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前日

不料,從將軍府歸來的魚笙駕馬而來,雖說是以女裝示人,可卻比男裝更令人難移目。

府上下人見小姐歸來,紛紛退到一旁,垂着腦袋,不知會鬧成什麼樣子。

“卿淵,你怎麼在這?”

“等你呢,”他笑道:“可有見到魚夫人?”

“母親外出了,”將馬交給下人,魚笙也注意到旁人的打量,“這位姑娘是誰?你朋友?”

寧卿淵連連搖頭。可那謝芊怡卻自我介紹道:“妹妹便叫我芊兒吧,我與寧哥哥可非朋友這麼簡單。”

魚笙皺眉,顯得有些不悅。

寧卿淵連忙解釋,卻被捂住嘴,“妹妹,寧哥哥怕芊兒冷,本是想讓芊兒先進屋休息的;芊兒念着第一次來府上,加之平日寧哥哥一直住在府上,所以就在外等着你了。”

“哦,”魚笙冷冷應了一聲,將捂着寧卿淵嘴的手給拿開,“陶漓呢?”

“在屋裡呢,”得了自由的寧卿淵不離魚笙左右,既想解釋又想擺脫謝芊怡,“是不是與他告別後便走?”

“嗯,”魚笙道:“我已將包裹收拾妥當。”

“我也是,”二人回到房中,謝芊怡也跟了過來,寧卿淵將屋門給關上,任憑那人在屋外大喊大叫。

“可真是嚇死我了,”寧卿淵拍着胸脯道:“這女人腦袋有問題,甩都甩不掉。”

“那你如何認識她的?”魚笙笑問道:“怎就過了一夜,你就多了個妹妹。”

他將昨夜發生的事情都告訴了魚笙,雖說聽來荒唐,但卻博得她一笑。

“羅二呢?”魚笙突然問道:“怎未見到他人呢?”

“估計又去哪裡找吃的,”不過,羅二雖愛吃,但無論去哪裡,都會提前與他說一聲,“這樣也好,羅二要跟着我們走,他不在,我們倒是可以偷偷摸摸離開。”

“那得等過晌午,”因母親出門,估計未時左右才能回到將軍府。魚笙善孝,離家得與母親當面說一聲。

“不急。”

不過,二人不急。門外大吼大叫的人卻將屋裡給吵得心煩意亂,魚笙翻窗出去了,寧卿淵躲在屋裡,兩隻手捂着耳朵發呆,直至下人給謝芊怡安排好了房間,他才得以安靜。

魚笙去向陶漓道別,他一人悶在屋中無趣便也過去了。

宛如和親後,陶漓不再每日讀書。雄心大志,狀元及第,早已不再多言。不過,魚府下人不少,丟書的人未棄筆,有時會給府上下人寫些家書,雖無銀兩,卻也能打發時間。

待過了晌午,羅二還未歸來,他不放心,在府上找了一圈,並未發現任何蹤跡,詢問府上下人也無人知解。

魚笙未去將軍府,倒是楊耀親自登門,送來一些魚傾城親手做的糕點,道是母親得知她遠行,叮囑其早日歸來。

因爲羅二不見,魚笙念着無論何時也可歸來,與母親道別也就有個例外。她也不願做耽擱,待找到羅二後便出發。

一日未有羅二蹤跡。起初,寧卿淵還一直唸叨着,可待天色已黑,府上下人出去尋人又或在府上尋找,都未找到他的蹤跡。

無可奈何,寧卿淵不能就這麼走了,離府之事只能等到明日。

他去了魚笙屋中,將行程延緩一日告之,準備在屋中留信一封,若羅二回來了可看到信,而他,則親自尋人去。

不想,羅二卻在這個時候回來了,蓬頭垢面的人沉着一張臉,雙手抱膝地坐在榻上。

“你去哪了?”見羅二慘樣,他也沒了怒氣,“一日都未見你。”

羅二不說話,只是看了他一眼。

“被欺負了?”

