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綠回過頭來,衝着南北盈盈一笑,“謝謝大哥哥關心,我沒事。”
她回頭指指青霧消散處,只見綠色的大鉢裡,盛着一塊圓形的金黃,金黃中,還有點點綠色的斑點。
黃色和西瓜瓤的白色之間,有一圈不完全規則的灰色,那纔是鵝卵石留出的顏色。這道菜,作爲容器的顏色,作爲炊具的顏色,作爲美食的顏色,一道組成了一圈綠,一圈白,一圈灰,一圈黃,宛若藝術品,煞是好看!
而那種蛋和野蔥炒熟了的香味,濃香撲鼻,如沐春風,南北很不文雅地抽了幾下鼻子,美味還沒入口,已感覺全身的所有毛孔,被這香味一激,都似齊齊打開了,飢渴之極,舒坦之極!
“銀線玉線翡翠線都出現了,這次完滿!”
小紫好像一位評論家,細細地看着這道菜,向南北介紹:“這就是傳說中的‘金銀玉翠蛋炒花’了,這次能做成功,大哥哥有口福了!”
“金銀玉翠蛋炒花?”南北問。
“是呀,你看是不是有金銀玉翠四種顏色?金的黃色,銀的白色,玉是綠色,翡翠嘛,灰色。做這道菜,最難得的是能出現三道線,玉線、銀線和翡翠線。如果說玉線、銀線還主要是前期的材料和雕工所爲,那麼翡翠線可就難得了,中心的金黃如果不勻、不圓,金黃與白線之間,又哪裡還會有什麼線呢?”小紫侃侃而談,眉飛色舞。
“這都是她們幾個故弄玄虛,一個菜最重要的是味道,卻非要弄出這麼多的花樣和說法來,哥哥你說累不累呀?”
留影臉上掛着一絲笑,風輕雲淡地道。她將作爲筷子的那雙細木棍拿起,一指這道神菜,做了個邀請的姿勢:“來,我們還是回到食物的本意上來吧,哥哥有請。”
南北這次的動作很奇怪,他是戰戰兢兢地挑了一塊蛋炒花放進嘴裡,然後他就全身一跳。
他瞪大了眼看了大家一圈,好像突然不認識大家了似的,然後他就飛筷如雨,將那些蛋食吃了個不亦樂乎。
留影舉起筷,還只嚐了一塊呢,南北已經將石頭上的美食消費了一半。
大家都笑,卻見小紫搶過南北的筷子,把那瓜鉢裡的鵝卵石翻動了幾下,就如在土裡翻出串串花生,就如在泥裡掘出根根蓮藕,那些光溜溜的鵝卵石間,居然有了一塊塊金黃的蛋花出來。
“嚴格意義上講,這纔是蛋炒花,你剛纔吃的還只是蛋塊。”留影溫和地笑道,很自然地挑起一小塊蛋花,送進南北的嘴裡,“你再嚐嚐這個。”
“絕了!太好吃了!”南北的臉一紅,在這麼多人面前,留影的這一親暱動作,讓他還有點不適應。
他將蛋花在嘴裡吃得啪啪響,還閉上眼,靜止了一會,像在用全身心品嚐這個美味,直到他終於吞了下去,才喘了一口氣出來,“天底下居然有這麼好吃的東西?!我不是做夢吧?我太擔心了……”
“擔心?擔心什麼?”小黃追問,大眼睛只眨巴。
“擔心這是做夢啊?”南北邊吃邊說,頗有點忙不過來,“要是做夢,這一頓不就白吃了?!”
大家笑成一團。
“你們爲啥不吃?”南北終於有些不好意思起來,看看鉢裡已經不多的美味,急忙邀請大家,“都來吃些,至少都來嘗些嘛”。
“你在做夢吃美食,要不要我們吃又如何?”小黃愛說話,“我們早吃飽了,減肥。”
“真在夢裡呀?!”南北也笑,他纔不相信,天底下還有這麼好的美夢呢,“那在夢裡,我就不客氣啦”。
他話說着不客氣,下筷也絕不客氣。
好的食客是不會猛吃海吞的,因爲他們要留下空間,爲更好的食物作預留。
以容積和體積來衡量食客,只能說他是饕餮之徒,不是美食之客。
好的酒客卻是不浪費酒的,他們面前的酒瓶和酒壺,最常見的狀態應該是:空的。
南北說不清自己是不是好食客好酒客。因爲他面前的食物基本乾淨了,而他的椰子酒壺裡,卻總是滿滿的。
那句歌詞,“酒喝乾,再斟滿。”喝醉唱醉多少酒客,但今天南北的酒,永遠喝不幹,咋辦?
那就一直喝吧?一直喝到不能再喝。
事後想起來,也就不會後悔,不會後悔沒把酒喝乾。
南北深深地長飲了一口酒,搖頭晃腦甚是得意,他知道自己已經有些醉了,但他還是控制不住自己的興奮;“人生有酒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將進酒,杯莫停……這詩寫得好呀,就像爲我現在寫的一樣……”。
大家都圍了過來,與南北、留影說笑。
小紅明顯是逗南北說話呢,她也搖晃着頭說:“大哥哥別總是酒呀酒的,這裡的酒,夠你喝的,你再杯莫停,你也喝不完。”
“酒還真是好酒,好多酒……”
南北有點醉眼朦朧的,說話有點亂,“就是菜……,菜也是好菜,罕見的好菜,好多菜,就是少了一樣……”
“少了啥?哥哥你說。”小黃故意瞪着眼問。
“今天是野炊,是不?要說野炊,最好還是要有點……烤羊肉串……”。南北說得很沒底氣,猶豫着說。
“他想吃肉?!吃羊肉?!”小黃突然大聲地喊起來,她看看大家,臉上的表情是既緊張,又興奮。
“哥哥想吃肉?!吃羊肉?!”小白也跟着追問一句,她的語氣裡,居然是鄉村的孩子夜晚聽鬼故事的模式,很害怕,很迫切,又很需要。
南北想吃肉,他本來覺得提出這要求,會讓大家難堪的。這前不着春後不着店的地方,哪裡去找肉?
可大家聽見這個有些刁難她們的要求,怎麼倒覺得她們有些興奮?至少反應很奇怪,不應該是這樣的?!
陽光燦爛的野炊地,突然就有一陣怪風吹來。
大家臉色一變,南北卻是滴凜凜地打了一個冷顫,他似乎感覺自己哪裡出了什麼錯,或者會給大家惹什麼麻煩?
是自己剛纔說錯什麼了?是自己的要求有什麼問題?
這種氛圍,明顯變了。
他頓時有些茫然,結巴着問:“不,不可以嗎?”
一向愛說愛笑的小紅,現在卻莊重起來了,她好像是這羣姐妹中的小頭目,也許認識到這個問題不是開玩笑的,所以,她以很正式的語氣問:
“姐姐,大哥哥想吃羊肉,這個要求,你確定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