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故事沒有結束,剛剛開始。
原配死後二夫人扶正,家裡更不安寧,老頭年紀大了力不從心,大兒子正值青春年少,跟姨母越走越近,那一日大兒子約姨母(二夫人)出去,二夫人以爲是約會,裝扮好看藉口上香就溜了出去,兩人找沒人的地歡好之後,大兒子把姨母(二夫人)推進河裡。
“這個賤人,不是她挑唆我娘也不會死,我跟她玩玩而已,竟然還以爲我對她是真心的,要我帶了錢跟她私奔,不是她逼得太緊,我也不會殺了她!”
“她是你的二孃啊。”君意都不知道說什麼好,怎麼會有這樣的事,前世電視劇裡看看覺得劇情很精彩,但真見到覺得他們都……不像是人。
君意覺得自己面前的一家人不是人類,是另一種物種,或許是惡鬼附身了的物種,真的不像是人。
老父親不敢置信,看看小兒子的屍體,看看大兒子,渾身哆嗦:“這麼說……這麼說……”
“哈哈,你沒想到吧!”大兒子開心道,“你知道了我和那賤人的事要毒死我,把財產都給你小兒子,沒想到我不在,你最疼愛的小兒子正好在我的房間,貪嘴把不知誰放的雞湯給喝了。你更沒想到的是,他根本不是你兒子!哈哈,老東西你都被掏幹了,哪生得出兒子來,他是我和那賤人的兒子,呵呵,報應啊,報應啊,啊,我的兒子啊……嗚嗚……”
說着說着他又哭起來。
老父親也得了失心瘋一般捶足頓胸,“畜生!跟你娘一樣狠毒!我殺了你!送你下去見她!你以爲你娘怎麼死的?告訴你,當年她求我,死賴着不走,我煩了把她勒死的,這婆娘太惡毒,竟然拿了剪刀要跟我一起死……”
父親,兒子,妻子,母親,所有這些稱謂都是聽着就很美好的稱謂,本應是世上最美好的事物,是連神都會羨慕人類的地方,竟然變成了這樣。
旭光搖頭鄙夷,“這就是人類。”
動不動就攻擊全人類,她不會攻擊全部男性麼,君意道:“還不是你們雄性動物喜新厭舊不負責任,要不然什麼事都不會發生。”
旭光道:“只有人類的男子纔會出這樣的敗類……”
“我不想跟你吵。反正都不是好東西,那原配也肯定是各種脾氣不好,不然怎麼會守不住自己相公,害得發生這麼多慘事,所有人的人生都毀了。”君意打斷他的話,扯出一抹笑意,“我累了。既然跟我們要查的案子無關,我們走吧。”
旭光道:“不能這麼說,若是能託付的好男人,妻子縱使有什麼壞脾氣,也會提出來幫她改掉。而被好好寵愛的女人也不會脾氣不好的,幸福的女人,笑還來不及,怎麼會亂髮脾氣。”
倒沒想到旭光能幫女子說話,君意道:“婦女之友啊,真會說話,難怪能交到那麼多女朋友。”想到他說自己專情,君意又覺得好笑,不禁笑出來。
捕快把父子倆都帶走了,小兒子的年輕遺孀扯住捕快問道:“既然我公公殺人犯了,我現在是不是可以分了家產離開了?”
大兒子的媳婦上來扯住她的頭髮:“小賤人,一分錢都不會給你的,還不知道你兒子是不是這家的種呢!”
年輕遺孀也扯住她嫂子的頭髮,“你有什麼資格在這裡說!相公跟娘搞一起,丟人現眼!抓你去一塊沉塘!”
公公和相公都殺了人,還有一個相公死了,兩人不在乎,卻爲了分家產扭打在一起。小孩子在一邊哭,哭着哭着也學大人樣打在了一起。
村裡幾個長輩出面,說出面主持這家的事,但到底誰出面,長輩們又吵起來,互相指責說別人是爲了控制這家的財產纔要出面的。
君意真是看不下去,不管他們了,跟捕快一起走出來,問道:“他們家到底多少錢啊,搞成這樣?”
捕快搖頭道:“具體也不清楚,有上百畝田,這套房子也是。”
“這些很值錢麼?值多少晶石?一個礦脈麼?”君意問。逍遙派和千城派爲了礦脈打過仗,君意覺得,能爭成這樣的,最值得的就是礦脈了。
“你們神仙當然看不上,不過這家在村裡不是最富的,也是排的上的。”
“那是多少晶石呢?”君意刨根問底。
捕快撓撓頭,拿這位神仙沒辦法:“神仙,晶石我也說不好,但銀子的話,我估算,房產地產加起來,起碼有兩十萬兩銀子。”
“銀子麼?”
“是的。”
“二十萬?”
