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姨娘嚇了一跳,愣愣的擡起頭來。
綠意深吸了一口氣,將藥往三姨娘跟前一遞,“給你,熬了給三姑娘喝。”三姨娘看着這個樣子,又嗚嗚的哭了起來,綠意被她哭的心煩,直接道:“姨娘您到底要怎樣?”看她只是哭着綠意也沒了那份耐心,直接打算轉身走開,她已經看到了那幾個婆子看向三姨娘眼中的那份鄙視,綠意也是有些不耐的,只是因着自家小姐對於二少爺多家關照,這才忍着自己脾性的,要她說,就算是最是討人厭的二姨娘也要比三姨娘來的乾脆的。
“來不及了來不及了……”三姨娘如同失了心智一般,嘴上只是呢喃着這句話。
綠意眼中閃過懊惱,也不打算管她,直接提步離開,卻不想又被三姨娘拉住腿,道:“去看看菁丫頭吧!她也是老爺的女兒啊!”
“你先放開。”綠意懊惱的皺皺鼻子,嘆了口氣道,“好好好,姨娘您先起來,這樣像是什麼樣子。”
三姨娘這才站起身來,朝着內室走去,綠意看到三姑娘的模樣後,嚇了一大跳,模樣很是憔悴,以往那張漂亮的小臉上,很是蒼白,額上有着大滴的汗水,紅潤的小嘴此時也有些乾裂,有些白皮翹起,甚至有些神志不清了。
綠意看着這模樣,心下一沉,看向三姨娘的眼光都有些兇狠,這已經成這模樣了,剛剛卻是什麼都不說,只知道哭哭哭,綠意有些爲難,若是小姐知道了,怕是不會不理的,可是如今小姐身子虛弱,太太是打定主意不管她們的,小姐知道了難免會衝撞太太的,只是猶豫了片刻,綠意就咬咬牙跑了出去,“你們快些去給太太稟告,就說三姑娘怕是不好了。”
那幾個婆子也知道事情怕是有些嚴重,這三姑娘要是真有個什麼事,他們擔不起這責任,綠意也不理會她們小跑着就往繁花塢跑去。
“姐姐這是出了什麼事情了?”芳卉詫異的看着氣喘吁吁的綠意。
“快些,阿綺呢?”
“阿綺姐姐在小姐屋裡伺候着呢。”芳卉說着就招人進去稟告了,自家小姐剛剛睡下了,“可是出了什麼事情了?”
“唉,真真的氣人,從來沒有見過這麼心狠的姨娘!”
“怎麼了?”綠綺皺着眉走了出來,她們剛剛說話聲音卻是將小姐驚醒了,“越發的沒了大小!”
“哎呀,先別說這個。”綠意倒也沒在意,直接說道,“三姑娘怕是不好了,這會兒已經有些神志不清了。”
“什麼?”綠綺驚叫一聲,忙看向內室,只見長平臉色有些蒼白,掀開厚厚的門簾子,走了出來,“你剛剛說什麼?”
“小姐……”綠意有些爲難,看向黑漆漆的眸子徑自瞅着她,這才懦懦的說道:“奴婢剛剛去瞧了,三姑娘怕是……有…有些不太好了……”
長平愣了一下,低垂着頭,輕嘆了口氣,“阿綺,給我更衣。”
“可是小姐……”
“走吧,在去看看她。”長平的語氣很輕,如同風一吹就會消散一般,“她是個好姑娘……”這一刻,長平很是無力,讓人找了李大夫一同前來。
當來到三姨娘的院子的時候,長平看着悽悽涼涼的院子,心中發冷,母親終究是想要除掉她的,否則也不會不請大夫過來的。
長平心中有些小小的介懷,可是卻也無能無力,長平查過雲家宗譜,若是成親之前失了貞潔,是要被浸豬籠沉河的,看着有些蕭條的院落,是不是就這樣當做病死了,對於她來說該算是好事呢?長平輕咳了一下,卻不想吸入了些冷空氣,一陣撕心裂肺的咳聲,彷彿要將心肝肺全都咳出來一般。
“小姐……”綠綺有些擔憂的拍了拍她的背部,想要她好受一些,“這處風大,小姐還是先回去吧。”
“無礙的。”長平搖搖頭,拒絕了她的好意,她穩了穩心神,朝着內室走去,那是三妹妹的屋子,長平卻是一直不敢進去,卻也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麼。
長平雖不常來這裡,卻也知道,三姨娘一向很的老爺的寵愛,這屋子裡的擺件自然是不會少的,可是如今,這屋子裡卻是空洞洞的,好像什麼都沒有一般,真不知道她以前那樣一個雅緻的人兒,如何能忍受這如同家徒四壁一般的屋子,長平有些心酸,卻也沒有多說什麼,走進內室,看着憔悴的人,長平不知道該說什麼,李大夫在長平的示意下走上前去,長平拉出長菁的手腕,手中的觸感讓長平愣了一下,原本應該是圓潤柔軟的,此時抓起來卻是如同沒有肉一般,只剩下骨頭了,長平用一個帕子放在她的手腕上,這才示意大夫診脈。
“先生……”長平黑漆漆的眸子看着人的時候總會讓人不忍拒絕,“菁妹妹她……怎麼樣了?”長平甚至不忍心多問什麼,她害怕自己聽到什麼不盡如人意的話。
“大小姐……”那大夫遲疑了一下,有些不忍,“三姑娘邪寒入侵,已傷了元氣啊。”那太醫又搖了搖頭,嘆道:“三姑娘又因着長期憂思恐懼,五內俱傷了啊!”
