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貼告示貼告示貼告示……”
良兮咧着嘴,一手拿着刷子,一手拿着告示,先往青磚牆上刷兩個來回,再把紙往上一按,OK,大功告成,又與一張告示成功道別。
“我愛貼紙身體好好……”
大街上的百姓看見這一幕,無一不是趕緊脫身離開的,速度與良兮上次進城見到的有過之而無不及。良兮被白楊關進大牢的消息不脛而走,也不知道是哪個多事的一傳十十傳百導致的,弄得她連算賬都沒地方。
良兮看了看左右,跟小孩子故意搞惡作劇似的大笑一聲:“哈哈哈!”笑着笑着怎麼感覺眼眶溼潤潤的……
“阿彌陀佛,女施主,你這樣貼告示是事倍功半,適得其反啊。”
“啥?”良兮跳着轉了個身,眼前站着一個素袍的禿驢和尚,“我說和尚你有貼過告示嗎?你怎麼知道……呀呀呀,我的告示!”
只是一陣徐徐的微風吹過。
良兮方纔貼的告示全數都沒有情意地從牆上飄落,良兮的心八拔涼拔涼的,隨着告示的墜地,她感覺心都碎成許多塊了,還“咔嚓咔嚓”地響。
“女施主,你看。”
“看什麼看,都掉光了啦!”良兮將怒火悉數都撒向和尚,“你,都是因爲你靠近我,還帶了一陣風過來,所以責任全在你,你給我把那些都貼上去!”
“女施主,你這麼說可就大錯特錯了。”和尚並不肯吃虧,執意要良兮再貼一次告示,“現在我站着不動,你再試試便知是不是和尚的責任。”
其結果當然是……城門外,古道旁,輕風一縷……事情毫無懸念地以良兮貼的告示在一分鐘之內再一次落地收尾。
“這這這怎麼可能!”良兮抓起和尚的衣領,“說,你剛纔是不是吹了一口氣!”
“和尚沒有吹氣。”
“那你張嘴幹什麼!”
“和尚只是……吐納放氣……”
“我看你是放屁,答不出來了吧,就是你的責任!”良兮趕時間,又順手貼了一張告示在牆上。
“……”
“你怎麼不說話了?”
和尚保持緘默,還緊緊閉着嘴巴。
“神經病!”良兮回過頭,卻驚訝地發現牆上的告示再一次飄落。
“你!”
這回和尚眉開眼笑,得意地道:“是吧?”
良兮無語,想罵他卻又找不到理由……於是只能發泄般惡狠狠地仇視着和尚。不是說和尚都是吃素的嗎,這隻和尚怎麼這麼不好欺負!
和尚兩手一合:“阿彌陀佛,如果女施主答應和尚一個條件,和尚會另外泄露一條天機給你。”
天機?書上不是說,泄露天機會招來殺身之禍的麼,看來和尚又要耍她。
“哼哼。”良兮輕咳兩聲,道,“條件,說說看。”
“請和尚去本地最好的酒樓一嘗。”
“有酒哪夠啊,還需要狗肉啊啥的下酒菜纔是。”
“呵呵,想不到女施主也有此同感,和尚正有此意。”
原來這隻和尚果真不是吃素的!切,一壺酒一條狗就能買你的天機,那你的天機也太不值錢了吧。且看你能編出什麼天機來!
良兮轉轉了眼眸,一臉急切地問:“還請大師將天機說與小女子聽聽。”
“這個嘛……”和尚故作爲難地摸了摸錚亮的禿頭,“這裡人多口雜,不如去酒樓再說。”
良兮點頭哈腰,道:“好呀,大師這邊請。”
白鎮,最好的酒樓莫過於白楊親自督造的聞香樓。哼哼,蚊香樓啊,蚊香樓,爭氣點把這個和尚給毒掛了最好!
