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蟲兒是個心裡頭明白的,在這宮裡頭,不明白的人早死了十次八次了,他又是從小兒就在大爺跟前服侍的,早知道這兩個主子都是什麼性子,先前一路跟着大爺,事無鉅細的打聽了個清楚。就防着大公主問呢。
此時大公主一問,果然立即和盤托出,連比帶劃,說的跟親他親自跟了一路似的,人物形象性格都有描述,簡直比一部書還熱鬧。
他說:“哎喲公主您不知道,那位周家小姐,可是受了委屈了,那什麼外祖母,哪有一點兒外祖母的樣子,一樣的外孫女兒,她那心都偏到身子外頭去了。”
說着還自己打了個嘴巴子:“奴婢也不該這麼說侯夫人,只是看不過麼!”又連忙往下說去。
出宮的路上,楊夫人沉着臉,簡直恨不得把周寶璐吃了似的,上了車就吩咐:“去定忠伯府。”
周寶璐本來就滿心裡不是滋味,此時心裡的火騰起來,壓都壓不住,立即便說:“我的車不去,我回家!”
楊夫人怒道:“你回家,你回什麼家,你就是亂家的根源,跟我去顧家把話說清楚,你妹妹才十二歲,能做什麼事,無非是說兩句話罷了,她到底是怎麼得罪了你,你就要把她置於死地!你也有點良心罷,小小年紀,心就這麼毒,可怎麼得了!”
周寶璐冷笑道:“她當着大殿下大公主的面誣陷我,那麼多人看着,說的清清楚楚,可不是我給她定的罪,你有本事去找大殿下辯去,只怕人家不會說我毒,只會說她毒!”
提起這個人,周寶璐心中一梗,眼圈都紅起來。
楊夫人沒想到周寶璐敢嗆聲,怒喝道:“你就是這麼跟外祖母說話的!反了你了,你怎麼學的規矩孝道,沒天理沒人倫的東西!還敢犟嘴,當我打不得你嗎?”
顧雪銀出了事,楊夫人本就急火攻心,此時周寶璐這樣無禮,越發恨的心頭滴血,頓時就要撲下車來打她。
“我打死你們這些沒人倫喪了良心的東西!你們就害人吧……老天爺在天上看着,要天打雷劈呀,蛇蠍心腸的……害死人了……我打死你們給她償命……”
楊夫人是恨毒了周寶璐,顧雪銀這次不死也是被毀了一輩子,想到這個就恨的想要撕了周寶璐,此時更是被周寶璐刺激的狀若瘋狂。不管不顧,也不顧這還在宮門口的體面,縱着身子就撲上去打周寶璐。
曾氏也嚇了一跳,沒想到她們兩句話就能說成這個樣子,連忙上前攔楊夫人,楊夫人氣紅了眼,劈頭蓋臉連曾氏都打,只是曾氏身邊的丫鬟也並不是那麼簡單,是陳熙華親自派的,拳腳十分得力,有她們護着曾氏,楊夫人一點兒也近不得身。
而周寶璐身邊有櫻桃護着,也吃不了虧。
倒是混亂中不知道在什麼地方勾到了頭髮,幾縷頭髮披散下來,凌亂不堪,周寶璐心中本來就不好過,少女心事落到這樣的結局,仿若是一場騙局,甚至連正經的騙局也算不上,只是一層可笑的騙局,她心中悲苦也無處釋放,此時被一刺激,竟就忍不住放聲大哭起來。
配合那蓬頭丐面的形象,好像是吃了好大一個虧似的。
曾氏被唬了一跳,也不管被丫鬟架着還要縱上身來打周寶璐的楊夫人,連忙摟着周寶璐查看:“好孩子,打着哪裡了,給舅母看看,要不要緊。”
周寶璐撲在曾氏懷裡,哭的直抽!
曾氏這輩子還沒見周寶璐哭的這樣痛苦過,真是被嚇的不輕。
見楊夫人還在撒潑,幾乎已經是失了理智,滿眼裡只是想要打死周寶璐,兩個會武功的丫鬟架着都吃了不少拳腳,心中又急又氣,吩咐丫鬟們:“夫人這是失心瘋了,把她擡到車上去,按嚴實了,不能再鬧,這還在宮門呢,真是找死——堵上嘴!你們怕什麼!”
