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玉姮一夜未眠,直到天亮,阿飛都沒有回來,眼看着堂會的時間要到了,羅玉姮帶着謹言坐上了去羅生堂的馬車。
羅玉姮是第一次去羅生堂,與她想的不同,羅生堂並非在鬧市,而是坐落在郊外的山腳下,背依青山面朝大海,確實是一個好地方。
走過石橋,羅玉姮在羅生堂弟子的引領下進了羅生堂,木石結構的房屋極其精巧,冰冷的石頭上雕刻着飛魚走獸,在海水的侵蝕下變得光滑圓潤,沒有了讓人望而生畏的鋒芒,若隱若現更顯得惟妙惟肖。
羅玉姮無心欣賞這精巧的工藝,她面色肅然的走進羅生堂大堂,門口兩側站滿了各堂弟子,羅玉姮不動聲色的看了看大堂,大堂呈半月形,從左至右正好有九個座位,三個座位上有人,六個座位是空置的,其中四個主位之後分別站着三四位面色凝重的男子,羅玉姮雖然沒見過,但是來時也做了功課,她也知道,這幾人就是她大伯和大哥掌管的四堂的主事,羅玉姮看了看其它堂主的位子,沒有看到洛天和歐陽震,看來是被阿飛牽制住了,其它人的臉色看起來也都不怎麼好,除了馮遠天,其他人看她的眼神都是敵視狀態,想來,洛天和歐陽震的不出現,讓他們也有些慌亂。
羅玉姮不露聲色,在所有弟子的注視下,信步走到大堂的主位坐下,對於她的舉動,有人訝異,有人皺眉,也有人不屑,羅生堂總堂主的位子,數百年來從未有女子坐過,就連堂主一職也只限於男子,她一個小丫頭,竟然堂而皇之的坐到總堂主的位置上!
羅玉姮坐定,四堂的主事來到中央,單膝跪地。
“忠義堂主事齊峰。”
“信義堂主事魏山琪。”
“誠義堂主事方梓辛。”
“德義堂主事吳雲凌。”
“參見堂主。”
洪亮的聲音響徹大廳的每一個角落。
廉義堂堂主展嶂冷哼一聲,譏諷道:“羅生堂從未有女子當職的規矩,你們這麼急着討好奉承,還真是丟你家主子的臉面。”
如此出言不遜,其他人想要發作,忠義堂的主事齊峰攔住他們,他笑盈盈的說道:“羅生堂規矩,羅生堂認玉牌不認人,現如今,我們四堂玉牌均在三小姐手中,自然要尊小姐爲堂主。至於女子當職,”
誠義堂主事方梓辛問道:“這羅生堂哪一條哪一項有規定,女子不能當職?”
信義堂主事魏山琪笑道:“諸位堂主別忘了,這羅生堂可是羅家建立,我們今天的一切可都是羅家給的,別說沒這一項規定,就算有這一項規定,諸位見了羅家三小姐,不應該問候一聲嗎?”
一直沒開口的羅玉姮說道:“我大伯雖然不在了,可羅家還有人活着,更何況,這羅生堂姓羅,只要羅家還有一個人活着,它便只能姓羅!”羅玉姮面帶笑意,眼裡卻透着寒光,她笑盈盈的看了他們一眼,問道:“還是,各位叔伯連這最後的片刻都已經等不及了?”
怕起禍亂,在其他人發作前,馮遠天趕緊岔開話題,道:“小姐誤會了,我們從沒有過異心,此次堂會,也是爲了羅生堂的以後。”
羅玉姮似笑非笑的玩弄着面前的茶盞,這個笑讓馮遠天后脊背發涼。
馮遠天問身後的主事:“這都什麼時辰了,洛堂主和歐陽堂主怎麼還沒來?”
主事答道:“洛堂主一向最守時的,或許是因爲身上的傷,耽誤了吧。”說罷他便看向羅玉姮,羅玉姮彷彿沒聽到一般。
洛天是受傷,那歐陽震呢,他只是受了一點皮外傷,對往謊稱重傷,也是怕羅家責難。而且以他的性格,他不可能故意遲到的啊,再看平靜的羅玉姮,馮遠天有種不好的預感,但願不要出什麼亂子。
在場的,除了羅玉姮之外,其它各堂都派人去打探洛天和歐陽震的消息了,大堂裡靜悄悄的,大家都在心裡盤算着自己的計劃,這個時候,沒有一個人先開口。半個時辰後,派去打探消息的人絡繹不絕的回來,看着他們在各自堂主耳邊耳語,而他們看羅玉姮的眼神有憤怒更有震驚,但最後都被一絲恐懼壓了下去,他們的神情羅玉姮盡收眼底,可阿飛還沒回來,她不確定他有沒有得手,但是各堂主臉上精彩的表情讓她確信,他們的計劃被她擾亂了。
其它堂主相互交換了眼神,孝義堂堂主翟天站起身來,說道:“這都等了那麼久了,難道洛天和歐陽震不來,我們這會還不開了嗎?”
