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盈盈;是盈盈——題記】
和羽畫一起進了裕福樓,就有人領着她們去了三樓雅間。甫推開門,就聽到李章清朗溫和的聲音響起。
“小唐,最近忙什麼呢?怎麼都找不見你?”李章一身銀白長袍,溫潤如玉的臉龐浮起一絲淺笑,坐在那裡,一派悠閒自在的樣子。
“子旭,你就是富貴閒人,不像我們這種勞碌命,我呀,打算開一間酒樓,這些天正忙着呢。”顧盈盈說着在他對面坐下。
“酒樓?你轉行挺快的呀,一下子從青樓到了酒樓。不過,你可知道,這大梁最好的酒樓就是你腳下的這間,你怎麼和人家比?”李章有些驚訝,這個唐晚居然要開酒樓。
“我自然是知道的,再好還不是在我腳下。而且我也沒覺得怎麼好,這裡的菜,一般般吧,”說着,心不在焉地夾了幾筷子菜放進嘴裡,“這個茄子不夠入味,這雞火候還沒到呢!”
“你口氣也太大了吧?服了你了,等你開張,我再去嚐嚐,比裕福樓如何。”李章還是這樣溫和。
“某殿下好像不相信小女子呢,不過也是,我又沒什麼靠山,一出手就這麼大手筆,的確很可疑,某殿下肯定在想,這個小女人,怕是要入不敷出了。”顧盈盈自嘲着說着。
“哈哈,你真是太好笑了,”李章一口酒差點沒噴出來,“話說,你的錢,那天晚上就回本了吧?不過你哪來那麼多人使喚?”
這是,在懷疑什麼嗎?“我呀,有兩條路,第一條,是幫助勞苦大衆脫貧致富。那天偶然去了南城,看到很多百姓生活條件很艱苦,沒有什麼餬口的生計,我就一時興起,把他們都招到我那裡做事。”
“哦?小唐,沒想到你還是個心懷百姓的人!”李章眼前一亮,很少有如此關注民生的女子。
“我也是看不慣他們明明有力氣,卻沒有機會,而且也算積德。你想,給他們開倉放糧,開粥棚賑濟,都是治標不治本,如果給他們一個安穩的差事,加以教導,他們會活得很好的。”授之魚不如授之漁。
“有道理,那第二條路呢?”這個女子,思想就是獨特。
“第二條路,是我之前在四處遊歷的時候,遇到一羣山賊。”於是她就把勸山賊從良的事情講了一遍,七分真三分假,自然略去了萬重山的身份這樣的敏感問題。
聽罷,李章感慨:“小唐,你來治國,怕是比男兒還要好!”
“子旭你說笑了,我不過雕蟲小技,用一次,倒是可以,國家那麼大,可不是靠我這些投機取巧的把戲可以治理好的。”顧盈盈謙虛着。這個話題可不是開玩笑的,搞不好就變成謀反了。
李章好像並沒有想要爲難顧盈盈的意思:“小唐,你看問題的角度和我們都不一樣,所以有時候你的方法雖然聽起來驚世駭俗,但卻是有用的。”
“謝謝誇獎,很驚世駭俗嗎?”顧盈盈覺得疑惑,她都沒有說什麼男女平等,一生一世一雙人之類的了,這還叫驚世駭俗?
“是你對世俗的看法和我們都不一樣。”李章總結着。
顧盈盈笑笑,這是價值觀不一樣吧?“對了,你今天找我什麼事?”
“其實也沒什麼,就是問問你最近又在忙什麼,是不是又有什麼大動作,沒想到還真被我猜中了。”李章端着酒杯,語氣溫和。
“嘻嘻,子旭你那麼聰明,什麼都瞞不過你。雲水間開張你要來捧場哦!”顧盈盈立刻開始打廣告。
“我肯定會去的,對了,你知道,你最大的對手裕福樓,是誰開的嗎?”李章意味深長地說。
“我還真不知道,知道的人好像也不多呀,我之前都打聽不到。”顧盈盈覺得,作爲市井小民,重磅消息還是不靈通,這是她如今的一個致命弱點。
“是皇后娘娘的母家。”李章神色依舊溫和無害。
“啊?”顧盈盈惶恐了,“第一,那我豈不是要得罪皇后娘娘了?第二,我們在這吃飯說的話豈不是都被他們聽去了?”
李章笑了:“剛纔還一副大無畏的樣子,現在怕了?第一,生意場上有起有伏,難不成因爲和皇后娘娘沾親帶故就能無法無天,那這母儀天下的位置也太好做了吧?第二,要是這樣就被聽去了,誰還敢來這裡吃飯?”
顧盈盈想想也對,莫非這就是李章支持她開雲水間的原因之一?可以和皇后娘娘的母家皇商嚴家競爭,掐斷太子李衡的財路?