又摟着周寶璐哄:“好孩子,我知道你委屈,咱們先上車,回家再請大夫來好生看看!”
周寶璐抽噎着點頭,這還在亂着呢,蕭弘澄不知道怎麼這麼快得了消息,已經走了出來,蕭弘清走在前頭,見了這宮門前混亂的場面,微微皺了皺眉,身形極快,衆人眼前一花,蕭弘清手裡的刀已揚起,刀未出鞘,連着刀鞘,啪的一聲就把狀若瘋虎的楊夫人擊暈了。
然後蕭弘清退開一步,對蕭弘澄說:“解決了。”
兩個丫鬟也不傻,見狀連忙把被敲昏的楊夫人擡到馬車上。
蕭弘澄見到扭頭不肯看他的周寶璐,頭髮披散,臉上有些紅印,好像是捱了打(其實是埋在曾氏懷裡被瓔珞給揉到的),頓時大怒:“這是怎麼回事,在宮門公然喧譁!簡直是藐視朝廷!來人,請旨……”
曾氏忙攔道:“大殿下息怒,夫人只是痰迷之症發了,迷了心竅罷了,並非有意喧鬧,還請大殿下恕罪。”
蕭弘澄也無非是做個樣子,真要往大了收拾,周寶璐在這裡哭起來,那也難免受牽連……唔,包庇也不能表現的太明顯了嘛。
所以還是給師傅一個面子吧!
蕭弘澄道:“那就暫不請旨,待查問清楚了再說,來人,請太醫,到武安侯府給侯夫人請脈,請武安侯、武安侯世子回府!”
蕭弘澄其實很想光明正大的跟着去武安侯府的,說不準能偷個空子和周寶璐單獨說話呢?可這似乎沒有可以去的理由……
他又不是太醫……
此時,冷冽的蕭弘清躬身道:“大哥,此事涉及朝廷顏面,武安侯父子也是朝廷重臣,中間還夾着病人,在宮裡處置或許太過張揚,也怕擾了父皇興致,不如大哥移駕武安侯府,待太醫診了脈,若是方便,就在武安侯府處置了,免得移送三司鬧開來,一則父皇大喜的日子,鬧成這樣,是咱們不孝,二則也保存了重臣的顏面,大哥看可好?”
蕭弘澄都不知道三弟這是識大體還是知情識趣了,不過臺階鋪好了,哪有不就攤兒下來的,便道:“三弟說的極是,武安侯世子也算是我的老師了,能保全的我自然是要保全的。三弟且與我一起去吧。”
嘎?
蕭弘清頓時覺得,大哥不厚道。
蕭弘澄吩咐道:“擺駕武安侯府,着人好生護送武安侯夫人並世子夫人!”
於是這兩兄弟商量好了,壓根沒給曾氏表達意見的機會,就上人家家裡串門去了。
曾氏只得帶着周寶璐上車,一路上哄了半日,問的清楚了,知道她沒傷到,才放了心,想到周寶璐到底年紀還小,今日顧雪銀心懷怨毒,要陷害她,當場被大殿下發落,場面或許嚴厲了些,小姑娘嚇到了也是有的,這楊夫人又來這一出,不問青紅皁白,非要說是璐兒害的顧雪銀,她又怕又委屈,自然擔驚受怕,也難怪哭的這樣可憐見兒的。
曾氏便柔聲哄她:“璐兒別怕,有舅母在呢,不會叫人委屈了你,我已經打發丫鬟去請你祖母了,你放心,沒人能把你怎麼樣的,乖孩子,別哭了,瞧眼睛都腫了。”
周寶璐點點頭,儘量的平復心情,那人太無情無義,不值得她哭。
原來他是那樣一個身份,卻藏着掖着的來見她,無非就是他身份高貴,怕自己攀扯他罷了,只是想拿她逗個樂子,這樣的人,哪裡值得她想,值得她爲他哭。
就算沒有人知道,周寶璐也因爲自己原本的那一點情動羞的難以見人,簡直就是正眼都不願意看蕭弘澄一眼。
就當自己瞎了眼,看錯了人。
周寶璐心裡痛,她想不通,舅母雖說沒有得償所願,到底藏在心裡偶爾回想起來也能露出笑來,跟女兒說起來,也並不是那麼羞於見人。而自己爲何就這麼倒黴,心裡藏着那樣一個混蛋,便是說都說不出口。