良兮特意挑了一個小包廂,畢竟等會和尚喝酒吃肉之後會發生什麼事情,誰也說不準,但無論怎樣都不能讓外人看到,免得打擾了他們喝酒的雅興。
“大師,請坐。”做足了恭恭敬敬的姿態。
“讓人上酒上肉吧。”
“好。”良兮跑到外面,過了一會又跑回來,“大師稍等片刻,馬上就上菜了。”
和尚點了點頭,竟旁若無人般匹自閉目養神起來。
良兮心底裡恨得牙癢癢,斜着眼睛打量他。
其實這個和尚長得眉清目秀,也可稱之爲俊俏,尤其有一身晶瑩白透的肌膚,比良兮好得都不知道多少。看看這個時空的安良兮吧,倘若說比不上白楊宣裴辰矣他們那些富貴人家是合情合理,但竟然連一個和尚都比不上天理何在啊!何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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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彌陀佛,擾亂佛聽,實乃罪過……罪過……”和尚嘴裡嘰裡咕嚕一陣,張開雪亮漂亮的眼睛。
良兮趕緊移開視線,竟然心虛地不敢去看他的眼:“你你在念叨什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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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候正好上了兩壺酒和一盤讓人食慾大增的狗肉。
和尚起先不理良兮,大概是看到狗肉和酒了,於是立馬收起虔誠的模樣:“你不是看見了嗎,在向佛主謝罪。”他一隻手抓起酒壺高高往上拋,溜溜的酒拋開一條弧線,另一手連筷子也不拿,直接抓起一塊就往嘴裡塞。等他吃完嘴裡的肉,砸了砸嘴,正好能張口飲下一長串酒……如此重複,其動作之快,良兮看得目瞪口呆。
良兮也奮不顧身抓起一塊狗肉,含糊不清地道:“大師你慢點吃啊,又沒人跟你搶!”
和尚將油膩的手一指,意思是:“你!”
良兮朝他翻了翻白眼:“是我請你吃飯的誒,真是!”
“你不許吃,否則我們的約定作廢。”
天,吃都吃得差不多了還拿作廢來要挾她!
“你快點吃啦!”
一直到和尚又連續點了兩三盤小炒肉、舔了N次盤子以後,安良兮終於沒了性子:“說!天機!”
“噓,既然知道是天機,你還喊得那麼響,想人盡皆知啊。”和尚拉了她一把,“其實,我是想跟你說,最好不要再做這等危險的事情了,會有不好的事情發生。”
良兮大惑不解:“什麼危險的事情?”
“貼告示啊。”
就知道你小子坑們拐騙,沒安好心!貼告示也算是危險之事?
“切!”
和尚作神秘地小聲道:“女施主不信?再這麼做下去恐怕會有一發不可收拾的後果,惹來殺生之禍!”
“去你的殺生之禍。”她要是相信就真的是因爲腦子壞掉了吧。
“女施主可知道告示上寫的什麼?”
“不知。”誠實一向是良兮少有的美德。
因爲看不懂古代漢字,良兮壓根就不去想告示貼出去會帶來什麼後果。
和尚忽湊近她,低聲道:“宮中有一位侍衛偷了鄰國進貢的千年靈芝並潛逃出來,你貼的這些告示上寫的就是要抓他的事。”
“神經病。”良兮瞪了他一眼,“這些能有什麼,還殺身之禍類。”
“你怎麼那麼笨呢!”和尚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那個侍衛武功高強,肯定會對你不利!”
“我跟他無冤無仇無情無愛無法無天……他要找找官府去,幹嘛對我下手!”
“那我問你,貼告示的一般都是官兵,你瞎摻和什麼?”
“別人叫我貼的咯。”
和尚一針見血:“那個人要害你!”
“白楊……宣裴……”
“你仇家真多,扳着手指頭能數完嗎?”
“……”
“不管是誰,那人肯定是故意要害你拉,這種事官府的人都不敢做但聖命難違,所以找你這個替死鬼。”和尚也不看良兮難堪的臉色繼續說着,“聽聞那個侍衛心狠手辣,所以找上你的話,你就死定了。”
“可是我不貼完這些告示就要去坐牢,再說那個侍衛又不一定會在白鎮。”
“不然你以爲和尚我爲何會出現在白鎮?之前說的天機就是和尚幾日前做法,見此地有黑氣纏繞,說明幾日後那侍衛出現在這裡並帶來一場兇殺,所以和尚纔來這裡解救你的。”
“誒呀,我怎麼越聽越覺得玄乎,你講話繞來繞去的,其根本意義就是爲了說明你自己是活佛。”
“非也非也,女施主,你若是不信和尚這便離去。”
“走,哼哼,沒那麼容易!”良兮不將這個瘋癲和尚說的話記在心上,聽到他要走,便咧嘴邪惡地站起身來,擋住他的去路,“知道這是哪嗎?”