“子旭,謝謝你提醒,知道這個,我心裡也好有準備。”顧盈盈回以感激的微笑。
“如果有人找你麻煩,就來六皇子府,我的親衛隊幫你主持公道,看誰惹你!”
顧盈盈搖搖頭:“我也是可以自保的,實在不行,再去找你。”這個子旭,不像威嚴的皇子,倒有一種俠義之風,不對,是管得太寬的老好人。不過,這樣性格的男子,加上這一張堪稱長安第一英俊的臉,豈不是爛桃花一堆?
想偏了吧?顧盈盈自我批評了一番,馬上把自己的思緒拽回來。
“其實,你的人生理想是什麼?就是賺錢嗎?”李章看着眼前這個看似平凡實則處處發光的女子。
“不知道我們的六殿下有什麼宏偉的人生理想?”拋繡球,互相拋就好啦。
李章笑了:“我的理想很簡單,只要我在乎的人都平安。只可惜,似乎達不到。”笑容逐漸淡去,風眸中閃過一絲落寞。
“連殿下想要保護的人都護不周全,別說我們升斗小民了。其實我的理想也很簡單,比你的簡單多了,那就是賺夠錢,保全自己。”什麼人讓子旭都保全不了呢?那他的身份豈不是很高?
“保全自己,聽起來很簡單。”
“有時候聽起來最簡單的事情,卻是最難達到的。”
“也是,其實我很羨慕你們的生活,想做什麼就可以做什麼,沒有爭鬥,沒有顧慮。”李章悠悠地說,溫潤如玉的他,從來都不適合皇家。
顧盈盈飄渺地笑了,其實自己本來到這個世界也會有身份上的束縛,顧家大小姐,那是怎樣一個身份,只能說自己運氣好,如今有了另一個身份。然而好日子總會到頭的,自己不能總用一個假身份,被發現了怎麼辦?而顧家又怎麼辦?至於李章的感慨,她覺得是有多少福利就有多少責任。呼風喚雨的皇子身份,一出生就高人一等,享盡世間榮華,自然會有各種各樣的束縛,也少不了各種各樣的鬥爭。然而,他們這些貴族,也最不懂得衣食艱辛:“可是你也不用操心明天要吃什麼,拿什麼揭開鍋,很多事情你們皇親貴眷就是一句話的事,而我們可能要努力很久,這個世界,有舍就有得,你們生來就享受富貴榮華,自然要擔起那一份責任。”
李章深深地看着顧盈盈,她的想法總是那樣獨特,總是那樣通透,世間所有的迷障彷彿都能被她輕易撥開。
“其實你身不由己,卻有這樣一份感悟,已是不簡單。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凡俗事暫且拋諸腦後,今日不醉不歸!”顧盈盈說着拿起酒杯碰了碰李章的。
李章茫然的臉又浮起溫雅的笑:“浮生倥傯,有緣萍聚,當浮一大白。和知己飲酒,定然不醉不歸的!幹!”
兩個人像哥們一樣大幹了一罈酒。期間自然是從詩詞歌舞,談到世間百態,顧盈盈獨到的見解每每讓李章驚歎不已,甚至在她的啓發下,李章可謂通透不少,總有一種聽她一席話勝讀十年書的感覺。而顧盈盈也覺得李章作爲一個古人,還是嬌生慣養的皇子,一點也沒有自視甚高,反而溫和包容,對她的很多看法都能理解贊同,實在是不容易。兩人心中都暗自引爲知交。
酒罈見底,李章早就不行了:“小唐,你……真是好酒量!”溫潤如玉的白皙臉龐浮起兩片緋紅,身形已經不穩了。
“我也不知道自己的酒量爲什麼那麼好。對了,你是不是經常和朝臣出去喝酒?”顧盈盈越喝越清醒,眼神反而更加清亮。
“是呀,怎麼了?”李章有點迷糊。
“改天,我送你一件好東西,先賣個關子!”顧盈盈狡黠地笑了。
“好,改天……”李章醉得不省人事,直直趴了下去。
顧盈盈一看,微微搖頭,推開雅間的門,對着李章的貼身侍衛墨言說:“殿下醉了,你扶他回去吧!”
墨言正在一旁和羽畫閒聊,見狀趕緊和顧盈盈進去了,墨言扶起李章的時候,李章低聲呢喃了幾句。別人也許沒聽清楚,顧盈盈耳力好,卻是聽的一清二楚。
“盈盈,我救不了你,盈盈,對不起……”
顧盈盈被這句話弄得愕然。是“盈盈”?還是“瑩瑩”、“鶯鶯”?這是怎麼回事?李章的心上人?是“yingying”?到底是不是自己?不對,前身顧大小姐和他沒有交集呀,甚至都不認識他。那這個“yingying”是誰?果然“潔身自好”的人都是有原因的嗎?
當下沒有再多想,看着墨言把李章扶下了樓,微微嘆息:哎!他那樣一個溫潤如玉的人,確實不適合皇家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