“嗯,”悶悶的聲音從榻上人喉中傳出,夾着不甘願,“羅一來了,見面就罵我,小的氣不過就和他打了一架,結果沒打過,被關了一日。”

寧卿淵無話可說。雖說這個時候更應該關心羅二,可他更好奇,這二人是因何原因動手。

“你與我細說。反正我也看不慣羅一,你打不過,我幫你打。再說了,山高皇帝遠,這是遼沅,就算到祖母那處告狀,我們也能打他個幾日呢。”

“羅一說是小的害了少爺,若不是小的,少爺恐早回西臨了,現在也不會有家難回。”

“還有呢?”他道。

“就這些,其餘都是羅一數落小的話,反正也就那幾句。”

雖說平日羅二是與他一陣列,對羅一看不順眼,可這兄弟二人畢竟是有血緣關係,再者都二十多年,若是平常的數落,這二人怎麼會動手。

暫不管羅二說的是真是假,他可定論,羅一定是來遼沅了,所有,方纔羅二說的話並無多少虛假,也便是說,羅二並未告訴他全部。

但是,他又不能細問,若多關心,只怕會着了道。誰知道這兩兄弟打的什麼主意。

事到如今,只能走爲上策。

雖說天色已晚,但夜黑風高時逃跑,更不易被發現。

他去尋魚笙,可在屋外敲門不見有人開門,耐心等待許久,也不見有人歸來。

約等了有一炷香時間,若是現在回屋,羅二估計還未睡,所以,他也只能再緩緩。

百無聊賴,忽然想到那夜見魚笙舞劍的偏苑。

他急忙趕過去,果不其然,心心念唸的人正在苑中練劍,雖說當日舞劍的男子恢復女兒身,但月色之下,素裙青劍,身捷如飛鳥輕,翩翧身姿嫋娜娉婷。

扯下一根桃枝,似遠非近,眉目含情。魚笙欲收劍,見伸出的桃枝,迎劍避讓,卻見他舉枝送還,劍與枝親密無間,瀰漫着淡淡的青澀味。

你眼中有情,她心中有意。他步步緊逼,她慌張退讓,劍落下,桃枝上留下細細刀痕,青皮錯落。

“我在你屋外等了多時,”他摟着她的腰,二人親暱地擁抱着,月影透過假山細縫,照亮彼此臉上神情。

“睡不着,”她雙瞳剪水,因舞劍而呼吸急促。

寧卿淵撫着魚笙臉頰,鼻尖上的細汗因親密無間而看的清清楚楚。

他撫着她的眉眼,額上的細汗用指腹擦去。一點一點,呼吸也變得急促。

目光落在紅脣上,他不覺揚起嘴角,慢慢地靠近,一個輕啄,似乎並不滿足於此。他與她的感情並不僅如初。

放在腰間的手不覺加重力氣,魚笙表現出的嬌羞令他呼吸不紊。兒女情長,他將另一隻手放在她身後,假山阻去了退路,令她無處躲藏。

輕輕碰觸的脣,櫻脣顫抖,齒間的香氣,如風,沐浴在那暖陽下,周處鮮花遍野,花香鳥語。

“魚笙,”他不願就這麼放開,小聲的在耳邊叫着她的名字,“魚笙!魚笙!”

懷中的人羞紅了臉,纏綿深吻,呼吸更是急促許多。

“我有一樣東西送你,”雖有千萬個不捨得,可心中已有的不安,只要她平安於他眼前,不必時時刻刻相擁不離。

解下手上鍊子系在她手上,“你送我把刀,我送你手鍊。”

“定情信物?”她道。

“嗯,”寧卿淵的記憶依然缺失,當日他曾送魚笙玉瓶,瓶中是羅一給他的解藥。可失去記憶後,此時,他又將僅剩的一條手鍊送給了她,“見鏈如見我。”

魚笙不知手鍊非常物,想到當初送玉瓶時提起有個鏈子,她不願收,可卻又被擁入懷中,一番纏綿。

二人似有千言萬語道不盡訴不止,可奈何羅二出屋尋人,打斷美景。

“今日早些休息,我們明日大早便上路。”

第二日,羅二早早便醒了,既不說話也無動作,只是躺在榻上看着他穿衣下牀。

天色並未大亮,因魚傾城去了將軍府,魚笙平日對下人寬待,所以這些日,府上下人都有幾分懈怠,這個時辰了,也未有幾個人起牀。

寧卿淵換好衣裳,又將包裹又重新清點一番。那時,羅二已經起牀,給他打來一盆清水。

“少爺,你當真不要小的了?”

“我何時說不要你了,”想到今日就與魚笙遠走高飛,雖然有許多的疑惑令他懷疑,可與心愛的人長相廝守,有些東西並不一定要知曉的清楚,“過些日我們便回來了,到時候你自然還得跟着我。”

羅二小聲嘀咕着,嘴裡不知唸叨着什麼,“少爺,小的捨不得你。不過.....你就這麼丟下小的,若、若小的因做錯了事而與你分開倒還說的過去,可現在......”