“先…先生……”長平穩了穩心神,深吸了一口氣,這才道:“可還有救?”
“燈枯油盡。”李大夫直接給了這四個字,搖了搖頭,對着長平一拱手就打算離開。
“沒救了麼……”長平輕聲問道。
“無能爲力了。”
長平有些失神,看着剛剛被餵了氣血丹慢慢轉醒的長菁,不知道該說什麼。
“大姐姐……”長菁的聲音很是虛弱,若是不仔細聽根本就聽不出她說了什麼。
“……三妹妹。”長平的聲音有些哽咽,“對不起……我什麼都幫不了你……”
“呵呵,姐…姐姐別……別這麼說。”長菁咳了一聲,卻是輕笑了一聲,眼神看向不知名的方向,有了些神采,似乎是那種想要解脫這一切的欣喜一般,“這都是命啊……”
“你甘心麼……”長平不由的問道,對於她來說,只有她願不願做,想不想配合着做,沒有誰能強迫的了什麼,但是長菁不一樣,這個可以說是她看着長大的小姑娘,她的性子內向,不喜歡說話,總是很羞澀的站在她的身後,很是乖巧,可是如今,可是說是自己的母親直接造成了她的死亡。
“呵呵……”長菁一直是笑着的,伸出手臂朝上舉起來,有些飄渺,“下輩子…”
“妹妹……”長平握着她伸出手,“你不該是這樣的……你不該是這樣的……”長平眼中有些酸澀,她不該是這樣的,卻又該是什麼樣的呢?自己這話說的再是虛僞不過了的,平日裡她儘可能的在各方面打擊兩個妹妹,用盡手段讓他們得不到爹爹的一點兒的寵愛,這不都是自己做的麼?
“大姐姐……你知道麼……”長菁輕聲說道,“我很羨慕……很羨慕你。”
“那……妹妹好好養好身子……”
“我在想……爲什麼我不是你呢……”長菁笑的有些苦澀,“可是……我做不到……”
“妹妹……”長平覺得自己的詞彙從來沒有過的貧乏,她應該安慰她,應該告訴她沒有什麼是做不到的,可是此時說出口卻是顯得這麼的徒勞。
“下輩子……我要做一隻小鳥……這麼就能離開這裡了……”
“好。”長平握着她的手,手背擦拭着臉上的淚水。
“哥哥……”長菁輕聲叫着,“大姐姐……”
“妹妹……二哥哥還在學裡……若是就這樣走了……他該怎麼辦……”
“不……”長菁搖搖頭,“我已經髒了……”
“別這麼說……“長平又擦了擦眼淚。
長菁有些虛弱的躺在牀上,輕輕的閉上眼睛,無聲的拒絕着,長平掖了掖她的被子,用帕子將眼淚擦乾,站起身來,又回頭看了躺在那裡看起來瘦弱虛弱的女孩,閉了閉眼睛,沉默的看了片刻,起身離開。
長平帶着綠綺她們直接來到碧月軒,看着站立在窗前不知道在想什麼的母親,長平深吸了一口氣,“爲什麼?”
“這是你該對母親說的話麼?”阿棠靜靜的反問。
“爲什麼不救救她。”長平調整了一下心態,這才道:“她是無辜的。”
“平兒……你還不明白麼……”阿棠皺了皺眉,“她的身子是無法隱瞞的!”
長平眼眸中瞳孔緊縮一下,這是母親第一次承認她所知道的,這無形中肯定了長平的某種猜測。
“若是她的事情泄露了出去,這雲家……算是徹底的名譽掃地了!”阿棠眼眸中閃過憤怒,走到長平身邊輕輕摸着她的臉蛋,“平兒……你爹爹他……丟不起這個臉面!”
“可是……爲什麼是菁兒……”長平不理解,她完全可以不必死去的,就算是在家中佛堂修行也是可以的啊。
“傻丫頭。”阿棠擦了擦眼角的淚花,“菁丫頭也是我看着長大的……”阿棠又看向窗外,“你以爲……孃親不心疼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