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到了。”太淵長老擡首,遙遙望着隔着數裡卻清晰可見的大城,淡淡地笑了起來。
一別多年,終於回家,即便是他,也會激動感慨。心中波濤奔涌,通天大浪打在心上,喜悅之色浮於言表,他如何不思念家鄉?
“是啊,荒郊野外的睡了那麼多天,腰都要斷了。”某人依舊很煞風景地來了一句。
寒零打了個哈欠,一大早便被蕭墨謙揪了起來,說昨晚玄天軍探路發現已經離太淵家和承家的領地很近了,所以太陽還沒起牀她武狀元先起來了,連拉帶扯地被拽到這裡。她幽怨地望天,哼!
不過遙遙看去,這大城還是很氣派的嘛!寒零滿意地點點頭,還好還好。
“走吧!”寒零率先跳下巨石,在通往平地的土坡上跳來跳去,遠遠地把人甩在身後。
她輕功好,蹦來蹦去正如土丘的那隻兔子,一蹦老高。她雙臂張開,揚起頭,陶醉地眯起眼睛,形成完美的四十五度角,正對太陽。感覺良好,不錯不錯。
哦呵呵呵,沈流年那貨,把她折磨地死去活來,天天走鋼絲,身下萬丈懸崖讓她心驚膽戰臉色慘白。
是被嚇出來的輕功。
一想到沈流年,她神色暗了暗。離開天界有近一個月了,居然這麼快就想故友了。槐樹還是那麼嬌嫩嫩的嗎?太子殿下有沒有破產?傳言楚天大爺要娶親了。至於她的老師……她一身的武藝幾乎都是沈流年教的,哎,一想到那傢伙在破衣服裡拆的毛線上輕盈自在,就嫉妒得想磨牙啊……那貨的臉也很讓人想磨牙啊……
她幽怨地回頭,言缺乖巧地走正路,小心翼翼地,生怕踩空摔倒……蕭墨謙的輕功也很好,在她身後飄來飄去的,輕盈地像一張紙。這兩個貨的臉都很想讓人磨牙……寒零鬱悶地拍拍腦袋,怎麼越活免疫力越差了?原來看見蕭墨謙就覺得挺不錯的,現在看來真是一枝燦爛無比的花兒!該死的,爲什麼男的可以張那麼漂亮?扒了你們的臉皮!
君兔子的嫉妒心熊熊燃燒,暗下磨爪子。
她突然眼睛一紅,嘎嘣嘎嘣地咬着牙,嫉妒心又在做怪了,而且火燒得更旺了。離她遙遠的那貨的臉蛋更漂亮更讓人嫉妒,氣質更高貴更無堅不摧!那皮膚啊,真是白的跟雪一樣,真嫉妒啊!
她舒展舒展爪子,很想辣手摧花。決定了!等他回來就開始摧花!
君兔子猙獰地笑了。
蕭墨謙打了個寒戰;言缺腳下一滑,摔倒了。
趕了一上午的路,難得的終於到了大城,果然人山人海,商品令郎滿目看着真是垂涎欲滴啊!外界的大城是可以隨便進來的,她帶着長老帶着言缺帶着朱歸顏大搖大擺地進來了,三千人早就不知道去哪了。
至於還隔着很遠很遠大概趕路要再趕三天的太淵城府就不能進去了,進去要通報。不過這樣就很好了,可以先逛逛。
兔子環顧四周,眼睛東瞅瞅西望望,很多人好奇地打量她,在這裡,很少能見到這樣不大家閨秀、不舉止端莊、不一步三搖一搖三抖、不拽着手帕捂臉、不穿繡花錦袍、沒有侍女相伴的、一臉新奇的、還帶着兩個美男的女孩兒,尤其是年齡這麼小長得還挺漂亮的孩子。
兔子突然笑了,惡狠狠地笑了,滿足地笑了,陰謀得逞地笑了。就像是看到一地的蘿蔔,欲要撲上去。
她很粗魯地拉過太淵長老,笑道:“你家四少還有他小老婆是什麼時候放假啊?”
