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被殘月罵得啞然無言,掙扎半晌才從喉口艱難擠出細弱的聲音來。
“你不如……現在就殺了我。”
殘月揚聲冷笑,“不,我不殺你。我怎麼捨得殺了你,我的好妹妹。有一種懲罰,叫生不如死。你若死了,就不好玩了。”
殘月狠狠甩開皇后,看着皇后狼狽歪倒在牀榻上的樣子,心裡痛快。
“不殺我,你一定後悔。”皇后緊緊抓住身下褥子,字字從牙縫中擠出。
殘月哼一聲,“若怕,我就不回來了。”
剛離開棲鳳宮就殺出一個不速之客,招招奪命,殘月招架起來略顯吃力。
“主人有旨,但凡擅闖棲鳳宮者,殺無赦。”沁梅大喝一聲,手裡銀針紛紛如雨。
殘月吃力招架。即便月色不明,殘月帶着面紗,沁梅還是從招式上認出殘月。
“又是貴妃娘娘!屢次深夜秘探,不知居心爲何?”沁梅收了攻擊,緊盯着的殘月,隨時準備再次發起致命的攻擊。
“原來秘守棲鳳宮的,是你這丫頭!”殘月口氣不屑。
她知道沁梅守在棲鳳宮的任務,一是阻止擅闖者,二是不許皇后從裡面硬闖出來。兩者若犯,皆殺無赦。
“貴妃娘娘似乎很瞭解。”沁梅眯起美眸,目光探究。
殘月笑笑,“你若殺我,未必得手。若丟了自己的性命,得不償失。”
“受命於主人,定當誓死完成任務。”沁梅一把甩出腰間軟件,凌厲一抖,直指殘月。
殘月有些犯難,這丫頭還真難纏,有那麼幾分像年少的自己。
“本宮與皇后姐妹一場,如今她受禁,心裡惦記得緊,苦於無法求皇上開恩探望,只能夜訪。”殘月聲音悲悽,希望爭取時間可以逃走。
“休要找藉口辯解!擅闖就是擅闖!”沁梅低喝一聲,“不殺你也行,需得抓你去主人那裡說清楚,由主人定奪如何處置你。”
殘月心頭一怵,真恨自己疏忽,忘了影衛已不完全是原先的陣容,不會容她肆意妄爲,想夜闖哪裡就闖哪裡。
眼下情況如何處理?哪能那麼巧合靈伊又來幫自己解圍。正苦於無策以對,只見灰影一閃,風吟赫然出現在眼前。
“退下。”風吟沉聲命令沁梅。
“師兄……”沁梅憋了一肚子氣,還是想不明白爲何靈伊師姐和風吟師兄有有意偏袒這個異國嫁過來的公主。
“師兄也要違背主人命令?”沁梅提高聲音質問。
“此事我會處理。”風吟低喝一聲,嚇得沁梅再不敢多說一句話。
沁梅轉身要走,但又停下腳步,回頭看着風吟的背影,脣瓣動了動說。
“師兄,沁梅不會將此事說出去。”
殘月略微驚訝,這樣一個固執的丫頭,居然這般聽風吟的話,還真讓人感到意外。有一個念頭忽然浮上心頭,殘月忍不住抿嘴笑了。
看來沁梅這丫頭對風吟多了一些不一樣的感情在裡面。
待沁梅走後,殘月說了一句,便轉身離去。
“謝了,風吟師兄。”
風吟居然出奇地沒有阻攔她。難道過往的一切,他真的放下了?
夜色已深,寂靜的月光灑滿巍峨蕭穆的皇宮。夏季的風很暖,吹在身上柔柔的,不覺絲毫寒意。
殘月盡力保持冷靜地向前走,身後的風吟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他真的會放了她?她有些不敢相信。
直至殘月離開坤乾宮數百米,直到朝華宮近在眼前,殘月忍不住回頭……在昏黃宮燈照耀下,宮中雅緻風景更加迷人,卻沒有風吟追來的身影。
殘月鬆了一口氣,又不禁困惑,風吟真的肯放過她?
她擅闖棲鳳宮,只要風吟先斬後奏,誰又能揪出他的錯處!或許,時光真的已經淡化了他對她的恨了吧。
仰頭看向遙遠夜空皎潔的明月,不禁想,當年最得寵的蓮側妃到底說了些什麼話?居然惹怒雲離落而被當場處死。爲何風吟將這些過錯都歸咎在她身上?
在她的認知裡,並不覺得雲離落那麼在乎她,甚至覺得揹負風吟如此深仇大恨格外荒謬。
沁梅與影衛換了班,回到住處,見到正要去接班的靈伊,很不滿地將方纔發生的事講述了一遍。
“沁梅實在弄不懂,爲什麼師兄和師姐都是這個樣子?難道……難道師兄和師姐都背叛主人?跟良國公主有私交?”
靈伊戴好暗器囊,淡淡道,“最好閉嘴。”
“師姐!”沁梅生氣地一跺腳,“沁梅也不想這麼想,可你們……你們的所作所爲只能讓我這麼想。加入影衛時,沁梅發過誓,此生此世只能效忠主人。師兄也教育沁梅,影衛活着的宗旨只有忠誠。一旦不再忠誠,也便失去活着的價值。”
靈伊有些不耐地看向沁梅,“你話真多。”
“師姐!那個貴妃娘娘武功如此之高,一定居心不良!萬一傷害主人……師姐就不怕你們的特意維護將來會對主人不利?還有,她好像很熟悉我們影衛,是不是師姐向她泄密了?”
