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亦城篇)
吟月樓。
凌都本就繁華富饒,而這裡本是集風月奢靡於一身,夜夜鶯歌燕舞,日日花紅柳翠,佳人一笑值千金,讓男人們流連忘返的溫柔鄉。
大堂裡,玉媽媽熱絡圓滑的招呼着各色客人們,分到各位姑娘那裡,而姑娘們盡是笑盈盈的拉過個人,一臉的嫵媚嬌態,時而敬大人們一杯酒,時而故作生氣撒嬌,時而彎起媚眼掩嘴輕笑。相比於樓下的雜鬧,二樓則顯得清淡素雅很多,來吟月樓的雖多半是權貴人家,一擲千金也是常事,可是在二樓這種豪華的廂院,獨門獨戶,裝設華麗不說,陪客的姑娘也個個都是天香國色之級,而價錢說是一擲萬金也綽綽有餘,這門檻兒高了,自然人就少了。二樓包廂的最裡間,安靜的與喧鬧的氣氛顯得那樣格格不入,隱秘的讓人有絲絲冷意。
然而,屋子裡只座了三名男子,並未有任何佳人相伴左右,位於首座的白衣男子舉起酒杯說道:“扳倒逆賊的事情,真是要感謝二位的鼎力相助了!來,我先敬二位一杯。”
“二皇子客氣,臣不敢受此大禮,一切都是臣應該做的。”二人齊聲說道。
“呵呵,韓將軍,青崖領衛,這話是怎麼說呢?你們一個是與我沒有半點交集又威名遠揚的大將軍,一個原本就是那逆賊的手下,這樣的相助怎麼能說是你們該做的呢?”
聞言,兩人臉上都略有怔色,一時不知接什麼纔好。
“哈哈,”在氣氛尷尬時,亦城忽然爽朗的笑了起來,道:“正是因爲如此,二位的相助才更顯得珍貴啊!不是嗎?所以,這杯酒,你們受之無愧啊!”
已是無法推拒,又看着亦城迅速轉變的神態,二人只得小心的說:“那臣等恭敬不如從命了。”說罷,將酒杯中的酒一飲而盡。
看他們飲完杯中的酒,亦城又親自爲三人斟上了酒,道:“日後我定還會有很多地方需要二位幫忙,也希望二位能一如今時這般,施以援手纔是。”
“二皇子嚴重了,臣等自當爲二皇子竭盡全力。”
“好,那爲了日後我們一同圖謀大業,我再敬二位一杯。”
“不敢。”雖嘴上這樣說,二人還是舉起杯,與亦城的杯碰撞了一下,然後三人同飲。
喝完這杯,亦城又一次爲三人都斟上了酒,卻沒有說話,把着酒杯玩味了一會兒。
щщщ✿ttКan✿¢〇
青崖與韓鋒兩人面面相窺,不知亦城這是爲何,青崖只能開口道:“二皇子,這一杯該是臣等敬您一杯了,就敬您英明無雙,才智過人,可好?”
“唉,還要敬上臣等祝願二皇子順利完成大業,恩澤天下!”韓鋒補充道。
“是,是,還是韓將軍說的周到。”青崖應和道。
而亦城卻是淺淺一笑,搖晃着手中的酒杯,道:“二位此言差矣,這一杯我們該一起敬她——那個真正幫助我們的人。”
青崖與韓鋒兩人再度語塞,心裡大概是有九分明白亦城所指是何人,只是不知道該不該接下這話,兩人面上都有些進退兩難的窘色。
“風護法,電護法,她最近可還好?”亦城的語氣那樣自然,彷彿在說着一件人人皆知的事,而話語間又有些真摯的落寞,他不在,她可還好?
雖是大概知道亦城已經猜出來了自己的身份,但聽到亦城那樣自然的呼出自己隱秘的身份,額上還是泛出了一層冷汗,兩人連忙跪下道:“二皇子果然智慧不凡,早已猜出臣等的身份,臣等佩服至極。宮主她……應該很好。”
“呵呵,那就好。”亦城放下酒杯,扶向那兩人,道:“二位快快請起,你們與我之間又何須行如此大禮。你們既然已經被授命來輔佐我,我定然把二位當自己人。”
“謝二皇子厚愛。”說完,兩人站起身,重新坐回座位上。
亦城緩了緩,接着說:“二位既是自己人,那我就把話挑明瞭說,現今雖是滅了明面上的一頭虎,衆人皆是對我另眼相待,然而這暗地裡卻不知有激怒了多少狼。所以,我是更加需要二位的相助啊。”
“二皇子儘管吩咐。”
“韓將軍坐鎮前線,年輕有爲,雖是手握重兵,可是論起在軍中的根基還是沒有蕭氏家族日積月累的深。眼下的形勢,只能用些別的手段讓將軍把軍權握的更穩。所謂擒賊先擒王,不能把所有追隨蕭家的將士都除掉,就只能從蕭氏一族中身居位置較高的親信開始。而這些人,就需要你我二人的配合了……”說着亦城的聲音減低,逐漸變成了只有韓鋒和他兩人能聽得見的耳語,又把一個信封交到了韓鋒手中,二人相視一笑。
“臣明白,定不辱二皇子所望。”韓鋒擲地有聲的答道。
旋即,亦城又把目光轉向青崖,“青崖首領,亦有大將之才,這些年讓你屈居在亦陽手下,護一方庭院真是委屈你了。如今,那幫亂黨一除,有很多職位就空了出來我自是會進言,提拔你做御林軍統領,不知你意下如何?”