“最多一年半載,這些日子就給你自由,你也討個媳婦去。”

“小的不願,”羅二偷偷地看了他一眼,問道:“少爺,你是當真不喜歡羅一嗎?那你會不會也討厭小的?”

“這不是廢話,”他笑的:“我可把羅一與你當做兄長,討厭只是嘴上說說而已。”

羅二卻依舊落落寡合,“要是小的做了讓少爺不喜的事呢?”

寧卿淵一愣,坐到羅二身邊,細細打量道:“這可不像你,是否有事瞞着我?”

羅二又是搖頭又是擺手的給自己辯解道:“小的只是怕少爺有了魚姑娘後就嫌棄小的,你平日沒少數落小的,要是哪個不注意,你嫌棄了羅二。”

“這你大可放心,”不想羅二這小子平日看起來沒心沒肺,這到分別之時倒是有那麼多的擔憂,“不嫌棄,我這不讓你跟着也是有原因的,”他實話實說道:“雖說我也是自身難保,但宛如遠嫁和親後,陶漓就跟換了個人似的,不謀功名;而我這次想去趟樑國,不管如何都得見宛如一面,若她不願呆在那裡,我再想辦法。”

羅二點了點頭並未說話,不過眉頭卻皺的更緊。

“你也準備準備,我先去將魚笙喚醒。”

與羅二說話的功夫裡,天已大亮。敲着魚笙房中的門卻無人應答。

他有些按捺不住,難道是因爲昨日練劍累了?所以才睡的這麼深沉?

可約定的離開之日已拖了一日,若再等下去,只怕會夜長夢多。

他裝模作樣地敲了敲門,無人應答之下將門給推開。門並未鎖上,魚笙並不在屋中,牀上被絮疊了一半,將手伸入被絮之中,還留有體溫。

“奇怪了,”他自言自語,先是在屋裡等着,可久久不見人歸,乾脆出屋坐到檐下,這樣不僅可以看到屋外情況,若是魚笙回來了,他也可迎接。

等人是件耗耐心的事兒,不過因爲需等之人是魚笙,雖說是無聊了些,不過卻可當做一件樂事。

可是,眼見太陽高升,府上下人左來右往也不見魚笙歸來。而他,被太陽照得已有些昏昏欲睡。

腹中的餓感已消失,不過,眯眼打盹時的掙扎,在醒與眠之前的徘徊,令他十分的難受。

“寧哥哥,”一人無趣,兩人也未必會多好。至少謝芊怡的喋喋不休會令他焦躁,“你怎麼坐在這打盹呢?”

“佔你地兒了?”他沒好氣道。

“莫不是妹妹惹你生氣了吧?”謝芊怡一臉的幸災樂禍,近在眼前的一張被放大的臉上滿是好奇,“你怎麼這麼沒用,連一個女人都治不住。”

“你是女人嗎?魚笙願怎麼待我與你何干?”

“自然與我有關,”謝芊怡掏出繡帕墊在臀下,坐立的挺直,生怕衣裳沾上泥灰,“妹妹會女紅嗎?可知三從六德之準?可會琴棋書畫?可懂七出三不去?”

“寧家不缺銀子,”謝芊怡喋喋不休,甚有些得寸進尺,不作修掩的在他面前說着壞話,“女紅不需她動手,琴棋書畫她懂可不懂亦可。至於那三從六德,以夫爲天之理,若娶她只爲用這些東西束縛,那我還不如給她自由。”

謝芊怡噘着嘴,一手撐着腦袋,□□裸地看着他道:“寧哥哥,你生的可真俊。”

被人這麼一番誇讚,寧卿淵有些不好意思,卻依舊板着一張臉,粗聲粗氣道:“你來這做什麼呢?若無事還是早些回去。”

謝芊怡搖着腦袋,依舊這麼看着他,“寧哥哥,你就死了這條心吧,你和妹妹不會再一起的。”

“爲何?”

“因爲我呀,”她咯咯笑着,兩手捂着臉蛋道:“芊兒想要的一定會得到的,而且......”

話說到一半,寧卿淵忽然伸出一隻手,且又迅速地收回,握拳道:“想要不?”

謝芊怡未看清他手中握着的東西,自然十分好奇,“送我的嗎?寧哥哥送的,我當然想要的。”

不想,寧卿淵卻在冷笑聲中將手伸入胸前,並不想給。這哪裡可行,謝芊怡當即站起,動作敏捷的用手去搶,雖說男女有別,可她卻毫不顧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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