沁梅質問的口氣另靈伊有想笑的衝動。
“很多事,根本解釋不清。你只需知道,我和風吟此生此世都不會背叛主人,也不會做傷害主人之事。”
“若兩次來犯之人換做皇后,沁梅還能理解。皇后是主人最最寵愛之人,師姐和師兄袒護一二也合乎情理。貴妃娘娘是敵國公主,主人對她心存防範,師姐和師兄不是不知道。你們爲何維護敵國公主?難道這也是爲了主人?沁梅想不通。”
沁梅擋住門口,不讓靈伊出門。
“想不通就閉嘴!總有一天,你就知道了。”靈伊一把推開沁梅,沁梅卻固執地抓緊門框,又一次將門擋住。
“師姐!你就告訴沁梅吧。到底爲什麼!你不說清楚,沁梅睡不着覺。更讓沁梅想不通的是,風吟師兄從不違反主人的命令,今天居然私自放了貴妃娘娘。”
靈伊不耐煩到了極點,卻又不忍心發作。沁梅那固執又黏人的樣子,真真像極了殘月年少時。
“再不讓開,換班時辰就過了。”靈伊冷着聲音試圖讓沁梅怯怕。
誰想,這個小丫頭硬着頭皮就是不讓,還威脅起靈伊來。
“師姐不說清楚,沁梅就將此事告訴主人去!讓主人評評理,到底是沁梅錯了,還是師姐和師兄錯了。”
“你!”靈伊氣得美眸一凌。
“哼!”沁梅就槓上了,壯着膽子與靈伊對峙,氣鼓鼓地將頭歪向一邊。
靈伊見沁梅氣鼓鼓的小臉微微泛紅,小嘴也嘟得老高,實在忍不住想笑,脣角微動了幾下。
若妹妹還活着,發起倔脾氣來,也會這般討人喜歡吧。
“主人!”靈伊忽然低呼一聲,嚇得沁梅趕緊跪在地上。
就趁此機會,靈伊一個旋身已飛了出去。沁梅發現上當,想追出去卻已爲時已晚,只能氣得直跺腳。
在沒人的地方,靈伊終於忍不住笑出聲來。縱身去尋風吟,他正坐在坤乾宮屋頂的暗影中。
他一身灰色長衫,若不仔細看,還真很難發現他。
“到我了。”靈伊來換風吟的班。
風吟未動,依舊坐在原地,不知看向哪裡。
“後悔放走她了?”靈伊走近風吟,好整以暇地看着風吟千年不變的木頭臉。
“我不喜歡做後悔事。”
“記得以前你說過,你從不做後悔事。”
“自從那次……”自從七年前,他不再說這句話。他的人生,最最後悔的一件事便是沒能救下蓮側妃。
“你會怪主人麼?”靈伊知道風吟的痛處。
“不會。”風吟回答的堅決。
“爲何不怪?”靈伊不明白,主人殺了風吟心裡最重要的人,爲何風吟不恨主人?卻只恨殘月。
“換作是我,只怕也會……那樣做。心裡最最重要的那個人,即便再不好,也不喜歡別人去評說。”
靈伊沉默許久才說,“你不怪殘月了?不怪她的任性妄爲害死了她?”
這一次換做風吟沉默了。
良久,他才輕輕說,“怪,怎能不怪。”
“可你放了她。”
風吟低下頭,說,“失去最愛之人的痛苦,我懂,不想主人再嘗一次。”
“主人已經忘記她了。”靈伊望着墨黑的遠方輕嘆一聲。主人和殘月,到底何時才能守得雲開見月明。
“摯愛,只會深藏,不會遺忘。”
風吟起身,走向月光清冷處,俊美的臉龐隱現一絲輕鬆的釋然。
“沁梅那丫頭真的很難纏。”靈伊笑笑。在她臉上出現笑容,是多麼難得的事。
“跟殘月有幾分相似。”想到沁梅的固執,風吟也有些頭痛。
“所以主人總是偏袒她。”
風吟提氣離去,灰色的身影如風,不發出絲毫聲音,轉瞬便消失在墨黑的深夜之中……
楊良妃回宮掌管六宮。
當年潦倒離宮,如今卻是無比風光地被迎回來。當初那些拜高踩低之人,趕緊備上厚禮去慶善宮巴結奉承,都被阻在了門外。
在她落魄時秋梅不離不棄依舊伴在身邊,已與她情同姐妹。都以爲這次回宮,秋梅會仗着自家主子已爲六宮之首而狐假虎威,不想依舊性情恭順,待人接物也很有禮。
林楹惜第一個去請安,還備了厚禮。
同爲後宮姐妹,楊晚晴不好不收下,又趕緊讓秋梅備下同樣貴重的禮物回禮。
肖婷玉臉上有傷不得見人,正好有了藉口不出門,遠離後宮的阿諛奉承是是非非。
殘月穩坐宮中,絲毫沒有登門拜訪的意思。她知道,楊晚晴會自個來。她的位分在楊晚晴之上,楊晚晴向來辦事禮善,自然不會疏忽。
果然,次日一早,楊晚晴便帶着厚禮來請安了。
殘月隔簾相見。如今的楊晚晴已不似五年前那般性情淡泊,在歲月的磨礪下,也學會了表面客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