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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月華純粹是閒得無聊,特地來看望貴妃的臉色的,先前周寶璐知道她去正明宮,倒也沒攔着,只是摸摸下巴,就打發人跟吳月華說了一句話。
這會子,吳月華見衛貴妃意動,便笑道:“若是妾身不知道這事兒也就罷了,知道了,少不得替娘娘不平呢,平日裡娘娘這樣疼我,我是明白的,只是娘娘尊貴,沒有什麼是娘娘沒有的,我就是滿心裡想要孝敬,竟沒有可孝敬的地兒。”
吳月華一副掏心窩子忠心耿耿的樣兒:“倒是這會子,妾身忍不住要說一句,安王妃不懂事,娘娘大度不計較是有的,可以沒有這樣什麼也不做,反白叫人嚼說的。要是是我,趁着這會子安王妃剛出宮,外頭都不知道,倒不如下一道旨意,即刻招安王妃進宮來,不就補上了麼?”
衛貴妃一臉不大明白的神情:“補上什麼?我招她進來能做什麼呢?她既眼裡沒我,我也不稀罕,橫豎我又不求着她過日子。”
豈止不求着她,心裡早發了狠,但凡有一絲兒機會,也要給她沒臉,才能出這一口氣。
吳月華心裡想着,你這輩子就光長臉去了麼?臉上卻是一副十分替衛貴妃着急的樣兒:“唉,這原不是妾身該說的話,按說,娘娘比我強了十倍,我想得到的事,娘娘沒有想不到的,這安王妃橫豎還沒走遠呢,娘娘這會子下個旨意招她進宮來說話,她總得奉詔不是?待她進來,這件事不就描補過去了?外頭人只看到安王妃去了東宮,轉頭就來了正明宮給娘娘請安,誰會知道這裡頭到底怎麼的呢?就是安王妃也不至於見人就說我是先出來了再奉詔進去的不是?”
衛貴妃恍然大悟,怪道吳月華這一臉着急,就是怕安王妃走遠了,就接不上了。
倒是真心替自己着想的。
且說的也是,安王妃這副做派,原是想要叫人知道她不把貴妃當一回事,可這樣凌空出手,衛貴妃連還手的機會也沒有——當然,其實她還真不知道該怎麼還手。
這會子吳月華說的倒是有點兒道理,橫豎安王妃今兒進宮大家都看見了,這會子剛出宮,招她即刻進宮來,就這麼一小會兒,誰知道里頭到底是怎麼樣的呢?
吳月華說的急,更是一幅着急的樣子,生怕是越拖的久了越不好描補:“也是妾身替娘娘着急,想着雖說娘娘親自召她,給她體面,只有些損了娘娘的體面,只是妾身想着,到底描畫了過來,也是得大於失的。”
意思很清楚,這會子丟點兒小面子,免得傳到外頭去人人私底下嘲笑,反更丟臉。
衛貴妃也聽懂了,見她這副着急模樣,自己心裡也不由的跟着急了,哪裡還有空細想,雖然對於自己要先軟下來去召見安王妃,滿心的不舒服,但還是打發人:“取我的箋表來,召安王妃即時進宮。”
待人領命去了,吳月華才一臉推心置腹的說:“安王妃不識擡舉,偏遇到娘娘這樣大度的人,實在是她的福氣呢。”
衛貴妃頗爲不自在,安王妃給她沒臉,不到正明宮來謝恩,她倒要真熱臉去貼冷屁股,巴巴兒的去召安王妃,這種輸了一頭的感覺,叫自認爲已經是內宮第一人的衛貴妃覺得十分的沒面子,吳月華當然也知道,心中暗笑:“娘娘大度,特特的給她體面,只要是個明白人,還有不感激涕零的麼?既如此,既保全了兩家人的顏面,就是外頭說起來,自然也是贊娘娘有心胸的,總又比安王妃強了一層。”
這其實就是給衛貴妃一個臺階下了,安王妃不肯前來朝見衛貴妃,衛貴妃大沒面子,又無計可施,偏偏又是誰都看得懂是衛貴妃求着要把侄女兒嫁到安王府去的,誰都只會嘲笑衛貴妃,爲着堵外頭衆人的口,不得不自己下令召見,這就越發丟臉了。
宗室、豪門世代聯姻是常事,也是名正言順的事,衛貴妃這種出生的層次低些,偏因着自己受寵,鬧着要皇上把出身低的女孩兒硬連上高枝兒,自然叫人不忿,容易生出同仇敵愾的心思來,人心天然就會向着安王妃。
而安王妃又偏生不奉承貴妃,自然不少人稱願,看貴妃的笑話。
這一點,想必衛貴妃也清楚的很,所以聽了吳月華出的這個主意,雖然心裡頭不自在,還是照着做了,在少數人跟前丟臉總比在整個帝都丟臉強些。
吳月華知道衛貴妃的心胸爲人,自己雖然給她出了這個主意,她也照做了,可心裡頭哪裡舒服呢?總得給她個臺階下才是,便奉承了不少好話。
衛貴妃聽了,知道吳月華是想要有些好處,才投靠過來,靠着自己這株大樹乘涼,而且她是東宮的人,不可能真的全心全意的爲自己做事,但至少眼力價是有的,又會說話,替自己想法子也算是得力,也是各取所需的意思,便笑道:“我的兒,還是你明白我。宗室到底與皇上是一個祖宗的,安王又是再親近不過的,若是放在平常人家,只怕還要住在一起一個屋檐底下呢,哪有不磕着絆着的時候呢?總得有人容讓纔是。”
吳月華忍不住眨眨眼,真要是在平常人家,你哪裡還有現在的一品品級?不過是個姨娘,人家兄弟媳婦能正眼看你麼?用得着你讓什麼?
