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世人眼中,可憐可愛的女子就是天理吧!傅無眠回到院裡就跟古小香兩個人一起憋屈,商量之下打算等在依蘭縣的事結束之後便將這個水煙丟到偏僻的莊子上去。
雖然明知這個水煙不是什麼大事,但古小香還是介意得不得了,於是換了個法子,也不說什麼,只是自己也到粥水棚子來做事。那水煙怎麼說她也不管了,畢竟人心是管不了的,只要傅無眠心思堅定,古小香又不是京城裡的大小姐們,覺得被說一句嫉妒就壞了名節要生要死。
崔心怡斜斜看了一眼古小香,心中卻駭笑不已,心道總算機會到來,看來馬上就要成事了!昨日大殿下已經傳信過來說是發生了一件大事,朝廷更派遣了新的欽差過來處置之前縣令的事, 只要她今日成了事,這個楚玉是非死即傷,以後肯定不成氣候了。
她窺視着古小香甜美慵懶的容顏,遠遠看見傅無眠帶人過來視查,連忙大喜過望地迎上去。
“你過去熬粥吧!王妃人呢?”傅無眠不動聲色地朝初一十五身後一躲,和扮成水煙的崔心怡保持距離。他已經找人來認過水煙的臉,都說的確是個本地女子,還有人認識水煙家裡的親戚,篤定不是冒名頂替。
那麼這個女子只是傾慕自己而已,算不得什麼大事。只是讓人煩心,卻又不便趕走,只好時時刻刻保持距離,不要讓她近身。
水煙果然馬上露出悽楚模樣,雙眼含淚地道:“婢子失責,婢子這就去喚王妃娘娘。”
說完也不等傅無眠說句話轉身就跑開了。這個情形落在其他災民眼中,自然認爲是這個水煙姑娘又被欺負了。傅無眠聽見有人小聲道:“那蜀王妃好大的架子,我看王爺有心憐惜那水煙姑娘,只是王妃在這裡看守着,哪裡敢稍微動一下啊!”
“我看也是,水煙姑娘就是出身不好,也不至於讓一個王妃如此虐待,看那單薄的小身板,熬那麼一大鍋粥,難說是不是王妃故意整治她。”
傅無眠皺了皺眉,水煙已經通知了古小香傅無眠來了,古小香施施然帶着婉婉過來,傅無眠看了水煙一眼,果然那女子一邊費力地攪動粥水,一面用哀婉無比的目光盯着他們。
傅無眠牽着古小香的手,小聲道:“怎麼最近的說法越發離譜,要不找個由頭,提前將她打發了好了。”
古小香淡笑道:“有什麼關係,倒是嫉妒之名傳出去的話,以後也沒有別的女人敢來和我搶你了啊!”傅無眠臉微微發紅,牽着古小香的手也緊了緊,輕聲道:“那不是委屈了你?”
“噗,過去看看粥水好了,你來得正好,馬上要到施粥的時間。明日便要過年,正好分發一些饃饃給百姓們!”古小香拉着傅無眠朝前走,幾個大框子裝滿了新蒸的饃饃,蓋着棉被保留熱氣。
這些倒是傅無天的功勞,他當真從江南運了米麪上來,至於其中有蘇家的幫的忙什麼的,就不是很清楚了。
傅無眠看了看饃饃,撿起一個扯開吃了一口,讚道:“倒是沒有偷工減料,看來大家可以好好過年了。”老面饅頭吃在嘴裡發着甜,滋味很好。
古小香笑道:“你跟傅無天的賬目可要做好啊,不然陛下不認賬就完了!”傅無眠好笑地去看大鍋的粥水,因爲糧食充足,粥很是粘稠,水煙依然是乖巧過分地放開勺子,古小香拿起勺子攪了攪,覺得足夠粘,便吩咐水煙道:“讓人排隊來領吧!我看已經可以了。”
水煙見傅無眠和古小香進棚坐下,便讓士兵們維持秩序弄出領糧的隊伍。看看衆人沒有注意,水煙藉着挽袖束髮的時候拔下簪子,從中取出一丸藥,將之丟進鍋中迅速攪動。那藥丸遇粥即融,很快看不見了。
水煙臉上的笑容堆得更加甜了,第一個排隊到她面前的是一個白鬍子的老頭,老頭這幾天已經跟水厭很熟悉了,對這個姑娘現在很有好感,見水煙因爲傅無眠失意時還好生地勸慰過她好幾次。
“水煙姑娘是個好姑娘,我想遲早有一天王爺會明白這一點的。”老頭子伸過空碗,嘴裡安慰着水煙,方纔那一幕他也看到了。
“謝謝啊!承蒙吉言,眼看春節了,大爺你也開心啊!”水煙,也就是崔心怡一面說,心裡卻在想,傅無眠當然會意識到這點,只要那個楚玉死了,他就不會像之前那樣目中無人了。
