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安靜點,坐堂大爺不想當了?大小姐不想當了?”悠閒又帶着威脅的味道,君大教主輕飄飄地起身,提高聲音,“不知晚輩能否向長山派陳掌門討教幾招?這個約定想來不少人都是知道的。”
陳算田一驚,心下一陣抽痛和森涼,只覺得大難臨頭,他強笑着點點頭,迴應道:“在下當然記得,君教主,請吧。”
他早知有今日,便託人做出了軟蝟甲,用之以防身,君零當場是不會殺他的,但是不敢保證他會重創自己,只好先忍着,等到比武一結束,就立刻離開。
開玩笑,敢下手殺他君零的人,別想老到死了,提早放平心態等死纔是上舉。
“看好戲了看好戲。”承碧竹緊張地搓着褲子,蹭掉手心裡的汗,“初次見到聖言傳的威力啊。”
君尋悔似好心又似故意打擊道:“什麼嘛,他沒練完呢……”
“胳膊往外拐。”蚊子般的聲音細細地傳入耳朵,君尋悔垂在椅子下的小腿一擺,踢中了尉遲隱風的腿,她得意地笑了,“你胳膊也往外拐。”
君尋悔不清楚君零練了幾章內力的,但是她知道他練完聖言傳裡的劍術了。看陳算田拿着劍,那君零應該也要用劍了。
聖言傳裡的劍術是有所不同的,她也練了,因此多少知道一些。
劍是有重量的,再輕的劍抓在手中久了也會覺得累,與其讓它又輕又軟地沒什麼攻擊效果,不如換成正常一點的劍,要極其鋒利。之前在戰場上君尋悔用劍都是用一下就丟掉了,她胳膊細力氣小,除了承碧竹的那把索靈,其他的都舉不動。君零借給她一把劍,那把劍是很好,但是君尋悔這個力氣小的人只能拖着走,根本舉不起來。
但無論用什麼劍都是要費力氣的,再輕的劍也輕不過沒有劍。君尋悔內力不夠精湛,不夠多,凝不了水、風等作爲劍,只能空拿真劍。
怎麼個空拿法又是一個問題——
陳算田身形雜亂,在場上來回逃避,君零僅僅是站在原地,單純是用內力控制劍的劍路,手中空空如也,隔空掌劍,比血鞭更是收放自如。
君尋悔的內力自然沒有君零好,她還做不到遠程控制,她隔空掌劍撐不了很久,但是對於聖言傳這種一招如影、十招如鬼魅的劍法,她足夠舞上幾百招了。聖言傳的劍術在理論上和《笑傲江湖》中的獨孤九劍是相似的。講究的是“無招”,長風劍法其實和聖言劍法有所相同,但長風劍法的劍招每一步每一招還是成形的,雖然也如同是隨意舞劍,但套路還是立着的,並非是散着的。季乘康和常衫凡打得久,一套長風劍法舞過三四遍,君尋悔記性好,模糊間能看出有劍路重疊,便知一套劍法已經使完。
君尋悔初次練聖言劍法,只練到第二章,招數上還是成形的,卻也是高超精妙,未提及什麼無形或是無招,隨心所欲地練劍。但是已經有說到過招數混成一體,這便是十一章功成的前提。
但是翻手持劍練劍術還是少不了滯重和拖沓,她內力不夠,隔空掌劍只能夠撐第二章劍法一遍,但是相比手握劍之下要省力得多,單單是轉轉指頭揮一揮手臂便能如同舞劍,那般瀟灑的感覺如同暢飲美酒,隱隱約約摸出了任由心之所想而舞劍的意思。
君零是十一章全都練完的了,相比起君尋悔這個初學者,多出了順暢和瀟灑,和陳算田鬥了數十招時劍法極快,從未停過,就如風吹一般,一吹而過,長劍盡轉於指間,有進無退。劍法隨如散風,隨心所欲而起,卻又凌厲,招招攻其要害。
君尋悔坐在椅子上目不轉睛,她看不清君零的劍是如何走得,但是至少能看清楚他指間靈動,勾、挑、轉、繞、回、突,但是指法就已難記得緊,他現在不再如同最初那樣使出神出鬼沒的套路,而是用了劍法。想來聖言劍法後幾章講的應該都是指法,到了最後應該就是講究渾然一體,再到隨心所欲,再到死招活使。
總而言之,聖言劍法應該也是重在“活”上。
沒有重複,沒有招數,沒有套路,無處可破!
換句話來說,聖言傳的劍術要偷學只能學及前幾章,後面怕是就看不懂的。因爲它講不清劍術了,純粹是無意間自己領悟。
現在還是劍路清晰,偶然便能看到自己學過的劍招,卻又不似,好像是很多招數連貫在一起,又恢復了之前的靈活,無始無終,讓人摸不出蹤跡。
虐死人了。
君尋悔揉了揉脹痛的眼睛,繼續看。
很多人都伸着脖子想要看君零的劍法,殊不知他們記清楚了也沒用,聖言劍法的“活”和無形無影比起獨孤九劍似乎是更要誇張些,叫人再怎麼看也偷學不得。
君尋悔突然一喜,一個激動差點跳起來——現下全場只有她是真的看得懂君零的劍法和意思,他突然翻手彈指,又是握拳收回,說明已經結束了,他不必再耍陳算田了。
果不其然,君零身形一閃,霍然伸手,收回長劍,陳算田反應不及,牢牢地捱了前者一掌。自身前輕柔一拂般,如微風撩過,無影無蹤,君零含笑着退開數丈,眼神森冷。霎時,陳算田心口溢出殷殷紅血,身子驟然一抽,內力後至他心口,頓時被君零的內力掀飛出去,狼狽至極地落在場外。
陳算田渾身痠痛無力,跌坐在地,冷氣直抽,只覺得心臟如同碎裂了般,劇烈的疼痛感傳遍全身,感到五臟六腑都如同碎在體內,渾身空曠,一口血登時噴了出來,頓時萎靡不振。
君零站在臺上,負手而立,眸色森涼。
“陳掌門可曉得那時我的感受了?”
