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玉姮說:“剛開始我是想全部追回的,可是我發現,羅家商號的生意少了三成,羅生堂的弟子也減少了兩成,羅生堂兩成的弟子,這是一個很龐大的數字,關鍵是,對於這個異動,羅生堂的堂主們並沒有異議,那些離去的弟子,我怕他們聚衆鬧事,還特意查了他們名下的銀錢來源,好在,都是正當的來源。這些散去的羅生堂弟子生活的都還可以,我也算放了心。即如此,我又何必再去追。狐月商行分攤羅家商號部分的生意,又不損傷羅家的根基,如此一來,羅家商號能改變一家獨大的局面,羅生堂離開的弟子又有一個很不錯的歸宿,這是我爹多年的夙願,他活着沒能完成,如今有人願意幫他完成,我自然願意成全。”
“你爹泉下有知,會爲你感到自豪的。”
羅玉姮說道:“我爹生前,我盡是惹他生氣,雖然是他的獨女,除了讓他生氣、失望之外,好像也沒做過什麼讓他覺得開心的事,現如今我們陰陽兩隔,即使做再好又有什麼用,終是不能再見他一面了。”
慕容韓宇看了看夜空,月亮很圓,很大,諾大的天空,只有稀稀疏疏的幾顆星星。
慕容韓宇說:“我小時候問奶奶,我父母去了哪裡,她都會指着天上的星星說,他們去了天上,在天上看着我、陪着我,雖然知道是假的,但是到現在我都習慣夜晚去看星星,找天上那顆最大最亮的星星,我相信他們能看到我,就像我能看到天上的星星一樣,這樣,夜再黑,我也不會覺得自己是一個人。”
“你還信這個?”羅玉姮有些意外。
慕容韓宇笑道:“算是一個自我安慰吧。人活一世不容易,不必事事精明,該清醒的時候保持清醒,偶爾糊塗一點,生活會更容易一些。”
羅玉姮擡頭看着天上的星星,一閃一閃的,不就像是親人的眼睛嗎!
“從此,我也有人陪伴了!”羅玉姮指着天上最亮的一顆,對慕容韓宇說:“那兩顆最大最亮的星星是我的親人,你可不許跟我搶哦!”
“我讓着你。”
羅玉姮被慕容韓宇的話逗笑了,兩人一邊走一邊說,不知不覺就到了客棧,羅玉姮問慕容韓宇:“你準備什麼時候回去?”
慕容韓宇答道:“說不好,我在等一個朋友,他若來的早,我便能回去的早,他若來的遲了,我只能等着了。”
羅玉姮好奇:“什麼樣的朋友,值得慕容公子這樣等?”
“一個忘年交,幫了我很多忙。”慕容韓宇思量再三,還是開口問道:“宴席上有個戴銀狐面具的男人,你可有印象?”
羅玉姮想到扶她的人,答道:“出門的時候見過一面,怎麼了?”
宴席中,慕容韓宇不經意的看到他看羅玉姮的眼神,他的眼中亮晶晶的,再仔細看,竟然是淚光,他都懷疑是不是他看花了眼。
“沒什麼,覺得有些特別,所以問問。”慕容韓宇岔開話題,問道:“你什麼時候回去?”
羅玉姮答道:“最遲後天吧,家裡還有些事,我想早些回去。”
慕容韓宇提醒道:“嶺南的小路雖近,但是那裡經常有山匪出沒,你回去時,最好還是原路返回,官道雖然慢些,但是安全。如果你有興致,可以走水路,這裡依山傍水,水路的景緻不錯。”
羅玉姮道:“小路我是不會走的,至於水路,還是算了,我還想早些回去見家人呢。”
兩人算是就此別過了。
羅玉姮回到房間,趴在窗戶上看天上的星星,他們真的能看到她嗎?
“一定能看到的。”羅玉姮接受了慕容韓宇的說法,自我安慰也好,自欺欺人也罷,活着的人總要繼續走下去。
今天心情不錯,酒勁也散的差不多了,羅玉姮泡了一個熱水澡,洗完澡出來後,看到一臉沉重的謹言。
“怎麼了?”羅玉姮問。
謹言答道:“府裡有人來報,許將軍被革職關入大牢。”
羅玉姮的心一緊,問道:“什麼原因?”
