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念送了兩壇酒給胡山長,胡文聽說後硬要了一罈走,道,“這是子衿妹妹自家釀的枸杞酒,據她說放了十幾味藥材,最是滋補不過。我在她家裡嘗過一回,想要兩罈子回家慢慢喝,平日裡子衿妹妹可不是小氣的人,就在這枸杞酒上小氣了,硬是不給,可見真是好東西。祖父勻我一罈,我也得滋補滋補。”
胡山長打趣,“你小小年紀,這會兒就用滋補啦。”
“物以稀爲貴麼。”其實胡家也會釀些藥酒,主要是何子衿在這酒上摳門兒,胡文就格外想喝這酒了。
胡文奉承了祖父半日,胡山長給孫子這一通馬屁拍的身心舒泰,方給他一罈。胡文抱着酒回自己院裡,將酒交給丫環,先洗過手臉,換過乾淨衣裳,打發了丫環下去,跟媳婦說,“上次聽阿念顯擺,說是定的明年三月三吉日,怎麼這又改了?”
“我也不曉得呢。阿念說下月二十二是百年難遇的好日子,就改成了下月。”三姑娘坐在牀畔看兒子在牀上躺着玩兒,道,“我總覺着怪怪的,問阿念,阿念還不說。”
胡文也覺着奇怪,道,“好端端的,突然就改日子,先前也沒見阿念提。明兒有空,我過去問問他。”
小傢伙突然伊伊牙牙的喊了幾嗓子,胡文覺着奇怪,連忙伸手摸兒子柔嫩的小臉兒,問,“這是怎麼了?”
“餓了。”三姑娘解開松花色的襖子喂兒子吃奶,她奶水豐盈,足夠兒子吃的,兒子也比較喜歡吃她的奶,便沒用乳母。待三姑娘餵過奶,輕輕拍拍兒子的脊背,小傢伙打兩個奶嗝,舒服的直伸小拳頭,三姑娘剛要係扣子,冷不防胡文突然伸手捏了一把,三姑娘往門外瞅一眼,見並沒丫環婆子在,臉上羞紅,瞪他,“兒子在呢,老實點兒。”
胡文笑,“小奶娃子,啥也不知道呢。”
三姑娘嗔他,“那也老實些,得給兒子做表率哩。”
小夫妻兩個說些閒話,晚飯後早早入夜歇了。
胡文是想着去何家打聽一二來着,只是他白天都要跟祖父去書院,胡山長年歲大了,平日裡要管教學的事,還有親自要帶的班級,書院裡其他先生也都是教書育人,故此,書院一應雜事都是胡文打理。他爲人圓滑,性子亦佳,且年紀與書院大些的學生相仿,裡裡外外都處得來。每天都是早上隨祖父去書院,傍晚祖孫倆再一道回來。
所以,胡文是打算着傍晚回縣城時去岳家打聽打聽阿念與何子衿定親提前的事,看看是不是有什麼緣故。媳婦惦記孃家,胡文都知道。
胡文白天沒來得及去何家,倒是姜婆子又來了一遭。
姜婆子那日在何家碰了一鼻子灰,又給何家滿門好親戚給震懾了一回,出了何家門兒,去跟趙二爺交待時捱了趙二爺好一番臭罵,趙二爺一拂自己綴着灰鼠皮的袖子,冷笑,“何家不就一個小舅子一個姑爺在外做官麼?這就嚇死你了!俗話說的好,縣官還不如現管呢!他天大的官兒,還能比皇帝老子大!還能比皇子大!讓他家閨女進宮,這是他家八百輩子修來的福氣,怎麼,還不識擡舉了!這幾年,我還是頭一遭見着有不給我老趙家面子的呢!”
姜婆子低頭受罵,心說,人家倒不是天大的官兒,可您老人家也還是白身哩。您這國舅爺,還是自己封哩。扯虎皮做大旗這事兒,姜婆子不比趙二爺道行淺,只是兩人運道有些差別罷了。今兒姜婆子站在這兒捱罵,不過是因爲趙二爺扯的大旗是皇帝老爺,而她姜婆子出門兒扯的大旗是趙家罷了。
趙二爺越說越氣,深覺自家威嚴受到挑釁,越發不能這麼算了,一指姜婆子,老鼠眼裡透出一股煞氣,吩咐道,“明兒你再去!跟何家說,是皇帝老子看上他家閨女,叫他家把閨女交出來!”