單齊輝扶着陳算田,眼神突變,憤恨滿目,一個箭步就要躍上臺去,卻被陳算田擡手拉住了,“報仇不急於一時,你現在上去連他一掌都挨不過,走。”
看着長山派衆弟子在憤恨不平之下扶走了渾身癱軟的陳算田,君零冷笑連連,絲毫沒有後悔之意,就如同一個冷漠的圍觀者,不爲所動。望着遠去的長山派弟子中那個身影,他輕描淡寫般吐出四個字,“死有餘辜。”
說罷,他抽身而去,他那一掌已經醞釀多時,陳算田的確是渾身上下肝腸寸斷,心臟卻沒立刻碎,但君零那一掌帶來的力道沒有破體而出,而是留在了陳算田體內,其之渾厚要三天後才能散盡,那時候陳算田的心臟纔會真的崩潰,並且失去了內力的依靠,毫無外傷地死去。這就如同那摧心掌,效果相似,卻不至於讓人立刻死去。
一聲突然傳來,叫住了正要離去的君零,“陳掌門雖不是英雄好漢,卻也不是奸惡,君教主爲何下此毒手?叫他肺腑紛紛碎成粉末?”
君零霍然停住腳下的步伐,回頭,眸色淡淡,神色平靜,“黃前輩,去年年末之時,本座未接管天封神教,經過渝州時見本是屬於當地農民的田野之間,全是長山派的弟子,本座不敢插手於此,便離開了,而經過山中的林子時,卻碰巧遇見陳掌門。陳掌門不分青紅皁白就要殺了本座……”他笑了笑,看着黃子祁頓時煞白的臉色,冷笑道:“乃至本座心臟還捱了陳掌門一劍,因此廢掉了九重寒天。若不是有人搭救,本座就死在那片不知名的林子裡了,您覺得呢?”
全場乍然大驚。
君尋悔張了張嘴,什麼都沒喊出來,只覺得陳算田真該千刀萬剮——九重寒天……沒了?那個折磨了一年的臭玩意,沒了?
黃子祁呆呆地看着君零,咬緊了下脣,沉聲道:“若是君教主所言句句屬實,那在下也無話可說,只能說陳掌門得此下落是咎由自取。”
君零笑笑,衝他欠了欠身,再是頭也不回地走了。
他失去了九重寒天當然也不好受,陳算田又是下手狠毒,他早就有殺了那個人的打算了,只是忍道今日,日子不長,他卻覺得度日如年,如今報了仇,倒是心中舒緩了。
不錯,那個叱吒風雲了幾千年的冰,那個在玄天湖中傲首睨視天下羣雄幾千年的冰,毀在了陳算田手裡,當然該殺!
“你行行好,吃口飯吧?嗯?”
君尋悔倔強地扭過頭去,撇着嘴,瞪着眼,氣呼呼地抱着臂,背對着某個捧着飯碗無語之至的人。她氣,她是個小心眼的人,別人或許不知道,她是最清楚君零那時候痛成什麼樣子的,封熒覺醒就帶動了九重寒天的雀躍,讓他每夜都睡不着,痛得牙齒打顫,她甚至都不知道他去聖靈殿之後還有沒有疼過。
君零無可奈何,承碧竹咬着筷子擔憂地看着氣沖沖的君尋悔,朝君零搖了搖頭,表示她無能爲力。
“彆氣了,沒什麼大不了的,不就是塊兒冰嘛!”君零又把夾起來的飯伸到君尋悔嘴邊,一臉期待地看着她。
“不吃!”君尋悔沒好氣地說道,頭一偏就躲開了,“當然有大不了!我現在想宰了那個農民!”
“他已經被君零宰了,”顧劭宇嘆氣,苦口婆心地教導,“你就吃口飯唄,何必跟自己的身體過不去?要不你哥就不只是失去固態水了,他還得失去你。想餓死嗎?”
君尋悔回過頭,嫌棄地看了看白花花的米飯,“我吃不下,氣都氣飽了。何況一頓不吃又不會餓死,我要去練劍!”
一看態度不那麼狠絕了,米飯又諂媚地湊得進了點,“乖,吃了再去練,要不我不陪你練劍了。”
“……沒胃口,別逼我吃東西不成麼?”苦惱又不甘心地哀求。
“不成!你再不吃我就不要你了,你回藥王峰。誰要不吃飯的丫頭做妹妹……這就對了,乖乖吃!吃完了陪你練劍。”
第二句就戳中某人了,第四句就打倒某人了,某人立刻接過飯碗,乖乖扒白米飯,大口大口地吃。
殺手鐗百試不爽,對付這種弱點明顯的人就要狠心。
承碧竹給君零投去一個“你欺負小孩子真不要臉”的眼神,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君零視而不見,別過頭去,無視掉承碧竹的威脅,繼續吃。
“話說你那一掌真強。”君尋悔用筷子的另一頭戳了戳君零的手臂,“怎麼練出來的哇,看得我都心驚膽戰的。”
“很簡單啊,你先練足內力再說吧,沒有足夠的內力你就帶不動那種氣流,帶不動的話你就乾瞪眼看着吧。”君零一邊悠閒地道,一邊瞥了對他的語氣很不滿的某人一眼,“喂!你不要幹吃白米飯好不好!吃菜!”
“不吃!”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