謹言答道:“說是,公然違抗聖旨,皇上一怒之下,將他打入了天牢。”
“違抗聖旨?”羅玉姮蹙眉。
謹言咬了咬嘴脣,道:“皇上爲許將軍和霓裳郡主擇定了婚期,許將軍公然拒絕了。”
羅玉姮軟軟的靠在牀櫺上,以爲會不在意,可是聽到這個消息,心還是會痛。
謹言有些擔心的問道:“小姐,您沒事吧?”
羅玉姮問謹言:“不止這些吧,還有什麼就一併說了吧。”
“小姐。”
羅玉姮嘆了一口氣,說道:“說吧,總比從別人的閒言碎語中知道的好。”
謹言說道:“許將軍的母親在羅家的大門前跪了一天,直至昏厥,才被人擡了回去。”
羅玉姮手心冰涼:“她又何必如此,我即已經和他斷了,就不會再跟他有任何關係,他娶誰不娶誰,又跟我有什麼關係。”
“淑妃呢?淑妃沒說什麼?”羅玉姮又問。
“淑妃娘娘差人送來了一封信。”謹言拿出一封信交給羅玉姮。“這是昨天梅夫人差人送來的。”
羅玉姮打開,幾個娟秀的字映入眼簾:
他爲人夫,你爲人婦,緣分已然,各自安好。
短短十六個字,羅玉姮用盡全力方纔讀完,這一張紙,彷彿千斤重,她竟拿不動,紙張滑落,像凋零的落葉,落在謹言的腳邊,謹言瞥見紙上的字,也被嚇了一跳。
羅玉姮的手捂住心臟,她已經做了決斷,爲何還要逼她?心臟像是硬生生被人拔去了一般,竟痛到不能呼吸,看到她慘白的臉,謹言嚇壞了,她跑到羅玉姮跟前,扶着她:“小姐,小姐,您要難受,就哭出來吧,求您,別再逼自己了,您這樣硬撐着會憋出病的。”
羅玉姮神情有些呆滯,謹言嚇哭了。
她已經逼自己離開了他,她所求不多,只想他好好的活着,她只想守着她的家守着她的家人安安靜靜的生活,即便如此,她的生活還是一再的被人打擾,她可以不理會那些流言蜚語,也可以裝作冷酷無情,她甚至已經逃離了沭陽,爲什麼她還是得不到片刻的安寧?
他爲人夫,你爲人婦,緣分已然,各自安好。
羅玉姮看着地上的幾個字,眼淚在眼眶裡轉來轉去,這是在逼她嫁人,可除了他,她沒想過再嫁另一個男人。
羅玉姮始終沒有哭出一聲,眼淚卻大顆大顆的落到地上:“他怎麼樣?”
謹言擦了擦眼淚,說:“我們的人來報,淑妃和他的家人都去勸過,可許將軍,始終不肯鬆口,皇上失去了耐心,已經對許將軍動了刑。皇上這次是真的生氣了,霓裳郡主和淑妃都去求過他,都被他責罵,還被罰了跪。連小皇子都受到了牽連,連同淑妃一同被軟禁了。”
謹言看到羅玉姮的眼中起了殺意,她對羅玉姮說道:“皇上懲罰的是他的臣子,我們無權干涉。小姐殺了周嶽峰,皇族之所以沒有舉動,一是因爲我們佔着理字,二是因爲他只是一個臣子,並非皇族中人,可若小姐對皇族動了心思,諸國必定視羅家,以羅家爲仇敵,羅家的勢力是可以救許將軍,可若諸國聯合起來,別說保許將軍,連羅家都會面臨滅頂之災啊。”
謹言說的這些,她都懂,否則,她不會讓他活到現在,可他拿她心愛之人逼她,她又怎麼能忍?
“回家,現在就回去。”羅玉姮咬牙起身。
半個時辰後,羅家的馬車在嶺南的大街上一閃而過。嶺南的人不認識車裡的人,但羅家的馬車上的標誌他們是認得的,羅家三小姐的事他們也都有所耳聞的,於是,夜市的食客又多了一個討論的新話題,是什麼事情能讓這個殺伐狠厲的羅家三小姐連夜火速的趕回去?只有那少數時時關注她的人才知道,她究竟是爲什麼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