太淵長老莫名其妙地看着她那張臉,猶猶豫豫地道:“記得大概就是最近,現在的話中部應該讀完了,放假一年,再回去讀高部。”
寒零鬆開他,很滿意地笑了。她挽起袖子,做出一副餓虎撲食的樣子,回頭囑咐,“朱大人,麻煩你看好言缺還有長老。”
蕭墨謙愕然看着她,嘴無意識地張開了。
寒零笑得很邪惡、很不懷好意,她舔舔嘴脣,兩眼放光,“喂!看着點!看看武狀元給你們去捉美女回來!”
她大笑一聲,身形一抽,跳了出去!
寒零身形一轉,轉到一個美女身側,她手一擡,很不客氣地抓住了那美女。那美女沒有防其變態,被捉了過去,驚呼一聲。
寒零滿意地看着那年紀比她大一點、個頭比她矮一點的美女,此美女一頭青絲被這變態一拽有點散亂,嬌弱地半靠在狀元身上,她微微喘氣,面頰泛起少許嫩紅,領口被變態無意間不小心一拽,散開露出修長雪白的脖頸,以一個很美麗的弧度仰着。少女仰着臉驚愕地看那無恥的變態,精緻的縮骨深處,隱藏着少女的凹凸有致,讓人浮想聯翩。
啊啊啊,如此嬌嫩的美人,真是美得想讓人流口水啊!可惜比不過他羞澀嬌弱……
寒零微笑着,垂頭,身後蕭墨謙驚愕張大嘴,她在言缺傻掉的眼神中,低聲道:“美女,你夫君呢?”
調戲!顯而易見的調戲!
美人慘叫一聲,穿雲裂石,好不悽慘,好不壯烈,本來就有不少人圍觀,她這麼一叫,更多人圍過來了。
“夫君”撲了過來,一把搶過其夫人,看似非常憤怒,面容俊逸好看傾國傾城帶着痞氣,他剔羽般的眉高高挑着,憤憤然,“你幹什麼?當街搶婦?!”
寒零無辜地攤手,“爲你製造吃豆腐的機會。”
美人一把推開其也美得如花似玉人神共憤的夫君摸在她某些部位的爪子,嬌呼一聲,捂着臉撲了過來,“啊!九兒,我好想你!”
“姐姐!”寒零淚盈盈張口就叫。
美人的夫君看到自家娘子美女投懷,又撲了上來,寒零又淚眼朦朧地叫,“姐夫!”
美人腳下一個踉蹌,摔倒了……
美人的夫君眼睛亮閃閃的,“姑娘這話說得好!謝謝成全區區在下。”
寒零謙虛地彎腰,“過獎啊過獎,在下實事求是罷了。”
心理強大的美人爬了起來,淚光閃閃地蹭了上來,“啊啊啊,九兒你怎麼來了,本來打算去天界找你的!”
狀元摸着光潤的下巴,微笑,“時間不等人,我寒零更不等人,你們放假放的晚,我哥掐過時間了,我趕過來正值你們回家,親愛的,我也很想你。”
“啊啊啊啊!”承承碧竹灑淚撲了上去,“九兒你真好!”
“去抱你未婚夫,離我遠點。”寒零退避三舍,“老衲抵死不從!”
承承碧竹僵住,氣勢洶洶,挽起袖子,也開始磨牙……
鴻古微笑着撲上來,抓着她的腰,一手抵着她的穴,含笑退開。
寒零仰着臉,迎着陽光,叉着腰開心地笑了起來。久別重逢,故友再見,着實很讓人歡喜。
身後,言缺靜靜地看着她,垂頭,眼底閃過一絲異樣……
“別別別!小姐您且消消氣,勿要掀桌失了身份。”寒零一臉不懷好意的笑,她和承承碧竹,一個諂笑,一個賊笑,平息太淵四少的“怒火”。
太淵長老含淚盈盈,撲了上來,“四少爺!”
鴻古含淚盈盈,也撲了上去,“逸銘長老!”
太淵逸銘淚奔撒花,“四少爺,您都長這麼大了?”
太淵鴻古灑淚奔花,“逸銘長老,您都這麼老了?”