她將一大勺熱粥舀滿了碗,那老頭道謝之後就端着碗走了。一切都跟之前幾天一樣平靜,一直到一聲尖叫從災民住宿的臨時帳篷區傳來。
“救命啊!我爺爺他吐血了,好大一灘血——你們快救救我爺爺!”一個豎着羊角辮的小姑娘跑出來大叫,可是沒有說兩句話就雙眼一翻,從嘴裡噴出血來。
人們頓時大驚,連忙朝姑娘那跑去,有人從地上撈起小姑娘查看呼吸,然而更多的哭喊嚎叫聲接連不斷地響了起來。
救命啊救命啊的喊聲響徹全場,傅無眠和古小香早被驚動,連忙帶着人跑了過去。現場情況混亂無比,不停有人出來呼救,但是這些人沒喊幾句自己也倒下了,轉眼之間這些吐血的人竟是全部死亡,一個活口都沒有留下。
傅無眠面色鐵青,連忙到第一個倒下的小姑娘那看了看,小姑娘已經斷氣了,小臉發青地躺在地上。
“怎麼會這樣,這麼多人忽然發作,難道說是中了毒?”傅無眠與神醫慕容果關係極好,連忙去看旁邊染血的泥土,一般血跡浸透的黃土雖然顏色會深一些,卻不是現在這樣的發黑。
旁邊有人帶來一個大哭不已的小孩,孩子家裡大人全部都吐血而亡,他正好在門外跟小夥伴們玩耍剛進門就看到了慘狀。
“哭什麼!王爺有話要問你!”十五焦慮不已,上來就吼了一聲,嚇得那孩子不敢哭出聲,只是拼命掉眼淚。
“孩子,是不是家裡人吃了什麼你沒有吃的東西?”初一雖然着急,但也知道這種時候不能嚇唬孩子,否則更問不出什麼,於是連忙擋在十五面前,對那孩子放低了聲音。
見初一態度柔和,那孩子抽噎了兩下,點點頭道:“我跟小夥伴們啊出去玩耍,回來得晚了一些,爺爺和爹孃給我留了粥和饃饃,他們已經先吃了,我一進門就看到他們都躺在地上,好多好多的血,嗚嗚嗚,我好怕……”
初一讓人將孩子帶走,擡頭對古小香和傅無眠道:“王爺,王妃,我看很大可能是這些粥水和饃饃有問題。”
古小香點了點頭,對初一道:“你們儘快去找兩條狗來!”然後走過去找到那孩子。
“跟姐姐說,你們的棚子在哪兒?”那孩子見古小香長得面善,擦着眼淚指了指一個棚子,古小香帶着婉婉走了過去,讓人帶那孩子走遠一點,免得看見了太過悽慘的景象。
古小香揭開簾子就聞到刺鼻的大量血腥味,她捂着鼻子,隨後進來的傅無眠看見一家人躺在地上死不瞑目的樣子,有些難受地別過臉。
古小香一眼就看見了角落裡放着的大半碗粥和兩個饃饃,她走過去端起碗來,轉身離開了棚子。此時初一已經讓人抓來了兩條狗。
這種饑荒年中,人都沒得吃,狗自然更是如此,兩條狗都餓得皮包骨頭。古小香示意讓人一人拉着一條狗,互相距離站遠一點,避免兩條狗互相吃到對方的東西,隨後將粥水和饃饃分別餵給兩條狗。
兩條狗也不知道多久沒有見過食物,雖然粥水和饃饃一點油星都沒有,它們還是瘋狂地大吃特吃起來。吃飽之後,兩條狗舔着嘴巴似乎心滿意足,但是片刻時間過去,其中喝粥的那條狗一屁股坐在地上,從鼻子和嘴巴里都噴出血來。
沒幾分鐘那條狗就不行了,倒在地上死去了。古小香沉聲道:“粥中有毒。”
傅無眠一聲令下,方纔就被控制住站在粥水鍋子之前的水煙就被帶到他們跟前。那水煙看起來既茫然又驚慌失措,十五見死了這麼多人,早已眼底充血,怒道:“還不跪下!你這惡婦,竟然敢在粥水中下毒害人!”
崔心怡扮的水煙頓時大驚失色,連忙跪下通通磕頭,嘴裡道:“小女子是冤枉的,小女子只是負責熬粥,從來沒有在裡面下過什麼毒,小女子怎麼敢這麼做?況且小女子害死他們又能有什麼好處呢?還望王爺和王妃……王妃明查啊!”
崔心怡恰到好處的停頓讓在周圍的衆人頓時生出疑惑,古小香更是有一種不妙的感覺,不過不等她追問崔心怡,只見一個隊伍從遠處敲鑼打鼓地過來了。
那隊伍前面打着欽差出巡閒人退避的牌子,古小香眯眼看了一下,傅無眠在一旁解釋道:“那應該是父皇拆遷來辦案的左大人,是大理寺少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