廉義堂堂主展嶂也幫襯着說道:“此次堂會召開,目的就是總堂主一職,該由誰暫代,我們不妨等的同時也說說自己的意見,也好過在這裡浪費時間。”
馮遠天起身,問羅玉姮道:“那三小姐的意思?”
羅玉姮說道:“這樣也好,各位叔伯先說說自己的意見。”羅玉姮突然正色道:“馮堂主、翟堂主、展堂主,還有各位主事,大家就說說,我羅玉姮到底能不能代哥哥暫代這堂主一職。”
四堂主事當即表明了自己的態度:“我等願追隨三小姐,直到少堂主接任堂主一職。”
“羅生堂可從未有女子當職的先例,難道三小姐想破壞這個先例,這隻怕是對羅家先祖的不敬吧!”
“大夫人在世時,也來過羅生堂,她也過問過堂中事,但卻從未接任任何一職,三小姐一來便要做總堂主之位,這不是打了大夫人的臉嗎?同是羅家的人,爲何侄女能做堂主,她卻什麼都做不了。”
“大夫人已經過世了,你們現在拿她說事,又有幾分尊重?”
“沒有女子當職,並不是女子不能當職,況且少堂主還處在昏迷之中,小姐不當職,難道要你們這些外姓人當職嗎?”
“少堂主如果一輩子醒不來,這總堂主一職難道要一個女子代一輩子嗎?”
“你放屁,竟然詛咒堂主!”
“你一個小小的主事,竟然敢以下犯上,少堂主就是這樣教自己的下人的嗎?”
“不管怎麼說,三小姐任總堂主一職,我們是堅決不會同意的。”
“羅生堂不是沒人,一個女子做總堂主,豈不是讓人笑話。”
“我看是你們別有居心吧!”
“魏山琪,你放肆!”
“除了羅家的人,任何人做總堂主,我們都不認。”
。。。。。。
他們一衆人爭得面紅耳赤,吵得不可開交,馮遠天偶爾會說一兩句勸慰的話,但也沒表明自己的態度。他悄悄的觀察着羅玉姮,任憑他們怎麼吵怎麼鬧,她都置若罔聞,只是用手不停的描摹這桌子上的圖案,看着她氣定神閒的樣子,馮遠天倒拿不準主意了,他該站在哪邊。羅玉姮一副運籌帷幄的樣子,可其他三堂的勢力也不容小覷。
他們誰也不肯讓步,爭辯已經解決不了問題,不知是誰先動了手,大廳裡很快就打成了一片,馮遠天想讓羅玉姮說句話,阻止他們的打鬧,可羅玉姮視若無睹,片刻後,謹言悄悄喚了她一聲,羅玉姮低眉,看到謹言手中多出來的兩塊玉牌,她微微側頭,阿飛不知什麼時候已經站在了人羣中,阿飛朝她點了點頭,羅玉姮長舒了一口氣,阿飛得手了。
阿飛的出現,和羅玉姮的神請,自然也沒逃過一直暗中觀察的馮遠天的眼睛,馮遠天是最會審時度勢的人,在公在私羅玉姮都佔了極大的優勢,更何況,他得到的消息是,洛天和歐陽震都已出事,再看氣定神閒的羅玉姮,他便什麼都明白了。他本就是中立的,如今只要端正自己的態度,就算羅玉姮與其他四堂撕破臉,也殃及不到他。
羅玉姮突然站起來,將茶杯重重的扔了出去,砰的一聲,茶盞碎成無數片,衆人才停下手中的動作,不明所以的看着這個自始至終都彷彿置身事外的羅家三小姐。
羅玉姮居高臨下的掃了他們一眼,除了兩堂堂主,每個人臉上都帶着傷,有些衣服都撕破了,露出身上的淤青。
羅玉姮沒有怪罪他們,冷冷的看着展嶂和翟天,問道:“兩位堂主就是這麼教導屬下的嗎?還是各位堂主已經等不及,就不顧臉面了。”
羅玉姮並沒有給他們說話的機會,她上前一步,居高臨下對着堂下的弟子道:“羅生堂可是你們滋事的地方?當真是一點規矩都沒有了嗎?齊峰、魏山琪、方梓辛、吳雲凌聽命,如若再有人在大堂生事,格殺勿論!”
“是。”
“是。”
“是。”
“是。”
四人同時應聲,阿飛站在了羅玉姮的身側,其他人大喝一聲“來人”,他們的人將這些滋事的弟子團團圍住。
誰也沒想到羅家的三小姐,一個看似嬌弱的小女子,竟然能說出如此狠厲的話,他們確實也被她身上散發出的殺氣震懾到了,弟子們面面相覷,極不情願的鬆開了手。
翟天冷哼一聲,陰陽怪氣的說道:“三小姐好大的脾氣,總堂主在世的時候,也沒有如此大的脾氣,格殺勿論!呵呵,三小姐就不怕濺了自己一身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