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小香說通了太皇太妃,心中也是放下了不少負累,沒過兩天卻又傳來不好的消息——好不容易傅無眠拿出來的銀子,竟然買不到米糧。
原來這件事,皇帝傅子御讓傅無眠先弄到米糧賑濟災民,傅無眠也不是全然沒有家底,他盤算了一番之後,覺得可以自己先付一部分,讓災民先過完這個年,此時已是臘月二十,不到十天就是閤家歡樂的日子,如果災民這個時候還不能吃飽,很有可能會發生民變。
當初上京的人爲了不打草驚蛇,一直被傅無天暗中安置了下來,沒有回到這些縣份上,依蘭縣則是其中重災區,親人們沒有回來, 口中沒有米糧,眼下依蘭縣的情況可以說是一觸即發。
雖然傅無眠已經亮明身份是賑災欽差,但是光一個欽差沒有糧食發放,又有什麼用處?只怕鬧起來首當其衝的就是傅無眠要倒黴。
傅無眠想方設法地拿出銀兩,本想能夠解決一時之需,卻不料,眼下竟然是買不到糧食,不管是跟依蘭縣的糧食商人還是附近的商人詢問,答案都是沒有糧食可以賣,早就因爲饑荒給賣空了。
羅縣丞在的時候,曾經告訴過傅無眠,當初糧倉裡的米糧被賣掉,購買最多的就是這些糧商。顯然,他們不是沒有米糧而是不願意買給傅無眠,因爲傅無眠代表的是國家徵收,所出的價格並不是現在最高的。
現在的局面是有錢都買不到糧食,所以傅無眠的命令根本沒人願意響應,但是他們也不能完全無視,就找了個理由說賣光了,甚至暫時搬空了店面。
反正幾天沒有糧食賣,再有之後價格也只會更貴,賺得更多,這些奸商並不介意關門幾天換取更多的錢財。
傅無眠爲此頭疼不已,他不可能認爲對方是奸商就去搜索對方的糧倉,低買高賣,囤積居奇原本是商人的手段,誰也不能說這種手段就是違法的,畢竟買賣雙方表面看起來都是自願進行交易的,況且現在糧倉根本就不賣了,你卻能夠拿他們怎麼辦呢?
這件難題擺在跟前,古小香和蘇默飛都一時之間想不出什麼更好的法子,畢竟有錢能使鬼推磨,有錢沒有鬼也沒辦法啊!於是蘇默飛只好飛鴿傳書給了京城的傅無天。
傅無天收到飛鴿傳書之後,半晌沒說話,連雲霄都有些惴惴不安起來。傅無天其實可以出錢,但是糧食他卻不敢大動,事實上在他的手中也掌握了不少糧食,但一旦這樣動用起來,只怕會被大皇子傅無銘察覺到他的真正實力。
兩虎相爭,最多的時候不是互相之間的廝打,而是瞪着對方不斷周旋,從中尋覓敵人的破綻。誰先暴露出自己的實力,在後面的爭鬥中肯定就要居於一個危險的境地,這種不利,和解決這件事之間的利益比較起來,傅無天看來自然是要選擇比較重要的那個。
夏張氏雖然還在手裡,但是陳縣令已死,羅縣丞也已經有了消息傳來,全家死在了上任中途。可見這件事就算成了,也是傅無眠最多得利,他傅無天撈不到太多好處,爲此暴露自己就划不來了。
考慮許久之後,傅無天決定,不幫傅無眠的忙。不過倒也不是完全不幫忙,他表示可以幫着在南方購買糧食運送過去,但是運到的時間,就肯定是趕不上年關這個敏感的時候了。
傅無天的消息傳到依蘭縣,蘇默飛去找傅無眠和古小香並將這個消息告訴他們的時候,都覺得非常的難受。
“三殿下他……唉!他大概是已經放棄這次對付大殿下的機會了。”蘇默飛也不知道應該怎麼說,其實這件事傅無眠可以置身事外的,當初是傅無天想要藉機蒐集對傅無銘不利的證據,纔會在皇帝面前大力推舉傅無眠這個七弟,如今卻等於是基本拋棄了傅無眠,一切的後果讓他一力承擔。
“到也不是這麼說,至少三哥已經從江南買米糧過來了,況且至少他沒有跟我要銀子。要知道若是這邊的情況按不住了,戶部可不願意掏這筆銀子。”傅無眠的表情卻並沒有義憤填膺,對於被傅無天當槍使卻又被拿來犧牲,傅無眠似乎不怎麼生氣。
“哎……這個就是他應該做的了。”蘇默飛看看古小香,傅無眠雖然沒發火,但是古小香卻把兩個杏眼瞪成銅鈴大,看賊一樣盯着他,他忍不住對古小香道:“王妃娘娘,你眼珠子要掉出來了!”
