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乞丐一副受到驚嚇的樣子,結結巴巴的說着話,倒是將這個形象扮演的十分逼真。
而他低頭垂目思考的瞬間極快,根本就沒人看清。
夕照心中略微詫異,這個小乞丐不普通,還有那個所謂的妹妹,雖然衣着邋遢身上髒兮兮的,一張小臉黑漆漆,根本什麼顏色樣式都看不清楚。
可是她有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在女乞丐甦醒的一剎那,夕照清楚的看到了她烏黑的瞳孔、眼神的清亮,那樣一雙美目出現在一個小乞丐身上,似乎有點不搭調。
只是爲何,之後在面對他的時候,卻表現出拙笨的模樣?如果不是夕照一直都留心察看着,生怕發生意外,根本就不會發現的。
是單純的害怕權勢之家,還是,他們接近馬車是另有目的的?
夕照在心裡盤算着,不過面上也沒有表露出來,反正不管這些人有什麼目的,他都不會讓他們傷害到破曉的。
滿意的看到別人用這樣驚嚇的目光渾身瑟瑟發抖的望着自己,夕照現在的表現,十足紈絝子弟的樣子,他哈哈大笑起來,似是十分的痛快。
“行,算爾等識相,小爺高興了,這次就放過你們吧。給我滾,再讓小爺看見你們,一定叫人打斷你們的狗腿。”兇狠地說完之後,他才轉身上車。
四周看熱鬧的人羣,紛紛在心中倒吸一口涼氣,這人是誰,太過於兇殘了吧,一個十來歲的孩子居然就能說出這種話來。臉上皆露出訕訕然的樣子,以後,可千萬不能翻到那個人的手中了。
唯有那個小乞丐卻只是小心的、趁人不注意的時候將那銀子收入袖中,轉眼溫柔的攙扶着女乞丐:“妹妹。我們走吧。”
看也不看馬車離去的方向,好像剛纔發生的事情跟他們沒有關係。
只是沒有人料到,這一幕,一點不落的全部被旁邊茶樓二樓雅間的一名年輕男子看見眼裡,一邊看着,還不斷的搖頭。
嘴裡,卻是念念有詞的:“光天化日之下,這等兇殘,成何體統,太過分了!”
“皇——”見主子朝自己瞪了過來。一旁伺候的下人趕緊改口道:“二爺,剛纔那輛,是將軍府的馬車。坐着的是二小姐和三少爺。”
“果然,”男子聞言,一臉憤慨的樣子,“本王早就聽說了,那大將軍以開國功臣自居。居功自傲,放縱子女在京中胡作非爲,真是太不像話了。回去之後,本王一定稟明父皇,參他們一本。”
剛纔因爲他差點叫出了二皇子就對他怒目而視,這會兒自己倒是自稱本王了。還父皇呢。如果讓別人聽到了,能瞞得過去?這位下屬有點無語,還說要微服出來。不能讓任何人知道。
主子的性情實在是太……這樣的人其實是不適合生在皇室的,如果他不是皇后的幺子、最疼愛的兒子,只怕早被吃人的後宮啃噬的屍骨無存。
當然了,話又說回來,如果不是皇后的偏心。二皇子到現在怎麼可能還是一副天真爛漫不知世事的模樣?
跟了這樣的主子,不知道算不算福氣。現在也只能是盡心盡力的爲主子做事了。反正皇后娘娘說了,伺候好主子的需求,讓他高興他們這些下人就是做好了,會有獎賞的。
雖然朝廷上現在是有不少人在參奏大將軍,但是這種話二皇子怎麼能放在明面上說出來,畢竟目前皇上還是要重用他的。
爲了不讓主子多說多錯,苦哈哈的下人只好趕緊的轉移話題了:“二爺,您要的那本書已經找到了。”
這人正是二皇子聞世遠,他就是爲了找一本書才微服出宮的,雖然二皇子已經成年,但是他性格比較單純,皇后娘娘對他特別的寵愛,恩准在大婚之後纔出宮建府的。
平日裡,二皇子都是好好的呆在他的宮殿之中看書娛樂,十分的守規矩。
今天出門的主要目的就是爲了找一個珍藏本,二皇子愛書,各種各樣的書籍,也十分的酷愛音律。
生平所推崇的,唯有二人,不過恰好,都是前朝之人。
一個就是五散人,他譜出的樂曲,簡直都是奢華之音,也是在很小的時候,機緣巧合之下二皇子聽過一次,還真應了那句,此曲只應天上有,人間何處尋?從此之後,他就對五散人十分推崇。
但是這與皇上所頒佈的政令是相違背的,所以聞世遠今天出來是喬裝打扮的,根本就不能讓人知道。
至於另外一個人,不說也罷,她如今根本就沒有再活在這個世上了,何必讓人知道?要不然,只會平添了皇上對二皇子的厭惡罷了。
“真的是五散人的那本書?”