“臣自是感謝二皇子提拔,定爲二皇子赴湯蹈火,萬死不辭。”青崖跪下謝恩。
“呵呵,不是說了在我面前,自己人就不要這麼見外了嗎。至於你說的赴湯蹈火,萬死不辭倒是太誇大了,我怎麼捨得失去你這樣的愛將呢,只是……現在真的有一事需要青崖首領大義滅親了。”亦城的臉上依舊是淺淺的笑,卻讓人更加心下寒冷。
青崖心裡暗覺不好,神色惶恐的問道:“情二皇子明示。”
“這次唯一一個參與逆反,卻不受牽連反而用功的古禾,”說到這兩個字,亦城看了眼青崖的反映,青崖明顯的微微爲之一震,儘管他很快的掩飾了下去。“此人可是與青崖將軍有什麼特殊的關係?”
顯然,從前句的那個“大義滅親”就能看出亦城已經知道了自己與古禾的關係,所以,青崖別無選擇,只能坦白:“是不相瞞,古禾是臣的親生哥哥,只是生疏了多年,未公開相認,此次,也的確是他告訴臣反賊們的具體部署,才讓臣有機會爲二皇子盡綿薄之力。”
“如此說來,他可是我要感謝的大功臣了,哈哈哈哈”亦城忽然爽朗的笑起來,就在青崖剛剛鬆了一口氣的時候,亦城的笑聲戛然而止,“可是,他終究知道的還是太多了。”
聽聞這話,青崖額上冷汗大做,連忙懇請道:“不管怎樣,他都已經選擇投靠我方了,而且古禾相來爲人嚴謹,一定不會說不該說的話。”
“呵呵,青崖首領不要緊張,我定是不會做那卸磨殺驢之事,更何況他還是你的兄長,又有功於我。若是殺
掉他,豈不是浪費了青崖首領策劃他向我投誠的良苦用心。”
連是自己勸服古禾,而不是古禾自願一事亦城都知道,那麼這事一定不會那麼簡單結束了,青崖心裡冷冷的抽搐了一下,只道:“還請二皇子網開一面。”
“我自是會網開一面的,可是他畢竟是跟隨亦陽多年的心腹之臣,又知道的太多,若有朝一日被奸人利用,不顧你與他的兄弟之情,這可如何是好?再說,我想在朱雀宮這麼多年,你也應該很明白,越是親近的關係就越是別人抓得住的把柄,與其讓別人抓住把柄,不如自己先解決這個隱患。但在這種種情況下,我雖是不忍要他的命的,但是終究還是要封住他的口。你可明白我的意思?”
青崖的眼眶裡已有溫熱之意,封住古禾的口,那就死要割下古禾的舌,自己在朱雀宮多年,雖已對這樣的事例屢見不鮮,但輪到自己身上,終究那是與自己血脈相連之人啊!可青崖也知道,只有這樣,纔是古禾唯一能活命的方法。於是他只能忍痛回答:“臣,明白。”
“明白就好,只是我需再囑咐你一句,一個會識字寫字的人即便不能說,卻是能寫的,你若真是想保全他的性命,做事就要徹底。當然,之後我定是會讓人好生照顧他的。”
不讓他再能寫字?那就是挑斷他的手筋。讓人好生照顧,就是剝奪了他剩餘的全部自由的囚禁。可是隻有這樣的苟且,才能讓古禾有一息尚存,好死不如賴活着,希望你不要怪我,青崖心裡這樣想着,嘴上只能艱難的說着:“是!臣、定不辱命!”
韓鋒看着青崖痛苦的表情,只是輕輕在心底嘆了口氣,這樣的事,自己也是見多了的。亦城這樣縝密果斷之人,能留古禾一條命也多半是看在宮主的份上吧。無論親情、友情還是愛情對於他們來說都是太過奢侈的東西,因爲有了感情就有了弱點,自然就會讓別人有機可乘,同往高處的路註定孤獨。韓鋒從思考中抽回神,岔開剛剛的話題道:“二皇子,臣有一席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但說無妨。”亦城回答。
“臣愚見,觀當日大殿前,三皇子落刀的地方似是有些詭異,而且當時大皇子好似並無還手之意,又怎會多出一個爲保護三皇子而賜死大皇子的侍衛?當然,當時事發突然,臣等又不在近身,始終無法看的真切。”
“哈哈,韓將軍不愧久經沙場,真是好眼力,其實,我也是有這樣的疑惑的。只怕,老三很有可能就會成爲那狼羣的領導者了。”亦城意味深長的說。
“如此說來,他又是皇后嫡出,現今大皇子一死,定會得蕭家全力幫助,這羣臣……”韓鋒面色擔憂的不好往下說,他知道,或許亦城也早已明白自己的意思。
“蕭族的確勢力過人,可是父皇怎麼會允許他們一手遮天呢?他們必然也是有政敵的。”
“臣愚昧,斗膽問一句,二皇子如何拉攏這羣人?”
“哈哈,韓將軍看來真是在戰場上呆久了,不解這官宦風情了。這答案嘛,就在我們腳下啊。”亦城眯眼說道。
韓鋒眼珠一轉,似是明白了過來,拱手向亦城說道:“二皇子果然是聰明蓋世!正所謂,英雄難過美人關,這溫柔鄉里的耳邊風可是輕輕一吹就能颳起驚濤駭浪的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