太淵逸銘腳下一滑,摔倒了。
“我們出去聊天。”寒零笑嘻嘻地牽起承碧竹的手,一邊往外走,一邊對蕭墨謙囑咐,“喂,剩下的交給你了。”
不靠譜的知己!不靠譜!太不靠譜了!蕭墨謙也垂淚了……
客棧外的小亭子中,兩個人紛紛跳上椅子,都以一種很不優雅的姿勢坐着,其中,寒零更是大馬金刀很不淑女。
她笑眯眯地打量着承碧竹,道:“快一年沒見了吧?上課有沒有睡覺?”
“哪裡嘛,人家很乖的。”承碧竹衣袖掩面,眼波盈盈。寒零做欲嘔吐狀,這是拋媚眼嗎?
“你學武了?”承碧竹抓起她的手,很不客氣地在手腕處捏了捏,擡眼笑了笑,“還學得很不錯嘛!快趕上我了。”
寒零謙虛道:“過獎啊過獎。”
“真是湊巧,沒想到逸銘長老去了你們家做長老,看來我們真是有緣啊有緣!”承碧竹狡黠地擠擠眼睛,湊了過來。
“是啊,真是有緣,我要做伴娘!”寒零很不給面子地笑道。
承碧竹挑眉瞪眼,臉上浮起可疑的、淡淡的、看似沒有事實卻有的紅色,“行界沒有伴娘這一說!喂,長老都告訴你了?”
寒零搖頭,摸着下巴猥瑣地笑了起來,“長老很保守的,我去問就撬不動。我哥偷偷告訴我的,你們訂婚且私下有不得不說的事兒也好、行界兩大家族聯盟也好,都是他告訴我的。”
承碧竹悻悻,手不知道該放哪,就乾脆摸着她長長的頭髮,紅着臉揪着她的頭髮。
承碧竹突然一愣,扳過寒零的肩,“喂,你哥呢?有他在簡直是靠山啊!誰都不怕啊!出門必備!”
寒零一怔,心裡驟然一涼,滿臉笑意霎時褪去,“呃,怎麼說呢?這近十個月來,我大概只有兩個月左右是和他在一塊兒的,就這兩個月裡,有一個月的時間是因爲吵架度過的……不過現在和好了。”
承碧竹像看外星人一樣看着寒零,眼神驚駭,滿臉不可思議地看着她,她忍無可忍地捏着寒零的臉,“說人話!”
寒零正襟危坐,眼神黯淡,“他會師門去了,大概近來幾日就回到吧。”
承碧竹靜靜地看着她,笑道:“你最開始是不是出去學武了?不和他在一塊兒?”
寒零仰頭嘆氣,做怨婦狀,“孩子你咋就那麼聰明呢?我出去學了半年多的武,然後去參加了比武大會,遇到他了,兩個月的大會結束的時候他師尊發飆把他搶回去了,說好一個月後在太淵家見面,截止到今天,離期限還有一週半左右的時間。”
承碧竹抱住她的肩,憐惜道:“娃可憐,怕孤獨,沒有哥哥跟着伺候着,心裡空空蕩蕩,姐理解你。”
寒零撲了過來,“嗨嗨嗨!你和鴻古什麼時候結婚請你老實交代!”
承碧竹掙扎欲起,拼命要掙脫,“姐給你買酒喝,九兒你不要太激動,姐不打算屬於你!”
寒零乖乖鬆開她,繼續坐直。
承碧竹轉頭大喝一聲,“酒!”
跟着的護衛不知從哪冒出來,立刻乖乖獻上一罈子酒和兩個小碗。寒零熟練地一轉酒罈子,清澈含着濃濃酒香的酒流了出來,正如心中的思念,源源不斷,也剪不斷。兩個小碗頓時半滿,不多一分不少一分,正好掐在正確的地方,這倒酒神技是從小練出來的……
承碧竹端着酒碗,溫柔地笑道:“你沒君零我理解,等他回來後你去撲倒他,你壓了他、他雖然會嬌羞難當推拒萬分事實上心裡會很開心的。”
寒零做欲把酒潑在她身上狀,承碧竹乖乖閉嘴。
承碧竹皺着秀眉,把酒一飲而盡,砸了咂嘴,“你問我和鴻古什麼時候結婚,大概就是我快死了的時候吧。那你和君零什麼時候結婚?”