“對,屬下已經探聽明白,是五散人最後的絕筆,不過……”
好似沒有聽到他的話,聞世遠只是異常的開心:“太好了太好了,終於找到了。”
剛纔的事只是一樁意外,絲毫沒有影響他們的進城,馬車依然按照司空破曉的吩咐穩穩地前進着,他們今天的目的地是一家書店。
其實說是她爲二姨娘的生辰找禮物,只是一個姨娘的生辰,府裡自然不會大辦的,但是她作爲親生閨女,自然是要備上重禮的。
而正因爲不能大半,司空亮心裡覺得挺愧疚的,得知破曉想要爲二姨娘尋找一份生日禮物,就將這個獻殷勤的機會給了她。
“我的人已經打聽出來了,是哪家書鋪有那本書,但是那個掌櫃死活都不肯賣。破曉,能不能拿到,就要看你的本事了。”
其實今天一大早起牀,破曉已經先偷偷的去見過將軍爹了,昨晚發生的事她不想在他們父女中間造成間隙,而且昨晚大將軍留宿在二姨娘那裡,這件事如果被夫人知道了,她們母女的處境會更加的艱難。
破曉一大早去見司空亮除了稟明想要出府,也是悄悄地勸誡父親這件事。
粗枝大葉的司空亮根本就沒想這麼多,本還想着昭告天下,讓全府的人都知道,二姨娘又重新獲寵了。破曉的話是一語驚醒夢中人,對啊,低調,做人要低調!
他這些年不就是因爲太高調了,所以纔會被人盯上,在皇上面前上了眼藥,所以日子越來越不好過了?而二姨娘的出身背景一般,在府中,哪能比得過國公嫡女的夫人?
讓人知道,二姨娘又重新獲得了他的歡心,並不是一件好事。幸虧是得破曉提醒,一大早的,他也偷偷的回到自強院,外面的人要探聽情況,司空亮讓李龍一律對外說是,大將軍昨晚一個人在書房過夜的。
司空亮感覺到很欣慰,破曉似乎一夜之間長大成人了,不僅十分懂事、體貼,考慮問題也很周到,很有大家閨秀的風範啊,於是就放心的將這件事託付給破曉了。
據他所知,可不止一個人在找那本書,比方說,二皇子對此也很感興趣。
不過那家書鋪的老闆是一個怪人,對於金銀玉石興趣不大,完全只憑他自己的感覺,暫時不想將書賣給任何人。
所以也纔會,在破曉夕照姐弟倆到達書鋪之後,好說歹說說了半天,書鋪的掌櫃葛生就是不肯賣。
“這本書是非賣品,朋友寄放在這裡的,有朝一日朋友回來我就要還給他,又怎麼能賣出去呢?”葛掌櫃雖然也是一直陪着笑臉,態度卻很堅決。
哪怕對方是將軍府的少爺,他也不會示弱,向權貴低頭。
“如果你不想賣出去,爲什麼又要擺放在櫃檯上呢?”破曉似笑非笑的望着對方,從李龍那裡探聽到的情況就是如此。
只怕不是他不想買,而是因爲,他們出的價格不足以吸引這位頑固倔強的老闆吧?他的書鋪數十年如一日的一直居於京城首位,是整個京城讀書人最喜歡盤旋的地方,這位老闆,自然也是有他的特色。
葛掌櫃卻只是說:“我又沒有擺在櫃上出售,只是把書放在那裡透透氣罷了。”
如此無賴的話語,倒是說得理直氣壯,一時之間,破曉倒是不知道該哭還是笑了。
過了一會兒,才又重新說道:“掌櫃的,您開書鋪這些年,想必也是愛書之人。所謂愛書之人才會惜書,這本書是琴譜,唯有送給知音人才能體現它的價值,您說對不?”
“對,是的。”葛掌櫃不斷地點頭稱是,這樣子倒不是對權貴低頭哈腰了,只是十分佩服這位小姐的態度。
看她的樣子,雖然衣着打扮普通,可是眉宇之間流露出來的貴氣完全可以看出,小姐乃是貴人。可是對着他這個小老百姓說話卻一直都很客氣,這纔是讓葛掌櫃佩服的地方。
“這本書是我要送給姨娘的生辰禮物,爲人子女卻不能在她膝下盡孝,每日都要去給母親請安,倒是忽略了自己的姨娘。如今她的生辰就要到了,姨娘沒有其它的心願,她年輕時最喜歡五散人的音律,只可惜……”停頓了一下,破曉沒有接着往下說了。
衆人皆知,接下來那些話,是不能公開說給別人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