周寶璐懊喪的撲在馬車的墊子上,沮喪的說不出話來。
曾氏輕輕的摸摸她的背,唉,父親無能,家宅反亂,看把孩子都折騰成什麼樣了。
武安侯府離宮闕不遠,不過片刻功夫就到了,武安侯父子已經快馬趕了回來,在門口迎駕,蕭弘澄跳下車,瀟灑的一擺手:“侯爺不用多禮,我也是念着侯爺的體面,才趕過來的,這件事若是在宮裡處置,別說事情大小,便是今日這日子,父皇能歡喜得了?咱們早些把事情按捺下來,就是我們的孝心了。”
陳旭垣忙道:“大殿下英明。”
這時候,楊夫人還沒醒呢,被人擡了進去,就放在正廳旁邊的小廂房裡的炕上,太醫挽了箱子上前查看,一眼就看見一邊頭上帶着半邊臉腫起來約三指寬的老高的一條,又紅又腫,臉都扯變了形,太醫就在心中嘀咕,這到底是侯夫人,誰敢打呢?
因是婆婆臥牀,陳熙華又侍奉陳旭垣陪着兩位殿下在正廳,這裡頭自然是曾氏陪了太醫給楊夫人診脈,曾氏也不算年輕了,不隔簾子也使得,便就在一邊問:“夫人這是怎麼一回事?”
洪太醫只斟酌着不好答。
這在太醫院混的成了精的人,知道這種時候最難處置,也最需要渾水摸魚,這聖上的萬壽節,兩位殿下不在跟前伺候,跑到武安侯府來等着看侯夫人的病症?
這已經夠奇怪了,侯夫人還一看就是被打昏的……
這到底是想要得個什麼結果啊,怎麼就沒個人來明示一下呢?就暗示一下也好啊……
太醫真是個高危職業,太難伺候!
洪太醫一臉猶豫着不好回答,曾氏輕聲道:“不管多要緊,洪大人也要叫我們知道纔是,且不說侯爺憂心,就是兩位殿下也在等着呢。”
說着,曾氏身邊的丫鬟親自端了茶送過來,笑道:“大人請用茶,我們夫人想來沒什麼事吧?平日裡身子骨也還康健,雖說先前在宮門口突然發了癔症,不過三殿下已經處置過了,想來這醒了就能好了吧?”
曾氏輕描淡寫的斥道:“就你知道的明白!”
洪太醫精神一震,立即抖擻起來,總算有句明白話了!
他便矜持着喝了一口茶,對曾氏道:“世子夫人明鑑,從脈象看,侯夫人身子骨兒是好的,並沒有什麼要緊的症候,或是一時撞了客,有些不大明白,這暈過去倒是個好事兒,或許就打通了血脈,清醒了呢?就是沒能清醒,也沒什麼要緊,到時候看情形,或是扎針或是吃藥,端看醒過來的情形了。”
曾氏微笑,這話真是說的滴水不漏,連三皇子打了她也是好事!且這醒不醒得過來,醒過來怎麼樣,都留了極大的餘地,大約就是等着武安侯府的意思,甚至是兩位殿下的意思了。
曾氏便道:“原來是這樣,洪大人既然診的明白了,就請移步,把這話回了兩位殿下知道纔好,只是勞動了,回頭我打發人擡了整銀子上門叩謝。”
洪太醫忙說不敢,曾氏便陪着往正廳去,一路上細細分說,洪太醫頻頻點頭,賓主十分相得。
進了正廳,曾氏就是一怔,只有三皇子蕭弘清還在上首坐着,武安侯陳旭垣並陳熙華在底下作陪,大皇子蕭弘澄卻不見了蹤影。
蕭弘清冰山臉下滿心鬱悶。
先前一進了門,蕭弘澄帶了上百名黑騎衛,一路接管了侯府警衛,除了正廳的人由三皇子蕭弘清指揮之外,整個侯府已經全在蕭弘澄控制之下。
是以,他毫不顧忌,直奔甘蘭院而去。
周寶璐還並不知道外頭的情形,只坐在炕上發呆,蕭弘澄緩步走進甘蘭院,所有的丫鬟全部被無聲無息的換了下去,這樣大的陣仗,要是被他爹知道,只怕又要罵一句:“國之利器,拿給小孩子胡鬧!”