寒零噴出酒,拼命咳嗽,承碧竹關切地拍她的背。寒零擡頭,幽怨看她,“你這是什麼破問題,我沒打算嫁給他!”
“你不知道他喜歡你?”承碧竹湊過來,心情平靜地談八卦。
寒零嚥下嘴裡的酒,淡淡地道:“喜歡又如何?等他長大了就不喜歡我了。趁早趕緊走,給我找個好嫂子,娶了算了。”
他現在哪裡明白這些?等大了就知道江山的誘惑了,到時候跑到武界去當個皇帝嘛,也不錯,她去給他皇后當宮女,再做個啥啥的王爺,幫他帶兵打仗去。
“你傻蛋!”承碧竹沒來由地怒了,大力一推她,“那貨早熟就是因爲喜歡你!八年誒八年!現在快九年了!你當他二貨啊!追一個人追九年!”
寒零又給自己倒上酒,平靜地笑了笑,“小竹,你想事情都是以二十一世紀憤青的方位去思考問題的,感情哪能開玩笑呢?今天攤上這個,明天不喜歡了就換一個,你當這是換衣服啊!一天一個、一天一個。”
“靠,你的一天等於君零的九年啊。你二叉了兄弟!”承碧竹狠狠地踹了她一腳,“去年有天早上我睡不着覺爬起來,正巧看到他就和他聊天,他的意思就是想把你當妹妹又怕你會有意見想娶你又覺得你不同意!尼瑪你懂不懂!”
寒零搖頭,把碗裡的酒一飲而盡,“不懂。他爲啥要喜歡我?我一沒錢二沒色,三沒身份不顯赫的,他喜歡誰都正常,就是喜歡我不正常。”
“你看他像是一個正常人嗎?”承碧竹激動地跳了起來,“你就不能可憐可憐他嗎?布老大追小蘇追了兩年了,他跟他爹說如果這輩子娶不到小蘇他就斷子絕孫!多棒多狠!他爹也沒辦法只能由着他!如果你去跟君零說你不喜歡他還很討厭他跟着你,他什麼想法你有沒有考慮過?!付出那麼多就換來你這麼一句話,很絕情誒!”
承碧竹跳上椅子,低頭怒視寒零,臉蛋因爲發怒而紅撲撲的。
寒零悻悻地喝了酒,低頭一言不發。
她是有想過。
當初在家裡說得那麼絕,父親還有太淵長老以及小炎都在。她真的有想過,如果可以變強變得很牛叉,誰都踩不得她,嫁給他也不是不願意。但是等到那個時候,估計他就不喜歡自己了吧?越是強大的人,慾望越強,他現在已經夠強了,他的感情只限制在她身上,她已經感動得冒泡兒了。但是誰能說准將來?他一生的道路前方是世界、是無人能攀比的境界。
祭種當中最尊貴的位置,遲早是他的。到了那個時候,她能配得上他嗎?見鬼!
如果到時候,他會因爲這段感情糾纏而得不到真正的幸福,讓她情何以堪?她不想成爲他一生當中的阻礙,所以就那麼絕,那麼狠。
她堅決不要他因她停止在原地,失去本該擁有的榮華富貴和江山紅顏,那些和她無關,她只需要在他沒落的時候給予最大的幫助就好,其餘的,真的和她無關。
感情果然很奢侈,選對了,一生裡即便窮困潦倒也會很開心,選錯了,即便富有一國心也冰涼空虛,一生孤獨至死。
他的慾望不可能只爲她爲生,還要有別的,纔算是真正的強者。
愛,真他媽煽情!
她不再吭聲,一碗一碗地喝酒,沉思着。
她是該逃,還是該面對?
如果逃,或許對他好,如果面對,將來他如何墮落她不敢去想。
靠!寒零罵罵咧咧地又喝光了碗裡的酒。她擡起頭,眨巴眨巴眼睛,喲!什麼時候天黑了?她嘆了口氣,這酒不夠好,喝了半罈子左右根本就沒醉。
她環顧四周,黑漆漆的一片,小竹早就不見了,估計去找她未婚夫了。真不夠義氣,丟下她一個人借酒消愁。
哎,無奈了,悲涼了,欷歔了,可恥了……
作者有話要說: 五千字的,算是補昨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