和尚漠然地看着她不語。
良兮有些憋氣地自己回答:“蚊香樓!是白府的酒樓呀,你以爲能白吃白喝拍拍屁股走人嗎?”
“看來你不遵守諾言。”和尚一下子逼近她,剛剛吃完肉的嘴脣泛金黃的光,停在只差幾毫釐的位置,盪開一朵金蓮般的笑容來,屋內的氣氛頓時變得旖旎。
“咚咚咚——”門外有一陣響動。
良兮的心跳急速,整張臉刷的一下子紅光滿面,大聲疾呼:“不要進來。”
“忘了告訴女施主,嘴巴能出氣但還有鼻子能用來呼吸。”
什麼什麼,笨蛋良兮,居然忘了這個下作的和尚閉了嘴巴還有鼻子沒有捏住啊啊啊!
和尚猛然伸手推開想入非非的良兮,忽而一個急轉身,說時遲那時快,縱身一躍竟然翻身從緊閉的窗口掠出去,原本等着門外酒樓的打手衝進來將這騙吃騙喝的和尚一頓毒打,而此時,良兮卻不可置信地幹瞪着眼睛,傻愣愣地盯着一搖一搖的窗口在“咯吱咯吱”響。
“人呢?”等打手們闖進來已經晚了。
良兮從震驚中醒悟過來,一個箭步衝到窗口,但見和尚已經跑出好遠好遠了,透頂反射的光刺痛她的眼睛,反像是在嘲笑她低估了對手。
“媽呀,我怎麼會陷在這種鳥不拉屎的鬼地方啊,竟然淪落到被和尚調戲!”
毫無意外,和尚一走良兮就作爲“霸王餐”事件的主謀加主犯被聞香酒樓的嘍囉們從後門擡出。
怎麼說人要臉樹要皮的,良兮不能容忍作爲一個未出閣的姑娘被四個大男人擡着走在大街上:“呀,放開我!要抓就去抓那個和尚嘛!”
衆嘍囉齊道:“那和尚逃了,你又不肯安分些向少爺交代,我們只能用這種辦法了。”
“你們不要講得那麼委屈好不好,我纔是受害人啊,拜託!”
“那你能保證不逃跑嗎?”
“我肯定不逃跑。”就肯定被白楊怎麼賜死!
“好。”
把良兮的話作爲誓言的四個嘍囉相顧一示意就真將她放下了。
“謝謝,謝謝啊。”雙腳又有力地踩在厚實的大地上,心底有一種叫安定的感覺油然而生。面對這麼容易糊弄的四肢發達、頭腦簡單的嘍囉們,良兮忽然產生一種不忍,咳咳了兩聲,有些愧疚地道:“這個,我們走這條小路吧,是捷徑。”
“不必了,走遠路吧。楊公子的脾氣大,你又不是不知道。”
你敬別人一尺,別人敬你一丈,真理。
“沒事,我已經想好了措辭。”良兮上回尋白府的時候來過附近,記得那條捷徑能通過集市,而且掐指一算也正是人潮洶涌的時刻,正好方便良兮逃跑。
不過……良兮瞥了瞥衆嘍囉,居然每個都身着勁裝,皮膚黝黑髮亮,袖口和褲腳緊緊地綁着碎布條,手臂凸出堅實的肌肉,儼然一副練家子的模樣,由此可見,如果不小心點還是極有可能被他們再次抓到。
對每個嘍囉的身材看着看着,良兮竟然把逃跑這楊的頭等要事放在腦後,慢慢懷疑起一件事來,她的體重到底是不是那麼沉,她有那麼胖嗎……竟然要這麼壯實的四個男人擡!
良兮試探着問:“你們四個人擡我累麼?”
