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說,您這又不缺錢花,還兒孫滿堂的,爲什麼要訛人啊?”君意問。
“小六,來,到奶奶這來,”老婆婆把一個獨自玩耍的小孫子領過來,眼淚從滿是皺紋的渾濁的眼眶中流下,“上輩子沒積德啊,我孫子生下來就不會說話,也不理人,城裡大夫看了,說耳朵嗓子都沒問題,嗚嗚……我就想多賺點錢治好他的病……嗚嗚……”
旁邊一個女子是這孩子的媽媽,也過來一起流淚哭訴。
君意看向旭光,想聽聽他的看法,旭光看都不看哭泣的一家子,吃着*:“別信,利用你同情心騙錢呢。”
真是一招不成又使一招。碰瓷失敗了現在消費起好人的同情心來了。
這些敗類們也不看看騙到誰頭上來了,旭光騙人的水平,那可是“根本停不下來”,謊言滾一個天大的雪球他都能滾圓嘍!因爲這些敗類,君意才無法反駁旭光鄙視普通人類的想法。
如果不是旭光看出來,君意指不定真上當掏錢了,他們騙人不騙人的另說,這孩子可能真有病,看上去是自閉症,君意前世裡知道,有自閉症兒童的家庭真的很難,父母跟着操一輩子心。
“雖然不應該這麼說,孩子畢竟是無辜的,”君意對哭泣的老婆婆罵道,“活該!你們就特麼活該!你還說是上輩子沒積德的結果,那你這輩子還不積德!等着下輩子更倒黴吧你們!”
老婆婆壓根沒被這麼說過,她跟很多人說了一樣的話,誰不是掏錢表示同情,哪有一個罵的?
她被君意罵得徹底愣了,好半天沒反應過來,反應過來就衝上來撒潑,要跟君意拼命,她幾個兒子上前來拉住,紛紛說“媽,媽媽媽,您冷靜,武力解決不了問題。”
爲什麼武力解決不了問題,因爲打不過唄,嘿嘿,絕對武力就是好用。
由他們鬧騰,君意美美吃了一頓農家飯,別說,敗類家的飯菜還是好吃的。農家菜就是新鮮。
吃了飯,一個漢子上前來說:“三位神仙,我們要去守靈。您三位……”
“跟你們一起去看看吧。”旭光剔着牙道。
“可個恐怕……”
“怎麼?有意見?”君意笑着道。
“沒意見,沒意見!大神這邊請。”
“噯,我問你啊,那個後生怎麼死的?”
“這個……你們去看了就知道了。”
靈堂設在大院子裡,村裡一百來口人都到齊了,趕車的大爺站在院子牆角不停地咳嗽,見到君意彎身行禮,走近靈堂,嗨,真熱鬧!除了哭泣的家屬,竟然有三波人馬在互相敵視。靈堂本來不小,這些人擠進來都沒有呼吸的空間了。見到君意一行進來,他們都提起了戒備。
一個是捕快,四十多歲的大捕快帶着一個年輕跟班,“捕快辦案,不相干的人等自行迴避!”
一個是和尚,恐怕是君意來寒山寺以來見到的打扮最正規最復古的和尚了,袈裟、鉢盂、光頭、結疤,左手八十八顆降龍念珠,右手金光閃閃九環錫杖,作爲習修來第一天有個歡迎儀式,主持儀式的大師都沒有他這行頭全,“阿彌陀佛,三位施主所爲何來?此處的妖魔貧僧降服足以。”
一個是……打扮得花裡胡哨的,穿了好多層衣服,廣袖拖地,臉上畫的白白的,還真不知是幹什麼的,那人倒是和善,從懷中拿出帖子分發給君意一行,“沒見過你們哪,遠道而來的吧,這裡,我的名帖,家裡要是孩子不好了老人想見見誰了,都可以來找我哪,看相、占卦、算命、看風水也可以找我哪,給您打八折。”——原來是個跳大神的。
見跳大神的拉生意,和尚不開心了:“班目叩經豈是你等小輩能做之事?還妄論問丙、尋龍!”班目就是看相的意思,叩經是占卦,問丙是算命,看風水是尋龍。
神婆反脣相譏:“你這假和尚哪,拽幾句高深的詞就當厲害哪!”
“你說誰假和尚!”和尚舉起鉢盂。
“別吵了。”捕快喝着他們爭吵,問君意他們道:“你們三位是做什麼的?”
君意看向旭光挑眉,意思是“看,捕快、和尚、神婆都全乎了,這裡就差道士了,要不我們就做道士吧?”旭光搖頭,表示道士這身份不方便,咱還有更方便的身份。君意明白他的意思了,慢慢眨一次眼睛——行,同意。
旭光便挺腰昂首端足了架子,環顧衆人道:“各位,自我介紹一下,我們剛剛締結雙修,今日裡帶夫人隨便出來走走,培養感情罷了,衆位不要在意我們,該幹嘛幹嘛。”
君意瞪他一眼——我叫你表明我們修者的身份,你宣佈假婚訊算什麼?真是的。
不過婚訊也收到一樣的效果了,“雙修”是修者結婚的專用詞,用着詞,俗世的人一聽就知道是修仙的,哭泣的家屬立刻跑上來跪拜,死者有四個直系親人,年邁的父親,剛剛過門沒過久的媳婦,還有中年的哥哥和嫂子,死者年輕的遺孀上前相求:“神仙啊,求求你,您說我兒子怎麼死的啊!”“我相公死得冤啊!”其他人也紛紛相求:“我兒死得冤啊!”“我弟死得冤啊!求大神給他主持公道啊!”