姜婆子滿嘴苦澀,唯唯應下。
在趙二爺被罵的頭昏腦脹,姜婆子回家修理了倆小丫環出氣,在家修整一日,方再去的何家。
此次,姜婆子換了身絳紅的綢夾衣,領子袖口衣襟子都綴了狐毛,配着腦袋上的金釵,受了上的金鐲,手上的金戒子,瞧着也是通體的富貴。此次來何家,姜婆子不似上次那般謙遜討好,反是刻意將下巴往上擡高五度,顯出幾分傲倨來。何老孃請教她,“唉喲,你這是昨夜沒睡好吧?落枕了吧?往平安堂那裡買兩帖狗皮膏藥,在油燈上一烤,哪兒疼貼哪兒。張大夫獨家藥方,兩帖就好。脖子就能動了。”
姜婆子覺着自己跟何老孃這沒思想沒事業沒追求的婆子簡直沒共同語文,她將下巴收了收,道,“我是看您家這門楣房屋哪,老嫂子哪,上回我說的事兒,您考慮的如何了?”
何老孃還沒說,沈氏就過來了,自己並不坐,只管站在婆婆身邊兒,笑道,“不是早跟嬸子說了,我們丫頭已許了人,怕是沒那天大福分。”
沈氏站着,何老孃也沒請姜婆子坐,亦沒丫環給她搬椅子,姜婆子只得站着說話,道,“這可不敢哪。看大奶奶也是明白人,皇帝老爺瞧上的人,怎麼還敢許人呢?”
沈氏聽這話都笑了,道,“嬸子是說,皇帝老爺相中了我家子衿?”
“可不是麼,大奶奶哪,你是有福氣的人哪。您家姑娘一進宮,您家也是國丈人家兒了,過一二年,您家姑娘給皇帝老爺生個皇子公主的,也就是娘娘啦,幾輩子的富貴就不愁啦!”姜婆子一臉真誠懇切,“那可是皇家喲,皇帝老爺你們見過不?”
“沒見過,難不成嬸子見過?”
“我也沒那福氣。可我聽說,皇帝老爺那富貴的喲,左手一個金元寶,右手一個銀元寶,連平日裡用的恭桶都是金澆銀築的。”姜婆子說的有鼻子有眼,彷彿她親眼見過皇家馬桶一般。
沈氏聽這沒邊沒沿的話,心下一動,便道,“沒聽說皇帝老爺來咱們這兒,我們丫頭尋常也不出門,不知皇帝老爺怎麼相中我們丫頭的?嬸子不是說這話騙我家吧?”
姜婆子急道,“這可是趙國舅親說的,能有假!”
“怎麼不能有假?這世上假的多了!”沈氏就有這樣的本事,哪怕心裡就想着一巴掌將姜婆子抽出門去,還能笑出來,沈氏笑笑,“既是趙國舅說的,我聽說皇帝家都有聖旨的,嬸子這空口白牙的我可不信,不如下回嬸子拿了聖旨來,再來跟我說這事兒吧!”
姜婆子也有幾分急智,“大奶奶要不信,不如隨我去趙國舅那裡問個明白!”
沈氏又不傻,再不容姜婆子胡扯,“看來嬸子果真是哄我的。”直接命翠兒攆了姜婆子出去!
待攆了姜婆子走,何老孃道,“何苦與她廢話。”
沈氏道,“咱家還沒準備好,不好驀然翻臉。明兒個相公就去州府找孫御史,看看孫御史怎麼說。”
何老孃罵,“天打雷霹,餓不死的狗雜種!”
傍晚胡文過來方知原委,胡文聽到趙家又自稱國舅國丈的,忍不住道,“他家算哪門子國丈,他閨女連個嬪位都沒爭上呢。這能稱國丈的,必得是後族才成。陛下三位皇后,沒一位是姓趙的,他家這是異想天開自己發夢呢。”
何老孃咋舌,“皇帝能娶三個皇后啊?”她們這小地方可都是一夫一妻的,男人花心,頂多再納幾房小老婆,但正房只有一位呢。皇帝家就是不一樣啊,一下子娶仨皇后,何老孃問胡文,“這一下子娶仨皇后,分大小不?”