是以蕭弘澄掀開簾子走進周寶璐的房間的時候,周寶璐着實嚇了一跳,她手裡捏着那隻胖胖的小布鹿,見了蕭弘澄,竟然敢這樣大搖大擺的進她的閨房,突然也就忘了什麼規矩禮法,上下尊卑,擡手就把小鹿往蕭弘澄身上砸去。
當一個人乾乾脆脆的破壞掉規矩的時候,往往會帶動身邊的人同時忘掉那些東西。
周寶璐在這樣詭異的時間地點看到蕭弘澄大搖大擺的登堂入室,她也就忘了上下尊卑,在她跟前,覺得他依然是那個又有趣又有本事的黃公子了
蕭弘澄接過小鹿,那隻胖乎乎的小鹿已經染上了淡淡的清甜香味,像是一種糖的味道似的,甜的要命。
看來是常常把玩的。
蕭弘澄心情大好,笑道:“你喜歡它嗎?”
周寶璐不理他,蕭弘澄過來坐在炕桌的另外一邊:“我過來處置武安侯夫人咆哮宮門一事,爲了我與三弟的安全,按制,黑騎衛全面接管侯府警戒,所有人都被控制起來了,你放心,我進來這裡不會有人知道。”
周寶璐嘟嘴,依然不肯理他,還特別明顯的背過身去,給他一個後腦勺。
此時冷靜下來,周寶璐見他走進來的那一刻,就知道,他急急的追過來來見她,絕對不會像他說的這樣輕易,就算他是皇子,他所能掌握的資源和力量也不可能這麼輕易的就能爲所欲爲,他必然也有他所需要冒的風險。
先前她以爲的這個人不過是逗她玩兒,若是真的,他又何必冒這樣大的風險,急急的追過來呢。
周寶璐有點呆呆的,她有點不大明白自己了,先前在宮裡,她真是好生氣好生氣,惱怒的簡直一輩子也不想見他了,惱怒的回來就拿出那隻藏在枕頭底下的小胖鹿要拿剪子絞碎它,可真拿出來,看那連頭和屁股都不是特別好分辨的傻鹿,她又捨不得拿剪子了。
再一擡頭,看到蕭弘澄帶着一點不大明顯的討好的樣子的時候,或許是尊貴慣了,不知道該怎麼樣低聲下氣,怎麼樣陪不是,就算在皇帝跟前,也沒有這樣忐忑,這樣亟需討好過,蕭弘澄的樣子就顯得很不自然,十分違和。
周寶璐就覺得她好像不生氣了。
這是怎麼一回事?
不是應該仇人見面分外眼紅嗎?
爲什麼找遍了心底每個角落,都找不出氣來?
明明先前想好了的,明明先前就很生氣很惱怒的,可一見到他,那種熟悉的歡喜就自動冒了出來,就好像……就好像每次拿着胖鹿揉着玩的時候一樣。
蕭弘澄見周寶璐呆呆的,不肯接話,小心的說:“小鹿,我不是有意哄你的,我只是第一次被你碰到之後,每次都找不到合適的時機跟你說清楚,只能將錯就錯,時間長了就更不好說了,所以才瞞了你這麼久。”
明明是和大公主一樣的話,爲什麼他說出來就是比較容易聽進去呢?
