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的提議,得到了全體宗友的一致哄贊,就連平日裡喜怒不形於色的老宗主魔君,也開心的連連捋掀長髯。
“我來給大家照!”壽敏格格自告奮勇的抱起了屏風前的西洋照相機。
百餘名宗友,亂哄哄、笑嘻嘻的擠在一起,衝着亮出各自的招牌動作和鬼臉。格格從黑色布罩裡探出小腦瓜兒來,小手連擺:“不行的,人太多了,照不到!”
“分兩撥照!這一邊的都下去!擠在一起不怕生熱痱子啊!”櫪驥把手一揮,擠成一團的百餘人,泄氣的走開了半數。魔君跟張霖見了,都忍不住暢聲大笑。
“大家都一起笑哈!”彪吏不忘回頭提醒,周圍的人都笑逐顏開的將老宗主魔君擁到正中的位置。
“這個使不得,老夫已經退休了,這個居中的位置,理應是我兒皇帝的!”魔君執意不肯坐到中間,百般推辭。
“義父,您老快請坐,我是您的兒子,站你身後纔是體統!”張霖兩手直搖,身往後退。
“什麼體統不體統的!你現在是宗主,這就是體統!坐!”魔君老臉一沉。
“兒萬不敢坐。”張霖將求救目光投向老夫子。
“你們都不坐中位,俺可坐了啊!”櫪驥見父子倆你推我讓推讓不下,開起了玩笑。他是魔宗的元老,與魔君相識於微末,跟隨魔君打了一輩子的天下,兩者關係亦師亦友,他說的話,決然沒有人會認爲過分。
“正好,老夫子你就坐當中,我和皇帝坐兩邊。”魔君大笑。
“大哥,我說着玩的,有魔族兩代宗主在此,老朽可不敢落這屁股。”櫪驥老頑童般的晃手躲閃,一顆花白腦袋搖得跟潑浪鼓也似。
“伯爵,您是皇帝的兄長,你坐最合適。”一眼瞥見伯爵,紅狸夫人乘着醉意來拉扯法國人。
“伯爵乃一平平客卿,魔君前輩面前,不敢造次,老夫子在魔宗資格最老、輩位最尊,當爲不二人選。”伯爵又將老夫子推了出來。
“就這麼定了,夫子居中,你爲宗族辛苦了大半輩子,跟我們爺兩平起平坐,沒人敢說什麼。”魔君就勢將老夥計按坐椅子上。
“那老朽客便僭越了?”老宗主當衆如此推許肯定自己,老夫子心中高興,但還是頗有分寸的把目光看向張霖。
“老夫子是開國元老,德勳尊榮,坐在中位理所應當。”張霖笑着,自行與義母紅狸束手肅立到了魔君的輪椅之後。
看看少年規規矩矩、一臉嚴肅的板正模樣,顯是這傢伙人生中第一次照相,難免有些緊張的兩手都不知往哪兒安放,逗得敏兒“噗嗤”一笑。
“都看這裡——”格格一按快門,“啪!”鎂光燈一閃,陡然相機白煙騰起,鏡頭應聲碎裂,一顆子彈直飛入櫪驥驚恐的瞳孔——
相機架子後的敏兒傻了,兩邊觀看的魔族成員呆了,坐在中間的櫪驥,連人帶椅子倒在人羣裡。老夫
子眉心多了個血窟窿,連一句遺言都未留下,便已撒手人寰。
“老夫子!老夫子!”應變最快的張霖,一把抱起氣絕身亡的櫪驥,老夫子臉上還掛着可掬笑容,身體還帶有餘溫,可以不再有呼吸。
顫顫巍巍的從輪椅上站起,魔君伏身從義子手中接過老友的屍首,默默無語,斗大的淚滴,卻從深凹的眼窩裡滑落。
“老夫子!”
“首相大人!”
“軍師!”
反應慢了半拍的其他族人和來賓,這時才自震驚裡甦醒過來,紛紛圍攏上前,呼喊的呼喊,垂淚的垂淚,抱頭的抱頭,痛哭的痛哭。
櫪驥爲人隨和,平易近人,對下屬從來都不擺元老的架子;魔宗族人對這位老夫子,也極爲尊重和喜愛。現在老人竟然陡遭不幸,大家心中酸楚難過,溢於言表。
“臭女人!你爲什麼要暗害軍師?!誰指派你乾的?”衝到呆若木瓜的壽敏面前,彪吏異常憤怒的質問!
“我……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照相機就擺放在屏風前……我真不知道里面有機關啊……”晃頭後退中,格格焦急驚惶的在慌亂的人羣裡尋找張霖的影子——
“不會是格格,敏兒是恰好被人利用了!主謀者是想挑撥魔宗和龍宗的關係罷了!彪吏大人機智過人,不會連這一點兒都看不出吧?”毒舌仗義出言,妖精跟喪屍更雙雙長身挺立在小臉蒼白、抖成一團的女孩兒的身前。
“其實主謀者想殺的並非老夫子!”如刀的深刻目光掃過衆人,張霖好一會,才沉聲道:“試想一下,按照正常秩序來講,坐在中間位置的應該是誰?”