莫名其妙的四人異口同聲道:“累。”
誒,爲什麼白楊那小子的手下都這麼能打擊人。
按照預計,前面的拐角一轉就是集市區域了,良兮興奮得有點小緊張。
一二三四五……
轉過彎,良兮頓時傻眼了。
集市,集市呀怎麼壓根就不存在?空落落的,不僅整條街跟荒廢了似的極度冷清,良兮的心也拔涼拔涼的。那個位置原本是上次免費贈送白菜給她的大媽的攤子,那個,是豆腐書生的攤子,還有那個價錢出得很貴的算命先生也不在。那麼大一推人怎麼都不見了呢?
良兮瞪着眼睛撓了撓頭:“今日不是集市麼?”
“難道今日主子出門了?”其中一個嘍囉反應很快。
“什麼,他出什麼門啊,我都要去見他了!”良兮整個身子虛弱下來,仰天哀號一聲。
“好像是找人去貼榜,致使城裡的百姓們大多不敢出門。”
“命裡剋星啊……”白楊這個花花大公子爺,貼勞什子榜去,害她在這裡無計可施!良兮哭着一張臉,乾脆蹲坐在地上。
“誒,姑娘你怎麼了?”
“沒事沒事!”良兮不耐煩地兇惡道,“讓我想想辦法,要怎麼才能逃……”
“快去,那邊有聲音,把人抓過來貼榜!”好似平地一聲雷,強勢的聲音驚得良兮等渾身一震。
這個聲音……如此耳熟……不會又中獎了吧!白楊啊白楊,你果真是英魂不散啊!耳聽腳步聲越來越近,良兮急得差點逼出淚來。
一道長長的身影拉開:“喂喂喂,你們好像是聞香樓的吧,在這裡幹什麼呢?”
幸好走來的不是白楊只是他的隨從卓延,但也請不要轉過身,就算轉了身也不要認出她啊。
可惜,四個嘍囉一齊指過來:“她……”
完了!良兮來不及縮起來的身子全部暴露在卓延的眼皮子底下。
“你……”卓延眨了眨眼睛,袖中的手朝她一擺,轉而對嘍囉們使喚道,“你們快去少爺那領事做。”
咦,不是跟她說話,沒有抓她去見白楊……
看來事有轉機!
俗話說大恩不言謝啊,來不及向卓延表示感謝,良兮在嘍囉們目瞪口呆有苦說不出的木然狀態下,一路疾速地狂奔。趁着嘍囉們沒有把她,不,是那和尚欠聞香樓的事情告訴視財如命的白楊,她安良兮爲了保命,必須趕緊地跑!
如此順利逃出白楊的鉗制範圍,還是第一次。良兮自穿越以後首次這麼的有成就感。跑出十幾裡之外,良兮竟不知道方向了,四下一片白茫茫的,白紙黑字,成片成片地貼在牆面上,幾乎一面牆滿滿的都是。
牆腳下,一個個平民百姓汗流浹背地疊羅漢,層層往上,最上面的一個正在奮力地貼告示。
良兮揉了揉眼睛,這告示怎麼越瞧越眼熟呢?
“哎喲,累死了。”
“都是該死的侍衛,在宮裡呆得好好的,幹嘛偷千年靈芝跑出來,害得我們今日集市也擺不成,還遇見了楊公子!真是該死,真是該死!”
“對呀, 我媳婦說家裡沒米了,我不用賣豆腐的銀兩換點米回去,晚上都沒的吃啊。”居然是豆腐書生。
白菜大媽:“我地裡的白菜都沒來得及收,肯定被鄰家的牛給踩壞了!”
……
民怨四起,不敢埋怨白楊也不是埋怨良兮,俱都在詛咒那個傳說中的侍衛。
千年靈芝……侍衛……皇宮……良兮一拍腦門,難道酒肉和尚說的都是真的?可是辰矣不是剛剛取了千年靈芝送給府衙大人,才得以保釋她出獄的呀。
或許,侍衛等於辰矣,辰矣就是那個侍衛,武功高強,心狠手辣?
如果是,只能說辰矣將性情隱藏得太深了。
良兮不禁打發感嘆,她何德何能啊,竟然使得皇宮中的大內侍衛對她一見鍾情,再見傾心,最後聽到她在牢裡被施私刑,竟還盜得貢品靈芝來保釋她出獄……興許辰矣離開五日爲的就是躲避風頭,嘿嘿,果然還是古人情深義重啊,做了一套套的事情,而當事人——她卻被瞞在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