胡文忙道,“不是一次娶的。聽祖父說,陛下的元配皇后姓褚,出身褚國公府。褚皇后過身後,有一位胡皇后,是臨終前被扶正,以後禮安葬的。後來,又有一位皇后,前些年也過逝了。這三位皇后的父親,纔是正經國丈。”
何老孃相當靈光,主要是何子衿以前就跟她講過,趙娘娘也不過是皇帝的小老婆,趙家這國丈名不正言不順。所以,胡文一講,她老人家就明白了。心下感慨一回皇帝命好硬,這都連克仨老婆了,何老孃問,“阿文,你說有個皇后姓胡,跟你家一個姓,你家跟胡皇后家有關係不?”
何老孃問到這個,胡文有些羞澀,不好意思道,“要說沒關係,就顯着咱家孤高了。祖父以前做官時,得過承恩公府的關照,我家與帝都承恩公府是聯了宗的。”
何老孃可不懂啥孤高不孤高的,何老孃咂舌,“這麼說,你家纔是國丈家啊?”聯了宗,就是一個祖宗啦。
“可不敢這麼說。”胡文連連擺手,解釋道,“同宗而已。胡皇后原是今上生母胡氏太后的親侄女,承恩公府在帝都,那纔是正經國丈家。”
何子衿道,“同宗也了不得了。”賈雨村也就是寧榮二府同姓罷了,劉姥姥女婿家狗兒祖上也就是與王家連宗而已。何子衿笑,“阿文哥家委實好家風,這樣的事,咱們縣竟無人知,可見族中子弟行事低調。”
何恭亦是頜首,這樣低調的人家才叫人敬佩。胡家於縣中素有令名,絕對與其家風有關。
胡文笑,“難不成還成天以國舅國丈自居,也就是在咱們這小地方,倘在州府,趙家這般行事,落在講究的人家,也要叫人笑掉大牙的。”
何老孃鬆口氣,“這我就放心了。”趙家國舅不過是自己吹出來的,胡家不但出過皇后,連太后都姓胡哩,怎麼都比趙家硬氣。
“姑祖母只管放心,那姜婆子不過胡扯,皇帝好端端的在帝都皇城呢,怎會來咱們這小縣城?就是趙家這般作死,不過時候未到,他家事還未發,一旦發作,必是大事的。”胡文道。
何家總算稍稍放了心。
家裡還有媳婦兒子等着,胡文並未在岳家留飯,沈氏叮囑他,“三丫頭還得看顧孩子,剛出月子且得休養,這事兒暫不要與她說,省得她費神。”
胡文笑應。
第二日,何恭還是去了趟州府。
這邊兒姜婆子第二趟去何家也沒把事兒辦成,硬着頭皮去跟趙二爺交差時,險叫趙二爺的吐沫星子噴死。好在姜婆子活了這把年紀,大事小情的也見識過一些,如趙二爺這樣的,她見過不老少。她這把年紀,挨趙二爺一腳,直接頭一歪倒地上裝死過去,趙二爺總不能鞭屍,喊人來將姜婆子擡了出去。又想着何家這刁民人家,竟然要聖旨才肯交閨女!
哼!
原本趙二爺對何子衿不過是偶起興致,何家親自送來,他還得看一看成色呢。偏生何家百般推託拒不交人,他倒真要看看是什麼樣的天仙美人,這般寶貝呢!