少年一句話,驚醒所有的人,大家都停止了悲聲,暗道:“對呀!照規矩,當間的座位應該是老宗主或者新宗主的,那主謀者是奔着兩位宗主來的了!老夫子就是時運不濟做了‘替死鬼’了!”
“如果彪吏沒記錯,提出照相合影的,是夫人吧?”禿頂老人眼神陰戾的轉身盯着紅裙美少婦。
“總署長您是懷疑妾身做的手腳嗎?”臉色一寒,紅狸夫人冷笑兩聲。
“彪叔,您老先質問格格,再指控夫人,一再誘導大家,轉移視線,您今天的異常活躍表現,跟您平時的低調作風,很不一樣嘛!”張霖冷冷的冒出一句。
“什麼?!皇帝,你袒護你的女人不要緊,可別往老子頭上潑髒水!”見大家目露疑惑、深以爲然的看向自己,彪吏有些急了!
“皇帝就是隨便說說,彪叔爲何這般反應激烈的跳腳?”紅狸夫人臉色漸寒。
“好啊!你們一對狗母子狼狽爲奸、反咬一口起來了!老宗主,您可要給彪吏做主啊!”禿頂老人獠牙青面,五官都因憤怒而扭曲變形。
魔君坐在輪椅上,橫抱老夫子遺體,閉目忍淚,什麼話也不說。
“老宗主,我彪吏十六歲就跟着您打天下,一干就是四十九年
,功勞和能力我不敢說,但是這份忠心,您老人家理應比任何人都清楚啊!”情急之下,彪吏猛地扯下身上黑色的一級警察上將制服,指着體表橫長豎短的傷疤,振聲道:
“老宗主,屬下身上這些傷,是跟隨您東討西征時留下的,屬下從來不曾叫過一聲苦、喊過一聲痛!今天,老宗主要是誤信小人讒言,讓屬下去死,屬下也絕不皺一下眉頭!”
“五十年金戈鐵馬,你彪吏確實是位百折不撓的鐵錚錚漢子!想當年,提起我魔君帳下的‘雙英三傑’,哪個不聞聲膽喪、望風而逃!”魔君緩緩睜開眼,唉聲慨嘆。
“呵呵!可惜當日名震的‘雙英三傑’,如今只剩下我一個了!”彪吏的眼角的有些溼潤。
——昔年,龍華老祖昇天,門下六大弟子分崩離析,“華龍族”分裂爲妖、聖、鬼、魔、龍、狐六個分支。魔宗宗主魔君麾下有櫪驥、彪吏兩大謀士、孽龍、白虎、豺狗三大勇將,這些當世之才,智謀絕倫,驍勇非凡,只要他們五人一出現在戰場,其它五宗無人敢擋起鋒芒,紛紛退讓。時人稱其爲“雙英三傑”。
櫪驥善謀、彪吏能斷,孽龍、白虎、豺狗,也都是獨當一面的大將。而現今,三傑早死,櫪驥新亡,當年跟隨魔君打拼天下的老班底,可不就只剩下一個彪吏了嗎?
“正因爲元老宿將們僅存彪叔您一人,如果魔君父子有什麼意外,這宗主的位置,可不由您來坐了麼?”紅狸夫人緊緊咬住不放。
“權利前面,人總是會變的!”張霖淡淡笑着。
“兩位唯恐東窗事發,一定要致我於死地嗎?欲加之罪,何患無辭?看來今日,我彪吏栽在你們這對狗男女受傷,無論如何也有口難辯了!皇帝,你對待我們這樣的宗族老臣子,一向從不肯心慈手軟,今兒我彪吏就在這兒,要殺要剮隨你處置吧!”心中響起當日紅狸與張霖在書房裡的“醜事”被自己發現,彪吏仰面苦嘆,他無意揭露兩人的私情,更不想恩主魔君因嬌妻與義子的**而英名受損,禿頂老人心中感慨萬千,也不願多做爭辯。
“倚老賣老!別以爲你在宗族內資格老,我就不敢動你!”張霖突然暴喝道:“人來!將彪吏執拿!”
少年一句話,嚇得下面族人們都是哆嗦了一大下!
彪吏是北方所有警察的總頭子,警察系統的開山鼻祖,數以萬計的徒子徒孫遍佈北六省,身份地位可都擺在那兒呢,這些魔人平時見了這個陰氣森森的禿頂老人,連大氣都不敢喘一下,現在宗主讓他們拿人,他們相互看了看,都苦着臉頓時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不對勁,夫人和少宗主要動彪老總,咱們不能見死不救啊!”扯了扯瓜哥洛的裙角,土行低聲求告。
“宗主,殺害老夫子的元兇還未水落石出之前,就如此衝動地將彪老總定罪,恐怕爲避讓人信服啊!屬下斗膽,請宗主三思!”瓜哥洛硬着頭皮上前一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