周寶璐百思不得其解。
還有,小鹿……
周寶璐還沒對這個稱呼琢磨完,蕭弘澄又說:“從第一回見到你,我就很喜歡,每一回都是,見你一次,甚至是想到一次,我就覺得滿天滿地都是歡喜,再煩惱的事都算不了什麼了,好幾次,我都把跟我的人嚇的一跟頭……”
或許真是那個感覺太甜蜜,蕭弘澄眯眯眼睛,就是在這樣忐忑的時候,他也似乎沉淪了一般露出笑容來。
周寶璐聽的暗笑了一下,卻沒聽到下文,忍不住回頭偷看,卻見蕭弘澄目光放空,好像想到了什麼特別的甜蜜似的,漂亮的臉上那種笑容,比他形容的漫天漫地的歡喜還要好看。
周寶璐怕他發現,趕緊又轉回頭去偷笑。
蕭弘澄回過神來,見周寶璐依然不理睬他,覺得伸頭是一刀縮頭也是一刀,還不如把該說的都說了的好,於是破釜沉舟的表白:“我已經跟父皇說了,今後我要娶你做媳婦,所以,就算你再生氣,今後還得嫁給我,所以我覺得你真沒必要生氣的,反正要做我媳婦的,生氣也是嫁,歡歡喜喜也是嫁,還不如高興點兒……”
周寶璐想:蕭弘澄和大公主真是親兄妹啊,都這麼厚臉皮……
蕭弘澄再接再厲:“小鹿,別生氣了,我給你賠禮了。你要再生氣,我今晚就回去求父皇,明兒就下旨賜婚,到時候你成了我的人了,咱們慢慢兒說……”
周寶璐再聽不下去了,突然撲過去,一把搶過蕭弘澄手裡的胖鹿,還因爲撲的太猛,蕭弘澄本來就有點揣揣的,只坐了半邊,頓時被周寶璐給撞了下去,一屁股坐到地上。
蕭弘澄有點傻住了。
周寶璐卻忍不住撲哧一聲笑出來,笑靨如花,漫天陰雲散去,露出陽光來,整個世界都跟着暖了一暖。
蕭弘澄心中一塊大石頭落下來,他就知道小鹿是個心寬的,氣性不大的,不是那種心眼兒針尖大小,專會爲難人的。
蕭弘澄一邊爬起來一邊道:“早知道我摔一下你就不生氣了,我在宮裡就摔給你看了。”
周寶璐抱着胖鹿,不承認:“誰說我不生氣了,我還生氣呢!一時半會兒氣不完!”
蕭弘澄坐回去,還伸手拿榛子吃:“生氣不要緊,只要你肯理我,就生氣吧。”
周寶璐鼓着腮看他一眼,把剝好的榛子仁推過去:“爲什麼你先前看起來不是這個樣子啊?”
大公主是從頭到尾,人前人後都那樣,倒也不奇怪,可蕭弘澄在人前那般冷峻威嚴,這會兒卻完全是兩碼事了。
蕭弘澄沒想到周寶璐第一句問的竟然是這樣一句話,簡直大起知己之感:“皇子真不是好做的啊,你不知道,宮裡宮外多少雙眼睛看着,又有多少個老師教着,還常常要去父皇跟前伺候,不做的厲害一點兒,誰把你當回事啊?略懈怠些,人就能當你二百五來糊弄,非得時時打起精神來不可。唉,這吊頸還得喘口氣呢,也就這會子沒人,我能鬆散鬆散,等出了這個門兒,還得好好裝着。”
還真是怪可憐的,周寶璐想想先前堤上他那個樣子,時時都要裝成那個樣子,的確怪難的,不由的同情起來。
蕭弘澄唉聲嘆氣的訴苦:“每回見人,都離的遠遠的,坐在上頭,脖子都僵了也不能亂動。等今後咱們成了親,當着人,不止是我,就是你也得裝個不能親近的模樣兒出來……”
周寶璐一個核桃給他砸過去:“不許胡說!”