趙二爺想知道何子衿的相貌,可人家何子衿畢竟也勉強算個小書香人家的閨秀,這年頭兒,就是小戶人家的閨女,也沒隨地亂跑的理。趙二爺這想頭兒,一時半刻還真實現不了。族弟趙發財知族兄這煩惱,笑着給族兄出主意,“這有何難的,縣裡的閨女,咱們大男人不知道,官媒婆定知道的。”
趙二爺得趙發財給他提了醒兒,便令人喚了縣裡的官媒婆來,這官媒婆姓王,圓團團的一張笑臉,是縣裡說媒拉縴的老媒婆了。碧水縣又不大,縣裡的閨女,王媒婆知道十之**。
趙二爺一提何子衿,王媒婆就知道了,含笑一瞥趙二爺,帕子掩脣就笑了,“要說別個人,老身還可能不知,這何家姑娘,老身倒是有福見過幾遭。”嘖嘖兩聲,王媒婆偏又不說話了。趙二爺聽這話就知問對了人,自手上擼個份量十足的大金戒子賞了她,笑,“王嬸子同我好生說一說這何姑娘,以前只聽說她種花兒有名,不想人比花嬌啊。”
“豈止!”王媒婆手裡一掂金戒子,臉上的笑越發殷勤,將戒子擱荷包裡,王媒婆笑,“要說我老婆子這輩子活了快五十年了,這樣水靈靈的姑娘還是頭一遭見涅。”與趙二爺道,“前幾年他家一位與薛千針學繡活兒的蔣姑娘生得也極好,蔣姑娘原是芙蓉縣人,爹孃全無,投奔了何家來的。這樣的命硬,就是生得好,硬是嫁進了胡家,給胡老爺家的四孫少爺做了正房少奶奶。蔣奶奶的相貌,就可想而知了。可這位何姑娘哪,比那位蔣奶奶生得更好,不是我說話誇大,全不似小門小戶養出來的閨女。聽說,何家可是下大本錢教養閨女的,自小就念書,琴棋書畫樣樣精通。那模樣更不必說,咱們全縣的姑娘加一塊兒也沒這樣的美貌,真不知老何家怎麼調理出來的。我初次見,還以爲是哪家大家閨秀來呢,二爺要不信只管出去打聽,咱們縣裡但有見過她的,就沒有不讚的。非但生得好,人也有本事,一盆花兒賣好幾百兩銀子。我的乖乖,近年更是通了神,說她的卦相靈的了不得。”
王媒婆是知道趙家根底的,想着趙家尋日間沒少張羅女孩子,這一二年更是要挑才色出衆的乾淨女孩子。趙二爺的品性,她亦有所耳聞。趙家雖富貴,畢竟只是近幾年的事。何家可也不是窮家破戶,而且何家很有幾門不錯的親戚,王媒婆在縣裡走動多年,心念一轉,感慨道,“這老何家啊,定是上輩子燒高香嘍。這幾年,盡是何家的喜事兒。前年咱們縣的何舉人,就是何家同族的。哎,十八上就中了舉人。還有在何家住的和江秀才,唉喲,去年才十一,中的是案首吧。都說何家祖墳風水好,看來是真的。”
趙二爺尋思,何家當真不是好啃的骨頭,心下亦有了主意,“是啊,我這裡還有一樁大福氣,不知何家有無福分消受。”
王媒婆將眉一挑,圓團團的臉上堆起笑意,卻是道,“二爺您別誑我,您手下多少能人,有好事兒也輪不到老身。老身不過是幹些說媒拉縴的活計,您老的意思,老身多少也猜着了。我跟二爺說句老實話吧,您家雖好,可是上下瞅瞅,您家自咱們國丈老爺,到您家三位國舅爺,該娶的都娶了。難不成,您要何家姑娘給您來做小?這事兒您別找我,老身沒這本事。人何家拿着閨女寶貝哩,打三年前就有人打聽他家閨女,這幾年,求娶的人家兒就多了,人家挑着哩。”
趙二爺又擼下個寶石戒子塞王媒婆手裡,輕佻的拍了拍,直拍得老媒婆一嗔,打回趙二爺的手,趙二爺方撫着手背一笑,道,“不是我,是我的族弟。幫我管理芙蓉樓的族弟,叫發財的,家裡四進宅院,有的是金銀,族弟眼界高兒,尋常人家的姑娘真瞧不上。怎麼樣,王嬸子給我這族弟做個大媒如何?”
王媒婆抿抿脣,把寶石戒子給趙二爺放桌上,見趙二爺變臉,王媒婆先道,“二爺勿惱,聽老身說!”
