋子,元順艱難的站在門前,看一眼門檻,嗚咽聲不由提高。

小風知道夫人的糾結:進去,就是和老爺同居一室;不進去,可是誰敢呀。

元順跌跌撞撞的回到屋角。還是地鋪,還是沾染幾滴血的被子,只是主人身上又綻開新的血痕,紅的讓人膽戰心驚。

小風高聲招呼:“店家,進來收拾一下。”

店家動作很快,一邊收拾一邊客氣說話:“酒壺碎了不要緊,只要沒傷到人就好,不會另外算錢。”

小風連連說“添麻煩了”,早已經有三兩碎銀子塞了過去。

夜晚華燈初上。平安鎮燈火通明,着實好看。

永泰客棧的偏院,一盞油燈足夠。

元順這次徹底消停了,一動不動,臉朝下趴着。偶爾啜泣的聲音表明她一直沒睡着。

小風伺候着老爺,趁着老爺低頭看書,過來照看一下夫人。

一回頭,驚訝的發現,老爺已經換上了夜行衣。林昊竹手指搭在嘴邊,做了一個噤聲的動作。

小風聰明至極,嘴上繼續說着:“老爺,那您就睡吧,我給順夫人再添點水也上牀。”

“老爺您別搖頭啊,早點休息,我們明天還有事情要做。”

暫停片刻,回到牀邊繼續說:“你手輕點,我身子不方便,改天吧。”擺弄牀鋪,發出窸窸窣窣的聲音。

從小風自說自話開始,元順轉過臉,驚訝的看着。臉上一會兒是疑惑,一會兒是興奮,一會兒是哀愁。

“老爺我熄燈了,快點睡吧。”燭火飄動,“撲”的一聲吹滅了。

就在滅燈的一剎那,一道黑影閃出房子,迅速貼在屋檐下。和黑漆漆的屋檐內側融爲一體。

院子裡很安靜。過了一會兒,一道黑影翻牆,輕輕落下。伏在窗戶根兒,仔細聽了半晌。

元順偶爾發出抽泣聲。

男人沉着的呼吸聲。

女人輕細的呼吸聲。

黑影原路返回。

早先的黑影衝着相反方向,飄過院牆,消失在一片蒼茫夜色中。

屋裡元順點點頭,表示不速之客已經走了。

她的耳力之強實在出人意料。小風讚歎不已,伸出大拇指。

元順努力把身子往裡移,地鋪上空出一個人的位置。

小風躡手躡腳的順着牀腿滑下來,匍匐着爬到地鋪旁,鑽進被子。

她的動作極其小心謹慎,沒有碰到花瓣姑娘的傷口。

兩個小姑娘側臥着,幾乎是臉對臉。彼此溫熱的氣息都可以噴到對方。

“你家翠翠老爺下手真毒。”

“也不能說完全沒有道理。”

“你就向着他,不向着我。”

“你這話就沒良心了,我都快急死了。”

“好吧,可恨我拿他沒有辦法。”

“你想把老爺怎麼樣?畢竟是你沒有道理在前。”

“你就是偏向他,也講講理,好不好?我是知道會有茶鋪的事情,還要鬧着出去嗎?我也不知道呀。爲什麼要怪到我頭上?”

小風愣了一下,覺得這個話也對。一時無法繼續爲老爺辯白。

元順終於可以吐出心中鬱結:“因爲他心疼你,你受到驚嚇,他心裡難過,就要把這個難過發泄出來。我只是很倒黴,剛好站在他眼前礙眼罷了。”

“不會吧,老爺不是一個遷怒於人的人。”

“不要再說這個話題了。要不是想到幾天後,就永遠不需要再見翠翠老爺。這世界對我連一天的吸引力都沒有。”

元順發狠的說。可憐兮兮的小臉,連一點兇狠的架勢都沒有。

“知道你疼的厲害,明天想吃點啥?這個我斗膽做主了。”

“我要吃熗鍋魚。”

“胡說,又辣又發。以後吃,明天不買。”

“我要吃火腿燉蹄膀。”

“胡說,油大味厚,不好消化。”

“我喜歡的你都不買,那你想買什麼?”

“我給你熬粥清粥小菜,先吃上幾天。等傷好了,想吃什麼買什麼,絕對。”

“清粥小菜啊,這個不用斗膽,我也敢做主。”

元順有些失望,把小腦袋埋進了枕巾。

小風想了想,還是說出來:“我還有話問你,你現在精神好不好,能說嗎?”

“問吧。”

“你能不能不讓老爺打你,罵你,罰你?”

元順被這話氣樂了:“這話你應該去說你家老爺。他因爲心疼你打我。他因爲和慄旬有約,就罵我罰我。我都冤死了。”

“和慄旬有約?你怎麼知道?什麼時候的事兒?”小風聞所未聞,吃驚的睜大眼睛。

“就在剛纔。慄旬捕頭兩個手放在桌子上,左手扣右手,右手在寫字。你家老爺爲了不讓監視的人發現,砸了酒杯。誰還會注意到酒桌上的字嗎?”

“我怎麼沒有看見,酒桌上沒有字啊?”

“當然是蘸着酒水寫的。一時也風乾不了,乾脆弄個烏七八亂人耳目。再氣鼓鼓的,誰也不敢今天攪擾,只是幹嘛折騰我走來走去,還罵人。太過分了。”

小風無暇顧及花瓣姑娘的怨氣,趕着問:“手底下能寫幾個字?約會總得時間地點吧。”

“時間就是今天晚上,你沒聽慄旬臨走前說嗎,月上柳梢頭,下一句就是人約黃昏後。”

“是這樣,我還以爲慄旬捕頭抱歉耽誤我們一家人團聚。”

“真不是。”花瓣一樣的小姑娘說話聲音越來越低,她實在是累壞了。

小風閉嘴不問,輕輕的拍着元順的脊背,哼着不成調的催眠曲。

元順再次轉過頭。眼睛亮晶晶的。想到什麼美事兒,嘴角微微上揚。

“我很小的時候,我娘老給我唱催眠曲兒。”

“月兒清風而靜,樹葉搖窗櫺,孃的寶貝,我的小順兒,一覺睡到天明。”

元順優美的唱起來,曲調很好聽。

不知怎的,小風眼圈紅了,喃喃的說一句:“我很小就失去了親人,是個孤兒。沒有福氣聽娘唱。”

元順摟住小鳳的肩說:“過了這一陣子,我請你到我們家,讓我娘唱給你聽,我的家人都會喜歡你的。”

“好的,快點睡吧,你的家人如果知道你現在這樣,該多難過啊。你要儘快養好傷。”

“同意這個話,我舉雙手贊成,我睡了。”

元順說睡就睡,倒頭就睡。沒一會兒就發出平穩的呼吸。

小風想了想,索性就躺在地鋪上,看着夫人晶瑩光潔嬌溫嫩柔的側顏,心思呀,早已經飛到老爺身旁。

老爺,你現在在哪裡?平安州不平安,你一定要小心。小風掛念你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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