捕快、和尚、跳大神的在修者面前弱爆了,衆人眼中立刻沒有了他們的存在,他們只能默默行禮給讓出地來。
君意趁機道:“諸位請起,罌粟啊,你去看看。”她跟旭光學端着架子昂着頭跟衆人介紹,“這位是我的靈寵,叫她給你們看看吧。”
衆人一聽帶了靈寵磕頭更勤了,修者在俗世裡就是神仙,地仙,但凡能帶靈寵的都是非常厲害的神仙,連跳大神和捕快都給跪了,那和尚轉着念珠死撐,見衆人都給跪了,溜着邊悄悄溜了。
頭七還沒封棺材,黃花村這裡沿襲着死屍躺門板的習俗,死的人就睡在靈堂上方的平放的門板上,君意拉過罌粟小聲道:“照說好的做。”
罌粟嘀咕着“怎麼又是我”上前揭開了蓋在死屍身上的布。
“啊!”她一聲慘叫,化作一團黑煙急速上升,衆人再尋找時,她抱着屋頂的樑柱不下來了。
君意本就怕鬼,雖然有心理準備,還是被她一聲慘叫嚇得小心臟一哆嗦,抱住旭光的胳膊不撒手了,不過這時候可要繃住了,她鎮定一下,假裝妻子挽着丈夫的手臂那樣,對衆人道:“不好意思,丟人了,這靈寵雖是有些本事,但膽量還待調教。”
能化成黑煙哪裡是有“些”本事?本事很大好不好!能收這樣厲害的靈寵的修者那本事更大了,衆人看在眼裡更把君意和旭光當神仙了。
旭光趁機摟着君意,上前查看屍體,君意緊緊靠着他壯膽,怕得要死還是想看,眯着眼睛斜着從眼睛的縫隙中仔細查看。
屍體呈黑色,明顯是毒死的。
死者的父親上前道:“我兒下田摘菜,很久不回來,他媳婦出去找,人就已經成這樣了,嗚,神仙啊,我只求把我兒子救活,只要能救活,我什麼都願意供奉給您啊,我的家產你可以全部拿去!”
這父親已經很老了,死掉的兒子還年輕,是老來得子,又是白髮人送黑髮人,說着話又傷心地喘不上氣來。
是君意顯擺太過了,讓他們有了更高的期望。
“父親,弟弟已經死了,人死不能復生,您不要爲難神仙了。”大兒子上前攙扶住老父親,孝順地擼老父親的胸口,爲他順氣。
“你當然希望救不活了!”死者的遺孀一把推開她大伯,自己攙扶公爹,“再殺了我們母子家產就都是你的!你開心了!就是你殺了我相公,捕快大人,抓他!就是他殺了我相公!”
“血口噴人!”大兒子的媳婦道,“誰不知道你相公經常往死裡打你,你最近外面還有了人了,我看是你乾的纔對,捕快大人,抓她!她謀殺親夫!”
“都別吵了!”捕快一聲大喝。阻止衆人吵鬧。
“這一家子挺複雜啊。”君意感慨。
“看吧,人就是這樣,骯髒。”旭光不禁鄙夷。
不愛聽這話,君意一把把他推開,“人髒,那你離我遠點!我還嫌你身上有味呢!”
旭光死皮賴臉有黏上來,“有味吧,終於聞到了吧,我身上都是男子體味。”
“嘔……”君意噁心,再把他推開,“一股子狐狸*倒是。”
旭光又黏上來,甜言蜜語,“不是,我說他們,你不算,有的人,一部分人行了吧,還有很多人是很可愛的。又可愛,又善良,人見人愛,行了吧?”
“切。”勉強可以,甜言蜜語君意還是很受用的,“我可是人見人愛,花見花開,汽車見了會爆胎。”
“汽車?”
“說不明白,以後解釋。先查案。”
捕快上前來介紹了這家的情況,原來黃花村靠小黃花賺了錢之後,村裡的人都富了起來,老父親娶了二夫人,沒過幾年大夫人上吊自殺死了,又沒過幾年,二夫人去廟裡拜神回來的路上失足落河死了,大兒子是大夫人留下的,二兒子是二夫人留下的。
“哇,這就是一個小型的甄嬛傳啊。”
“甄嬛傳?”旭光不解。
“說不明白,以後解釋。先查案。”
旭光要吐血了,好在他不是着急好奇的個性,不然非急死不可。
這麼小的家庭竟然有後宮,有宮鬥,有上吊,有暗殺,齊活。“真相只有一個!”君意推理道,“一定是二夫人逼死了大夫人,大夫人的兒子長大後報仇。”
捕快道:“我們也這麼想,可是沒證據,查案是講證據的。說大兒子殺了姨母,我信,可是他殺了他弟弟,我不信,他們兄弟關係是很好的,二夫人死後孩子還小,是大兒子把弟弟帶大的。”
“不是有家產麼,爲了錢,人什麼事做不出來,會不會是爲了獨吞家產?”君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