王媒婆道,“先前收二爺的打賞,是二爺跟我買消息。這寶石戒子,我怎會不喜歡?只是,我幹這行,有我的規矩,我老婆子做了三十年的媒婆,闔縣都知道,事兒成了我才收銀子。這親事,我真沒把握,可二爺用得着我,我得給二爺這面子。我替二爺跑這遭,待成了,二爺再賞我。倘不成,二爺別惱我就好。這兩家做親,都要看緣分的。”
王媒婆又不是他家奴才,故此,即使王媒婆不大諂媚,趙二爺也應了,趙二爺又道,“還有些事,得跟嬸子提一提。”把先前想送何子衿去宮裡享福的事說了,趙二爺嘆,“我在家裡坐着,姜婆子行事不大妥當,倒叫何家誤會了。我也是聽說何家女有美名,想着一個縣的鄉親,不忍她這珠玉流落鄉間,才起了這念頭。既何家不願意,便罷了。老話說的好,一家有女百家求,我族弟委實好人才,這次就請嬸子費心了。”
王媒婆心一沉,面兒上仍笑,“我自當盡力。”見趙二爺沒話交待,王媒婆便起身告辭。心下又覺着,她不過略一推辭,趙二爺當真就不把那寶石戒子賞她,也夠摳兒的了!
王媒婆幹了一輩子媒婆兒,這親事上頭的事兒見得最多,爲什麼結親要講究個知根知底呢,就是結親上容易出事。在王媒婆看來,趙家分明是圖謀何家姑娘不成,另換個名頭兒罷了。那趙發財什麼德行,誰不知道?不過是仗着趙家,給趙二爺做狗腿子罷了!
趙家不好惹,何家也不是善茬,人家寶貝一樣的閨女,鬧不好她就得兩頭吃掛落。只是,這事兒她都應了趙二爺,王媒婆只得試探着去了,何子衿正在何老孃屋裡說話,一身桃紅襖,腰身掐細,底下是石榴裙,隨便一道就是一道風景啊。見着王媒婆,何子衿起身讓座,王媒婆笑,“大姑娘坐吧。”
沈氏笑,“也到了她念書的時辰了。”給何子衿使個眼色,“去吧。”
何子衿便避去了自己屋,王媒婆坐下,丸子端了茶水來,幾人閒話幾句,王媒婆剛一開口打聽何子衿的親事,何老孃就笑了,“咱丫頭的親事已經定了。”
王媒婆只知道姜婆子碰壁的事,卻不知何子衿親事已定,有些驚訝,笑道,“往日我就說,咱們縣裡,您家兩位姑娘都是個尖兒。聽說蔣奶奶剛生了兒子,實在是有福。這不知是哪家的小子,有這樣的好福氣定了咱們大姑娘呢?”
何老孃笑,“不是外處,就是阿念,她舅家的小子。”
昨日王媒婆剛同趙二爺提過阿念,王媒婆問,“是江小相公吧?”笑着奉承何老孃,“唉喲,您老可真有福啊,這江小相公去歲便中了秀才,我的天爺,我去歲剛聽說有人十一能中秀才,我還不信是真的。我家老四小子,今年十二了,還成天瘋跑着玩兒呢。”便是王媒婆也得說何家好眼光,下手快準狠哪,讚道,“天造地設,郎才女貌。”根本沒提趙二爺的事兒,只管贊這親事結的好。
一時,王媒婆告辭,沈氏送她出門,直走到門口,王媒婆欲言又止,沈氏含笑看她,那目光頗有些深意。王媒婆心下一驚,繼而尷尬一笑,“我正想着,怎麼跟大奶奶開口呢。”
“您一來,我就猜出來了。”
王媒婆輕聲嘆,“我吃這碗飯,還請大奶奶體諒則個。”說着曲身一福,已給沈氏眼明手快的扶住,沈氏笑,“我是擔心嬸子如何交差。”
這是打聽她如何同趙家回稟呢,王媒婆忙道,“大奶奶放心,我來前就沒把話說死,只是不好得罪趙家,方走這一趟。只要與趙家說您家姑娘親事已定也就是了,大不了挨幾句狠話,這不算什麼。”
沈氏握住王媒婆的手,將一塊小銀錠塞到王媒婆手裡,道,“要是您有什麼風聲,可得同我說一聲。”
王媒婆小聲道,“他家這三番兩次的,讓您家大姑娘出入小心些就好。”
沈氏送王媒婆出門,王媒婆去趙家交差的路上都慶幸,虧得沒在何家自作聰明,這位大奶奶當真精明的緊,怪道能把醬菜鋪子打理得那般紅火。
哎,趙家也是,人何家是真不樂意,何苦做這孽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