“是啊。”
“切~~~”君意真是沒話說了,這些人怎麼了都,兩十萬兩銀子,才四百顆晶石,還不是最好的晶石,現在門派每個月都給君意發五百顆晶石,就是君意一個月收入都比不了。
兩十萬兩銀子,要換君意隨身空間裡那兩顆一品晶石,半顆都換不到。
爲了這麼點錢,這些人真是可笑。
捕快看出君意想法,道:“錢是一回事,有時是爲了一口氣,覺得東西該是自己的,哪怕自己得到回頭扔了也不給人。”
小人物往往能說出真道理,捕快辦的案子多,看得多,有些事看得比一般人透徹。
“這個村子十幾年前還挺好的,就是愚昧些,窮些,沒想到富起來之後就……哎……”捕快嘆口氣,給君意他們看自己磨薄鞋底,“您們看我的鞋底!這邊離我們縣衙特遠,以前不用過來,他們富起來之後我們就苦了,尤其是他們小黃花不好賣了之後,更三天兩頭出事,不是死人就是搶劫,我們哥幾個都說把衙門搬來這裡算了。”
“他們小黃花不好賣了麼?爲什麼啊?挺好吃的。”君意問道。
“你們神仙也可憐,就沒吃過真正好吃的東西,”捕快道,“他們沒富起來之前我們弟兄經常來吃,那小黃花都是太陽曬乾的,香、純、正味,現在都是炕上烘乾的,不是那個味兒嘍~~~”
村民家裡都有炕,炕上鋪滿了小黃花菜,君意也看到了。
開始買的人少,自己吃,掛在屋檐下,鋪在院裡慢慢曬,偶爾一次寒山寺的大師吃着好吃了經常吃,又推薦給別人;再偶爾一次到城裡做廚子的村民將菜燒進了菜裡給一個達官貴人吃到了;城裡大廚也知道了……漸漸的名聲傳響,很多人來買小黃花。
買的人多了來不及種,更來不及曬,爲了賣更多賺更多的錢,村裡弄了暖棚混了季節種植,省掉了陽光在炕頭上烘乾,黃花菜裡的香味在炕頭白白蒸發消失,最重要的陽光沒有儲存進菜中。
“哎……”君意不禁嘆氣,這村裡的人到底怎麼了?人都怎麼了?
“真是黃花菜引發的血案啊。”年輕的跟班小捕快道。
其實不是,黃花菜何罪之有,有罪的是人性,小黃花多好吃啊,人性……不能吃。君意要爲小黃花申冤,對年輕捕快道:“世人說錢腐蝕人性、權利讓人迷失、力量讓人失去自我,其實它們都是乾淨的,都是可以運用的工具而已,小黃花更是冤枉,它們多好吃啊。”
“是啊是啊,植物最好了,是世上最純潔的生靈。”罌粟連連點頭。
“是啊,”旭光也感慨道,“就好像人們說紅顏禍水一般,紅顏就是紅顏,站在那裡什麼都沒做,甚至柔弱得只能忍受欺凌,欺凌他的人卻還把罪名強加到他頭上。”
君意很驚訝旭光說出這麼一番話來,“切換成婦女之友啦,你今天的話聽着很順耳啊。”
“你誤會了,”旭光道,“我不是給女性講話,是就事論事,紅顏不單有女性,也有男性。”
“……好吧。”
捕快帶着兩個殺人犯走遠了,他們很忙,總有偷竊、謀殺,有人的地方就會發生這些,他們忙着回去記錄口供、把人扔進大牢,秋後問斬,存檔。黃花村死人跟爐鼎無關,有關係的是愚昧,貪婪,自私,背叛等等人性。
“這些人的死跟爐鼎案無關,那個掃地僧叫我們來找什麼呢?”罌粟不解。
“是啊,線索到底是什麼?”君意微微眯起眼睛思索。
“或許,線索是更明顯的東西,因爲太明顯而被忽略了。會不會就寫在村裡哪裡的石碑上?”旭光推測道。
太明顯,就在眼前的,是什麼?
村民憤怒的喧囂打斷了三人對這個問題的思考,百餘村民從靈堂走出來,舉着火把,叫喊着“燒死他!”“殺了他!”“瘟神!”……
載君意他們進村的拉牛車的老頭被他們綁在門板上,村民們朝他吐口水,扔石頭,一路往村口走去。
“出什麼事了?你們要做什麼?”君意攔住一個村民問。
那村民見是神仙,跪下道:“神仙救救我們,幫我們燒死那個瘟神!”後面很多村民也跪下來相求。
“瘟神?”
“是!就是這個牛車車伕!他就是瘟神!自從他來到俺們黃花村之後俺們的黃花菜也賣不出去了,三天兩頭的死人,神媒剛剛告訴我們,是瘟神作怪,他就是瘟神!”
“什麼?!”君意真不知說什麼好,“你們的黃花菜賣不出去是因爲用炕烘乾的不好吃了,死人是因爲你們暴漲的貪婪、自私、仇恨,跟一個老車伕根本沒有關係!”
村民卻聽不進君意的話,哪怕君意是修者,是俗世的地仙,他們都聽不進去!村裡敗落了,墮落了,倫理敗壞,村民橫死……他們爲這一切找了一個原因,一個容易接受又容易解決的原因,那就是一個瘟神來到他們的村子。
一個替罪羊,這個替罪羊一般都選最弱小最可憐的。
就像地球上現在還有一些部落認爲如果有女人身上發生不幸的事,比如丈夫死了,兒子又死了,那她就是女巫,如果不殺了她,整個村子都會被她剋死,他們把他們認定的“女巫”拖到屋子外面,剝光她的衣服,用烙鐵烙她的胸口,用鐵鉤子從她身上勾下肉,想盡一切辦法折磨她,直到把她折磨死。
“他不是什麼瘟神,大家聽我說……”君意想勸說村民,但集體狂亂的人彷彿都被催眠了一樣,沒有人能聽得進君意的話。
一個黝黑的村民站起來高呼:“既然神仙不願意幫忙我們也不勉強,大家跟我走,我們去燒死瘟神!只要用火燒死他就行了!我們黃花村就會再好起來的!”
“怎麼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