不過她當然不會說出來,只是應和,又奉承了半日,估計着約莫這傳召的已經差不多要傳了安王妃過來,想着自個兒在這裡看着衛貴妃自然更不自在,便給丫鬟玉朵使了個眼色,那是早對好了的,那玉朵出去轉了一圈,便進來回道:“側妃娘娘,咱們屋裡的小蝶過來回,太子妃娘娘問娘娘昨兒請娘娘尋的花樣子找着沒?”
吳月華便道:“哎呀,我忘了這事兒。”便對衛貴妃笑道:“太子妃娘娘傳召,妾身先回去應付了罷。”
衛貴妃笑道:“既然是太子妃娘娘有話,我也不好留你,我的兒,你是個好的,常來坐坐,與我說說話,我心裡才喜歡。”
又叫人拿了一個錦盒來,親手交給吳月華:“這是前兒得的一套小東西,我瞧着精巧雅緻,又剛巧合了你這一身兒,剛看到你就想起來了,給你回去賞玩吧。”
衛貴妃的東西,不要白不要,吳月華就忙行禮謝賞,接過來:“還是娘娘疼我,得了好東西也想着我。”
便帶着玉朵走了。
走出正明宮的宮門兒,她倒是不急着走,往那邊張望了一下,笑道:“哎呀那邊那一片兒是什麼,咱們去瞧瞧。”
一片大麗花正開的豔麗,玉朵見吳月華裝模作樣在那看花,卻總回頭瞧着前頭那條路,心裡也明白,笑道:“娘娘在這賞花,奴婢去那邊兒瞧着。”
“鬼靈精,去吧!”吳月華也笑了。
先前周寶璐跟她說的話,叫她有點兒不明白,爲什麼太子妃娘娘吩咐自己給衛貴妃出這樣的主意呢?而且又叫自己出了主意別留下看熱鬧,趁早兒避開。
娘娘的話不能不聽,不過,讓衛貴妃丟丟臉有什麼不好的,爲啥要替她描補,出這樣的補救措施?
安王妃奉詔到了正明宮,今天只去東宮而以此下衛貴妃的面子的力度就弱多了呀。
因爲不是當面吩咐的,吳月華也沒機會問清楚,更沒法勸,只是猜度着或許太子妃是爲了幫安王妃?免得安王妃被聖上不喜?
橫豎安王妃已經表明了態度,如今勸得貴妃軟下來,臉面什麼的都有了,也是好事。
她猜了半天,還是照着周寶璐的吩咐,不折不扣的完成了任務,只是這會子想着,太子妃娘娘的善意,還是應該跟安王妃說一聲罷,也算是承個情兒。
當然,她自己完成了任務,也到安王妃跟前露個臉兒,只有好處。
正在那看着花兒,便見貴妃殿裡管着人客來往的管事嬤嬤黃女官急匆匆的往裡走,玉朵小聲的叫吳月華,吳月華便裝模作樣的走出去,一副無意中撞上的樣子。
黃女官擡頭看見她,只得行禮請安,吳月華笑道:“黃姑姑這麼急着去哪裡呢?”
黃女官只得道:“奴婢要回去貴妃娘娘跟前覆命回話。”
吳月華恍然大悟:“喔,我想起來了,先前貴妃娘娘是打發黃姑姑去傳召安王妃不是?王妃娘娘呢,還在後頭麼?既然撞見了,我倒不好不去問個安。”
黃女官一臉便秘的表情,猶豫了一下,知道瞞不住,只得說:“回側妃娘娘的話,奴婢奉貴妃娘娘的令傳召安王妃娘娘,王妃娘娘說身子不爽利,頭疼的站不住,纔剛傳了太醫,今日是斷不能奉詔的了。”
吳月華都噎了一下,不知道說什麼好,黃女官只覺得丟臉的要命,也不多說,匆匆進正明宮回話去了。
吳月華呆呆的看着黃女官的背影,在原地不動,然後慢慢的蹲了下去,玉朵嚇一跳,忙去扶她,吳月華整個人倚在她身上,咬着牙說:“給我靠一靠,哎喲不行了,我笑的腸子疼。”
我的天爺,衛貴妃這臉才叫丟大了呢!
作者有話要說:本來算着下午能更的,沒想到停了一陣子電,可熱死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