蕭弘澄接了核桃,拿過小錘子慢慢砸,只是他這輩子哪裡砸過核桃,敲了兩下也沒動靜,周寶璐搶過來:“還是我來吧。”
她敲了兩下,蕭弘澄看的心驚膽戰,把錘子沒收了,放到窗沿兒上:“得了,別砸着手,別吃了。”
然後說:“我沒胡說,咱們今後……”
周寶璐瞪他:“再說這種混賬話,趕你出去喔。”
蕭弘澄這才後知後覺的想起來,周寶璐雖然性子大方,可到底還是小姑娘,自然也是應該害羞的。
蕭弘澄便乾脆轉了話題:“我知道今天在宮裡,是吳家的姑娘想要欺負你,不過我暫時不打算動她,她的外祖父林閣老剛剛纔有了點偏向,須的看在林閣老的面子上,所以我只處置了顧家姑娘。今後……嗯……”
蕭弘澄沉吟了一下:“暫時還沒到那一步,如果時候到了,我再來問你的意思。”
周寶璐不妨蕭弘澄這樣乾脆坦白的說的清楚,立時便覺得那處罰不處罰還真沒什麼要緊了,更何況自己也並沒有什麼吃虧的地方。
她雖是小姑娘,不怎麼關心時事,但到底是曾氏養大的,又是公主府的孫女,這奪嫡大事卻並不陌生,蕭弘澄沒有生母,多少吃虧些,顯然更困難。
周寶璐便說:“這種小事,其實自己反擊就可以了,靠別人主持公道,難道次次都能恰到好處的出現救星嗎?還叫人小看了去,只當你沒本事,只能靠別人,其實……”
周寶璐有點不好意思的說:“其實櫻桃拉我的時候,還順手推了吳家姐姐一把,把她推到水裡去的,不過……”周寶璐趕快又解釋,好像生怕蕭弘澄覺得她太厲害了些:“我覺得她那麼厲害的撲過來,又撲了個空,就是櫻桃不推她,她大約也該撲進水裡去的。所以其實不關櫻桃的事,我們都沒想到她莫名其妙爲什麼要突然來對付我,好奇怪,我沒有惹她呀,這陣子我都沒怎麼見到她,不過顧家表妹討厭我我倒是知道的,她們走的近,或許是因爲顧家表妹的緣故呢?哎,幸好有櫻桃啊,不然今天就丟死人了!”
周寶璐的活潑的嘮叨重現江湖,蕭弘澄含笑聽着,然後一本正經的說:“不錯,櫻桃很好,我回頭好好賞她。”
“我的丫頭爲什麼要你賞……”周寶璐看到蕭弘澄含笑的眼睛,頓時就明白了:“她是你派來的?你給祖母的?然後……”周寶璐這樣的靈透人還有什麼想不明白的,沒想到祖母竟然也答應……
她立時覺得臉上燒的慌,蕭弘澄派了丫鬟保護她,還是祖母同意的,那她們這些小心思小動作,祖母知道多少?
真是……真是被他害死了!
蕭弘澄連忙解釋:“這倒不是,姑祖母並不知道這是我打發來的人,這是我請沈統領辦的,從黑騎衛抽的人,並沒有經過我的面子,沈叔是總領內侍衛大臣,給公主府派侍衛也名正言順,不過大約略爲暗示了一下,姑祖母又是明白人,果然就派到你身邊來了。”
公主府對這件事的態度周寶璐心中其實是清楚的,若是尋常說親,說了也就說了,可這時夾雜了兩人的情誼,周寶璐反而覺得彆扭起來,這還沒彆扭完,突然想到一件事,臉上就露出特別難爲情的模樣來。
蕭弘澄看的有趣:“還有什麼?”
周寶璐剛剛想起來,先前才吩咐了櫻桃一件事,此時才知道櫻桃是他的人,想必有事都要回他的,那叫他知道……多丟人啊……
周寶璐十分難爲情的說:“我先前……嗯,有點生氣,不,是特別生氣!看吳家姐姐沒事,有點不忿,後來……後來我就吩咐了櫻桃,叫她……”
好丟臉,周寶璐捂了臉,簡直說不下去了。
蕭弘澄還第一次見到她這樣可愛的樣子,伸手拿小胖鹿去逗她:“到底怎麼了?說吧,要是出了什麼漏子,我好替你補上。”
周寶璐鼓足了勇氣,終於小聲說:“我跟櫻桃說,叫她,叫她捉只什麼蟲,去嚇吳家姐姐一嚇……”
想想蕭弘澄在寶蓮堤上那樣冷峻成熟的處置,再想想自己這麼孩子氣的報復,周寶璐覺得丟死人了。
蕭弘澄哈哈大笑起來:“真是個好法子,我也該跟櫻桃說,叫她多捉一隻,每隻都嚇一次!”
周寶璐咬着嘴脣,然後也噗的笑出了聲。
作者有話要說:用大章慶祝一下我下週的年休假批下來了!大笑三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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