他這麼一說,古小香才發現眼珠還真有點累,於是眨眨眼,不爽地道:“怎麼啊?被你們三殿下用了跟抹布一樣甩開,我都沒說什麼,不過是多看你兩眼罷了,你還敢跟我嗆?”
“在下哪兒敢啊!”蘇默飛苦笑道,“是我們太小看了大殿下,以爲他在楚鎮死了以後會放鬆警惕,我看他真是個梟雄人物,竟然可以找到那樣的死士,在戶部竟然也有這樣的人力。 羅縣丞不吭不哈被調走,就算鑽的是五品以下任免官職的法令空子,不過那樣的事……通常還真不是輕易辦得成的。”
五品之下官員任免的事可以不用報告給皇帝,吏部自己覈准通過就是,但是雖然說是這樣,但吏部也沒有人可以經營得只剩下一張嘴,總有其他人的意見在制衡。
所以其實一個區區縣丞的調用,事實上也未必就是看起來那麼簡單,唯一可以證明的是,大皇子的手已經從軍隊伸向了朝堂,其力量實在是有些可怕了。
“也不只是你們的事,其中也有我自己的問題。香兒,你不用跟默飛過不去,他也不過是奉命行事罷了。”
傅無眠說完,古小香嘟起嘴道:“還說是好朋友呢,要是我就把你們蘇家的糧食拿出來一些救急,又不是不給錢。”
“我倒是想呢!姑奶奶,我們蘇家不也是在南方?怎麼趕都趕不上,你乾脆還是瞪我算了。”蘇默飛哭笑不得地道。
古小香想想也的確是,蘇默飛到不是不願幫忙,甚至說不定傅無天從南方調集的糧食還有蘇家的一部分,但是這卻不能讓古小香覺得心情好一些,蘇默飛沒多久就乾脆落荒而逃了,當然理由是說回去他們蘇家的據點想想法子。
可是其實古小香怎麼會不知道蘇默飛也沒有什麼辦法好想?她嘆口氣,趁着婉婉和初一十五不在,走到傅無眠身邊坐了下來。
傅無眠以爲古小香要說什麼,卻不料她身子一歪,小小的螓首就靠在了他的肩頭上。
“嗯?怎麼了?”傅無眠感覺到肩頭傳來的暖意,心頭微微鬆開了一點點。
“沒什麼,就是在想你能不能把心裡面的話告訴我呢?”古小香擡眼看看傅無眠,又垂下眸子,朝着他肩膀上拱了一下,口中道,“我知道你心裡面憋氣,這些你可以告訴我的啊!我不是別人,你跟我說也沒有關係。”
傅無眠愣了一下,眉眼逐漸柔和起來,輕聲道:“我知道你不是別人,只是我慣常了這樣。畢竟從小時開始我就沒有了母妃,王嬤嬤雖然對我很好,但是有的事卻是不方便讓她擔心。”
王嬤嬤不過是個下人罷了,有的時候他覺得受了委屈,若是換成別的兄弟,他們的母妃大概早就去與人爭論了。可是王嬤嬤沒有那樣的身份,有時候傅無眠跟她抱怨之後,半夜醒來會發現王嬤嬤一邊在燈下繡着東西,一面默默地落淚。
後來也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傅無眠心中有什麼事不再告訴王嬤嬤,自己默默忍耐下來,反正覺得事情過去就好了。等到有了初一十五,一個是比自己大但是愛操心。一個是比自己小風風火火,傅無眠雖然再信任他們也不會說太多心中的感受。
就這樣逐漸地,傅無眠變得有事會自己忍住而不是試着說出來,反正事情總會過去,情緒也會過去,過後一想似乎也就沒有什麼了。
“其實這樣不好,人啊!我十九師兄說過,人在傷心的時候,眼淚中會有一種毒素,可見人不開心的時候便是要將不好的情緒發泄出來,纔會排出這些毒素的不是嗎?”古小香把現代研究結果給挪用了,她當時還很好奇這個說法,專門去網上搜索相關的資料來看呢!所以傷心就要哭,開心就要笑,她覺得這樣纔是好的。
古小香的話讓傅無眠微微好笑,問道:“是真的嗎?”
“嗯,是真的!”古小香點點頭,“我曾經親身體會過很多次,有說過和沒有說過是不同的。你試試看啊,可以跟我試試看,來嘛,我不會告訴別人的。”
古小香故意慫恿着,傅無眠搖搖頭道:“好吧……反正你也不是外人!”
“好好好!快說就是了!我不是外人!”古小香興奮地道。
“其實這件事,我當初既然願意在父皇面前接下來,我也就已經都想明白了,最多不過是父皇覺得我不堪重用,仍然讓我回去編書而已。我已經身爲皇子,比這個世界上大多數的人都高貴了,你說我還要那麼多有什麼用呢?過去我就是這麼想的,所以我覺得自己也可以安撫自己了,不過……”
“不過什麼?”古小香睜大眼睛朝傅無眠靠了靠,趴在他肩頭望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