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盈盈點點頭,剛要站起身,卻是站立不穩,就要摔下去。一旁的李曜眼疾手快地扶住她:“盈盈,你到底怎麼了?”
元悟眉心微蹙,抓起了顧盈盈的脈搏,良久,只見他眉頭越發緊蹙,恨恨出聲:“這個李嵐!”
顧盈盈一聲輕笑:“李嵐又給我加了什麼料?”
衆人聞言皆是一驚。
“菟絲花。這並非毒,而是一對奇怪的藥,有十幾種藥物組成,十分難得,分爲寄主和花兩個部分。中了花部分的人,必須呆在寄主附近,一旦超過一定距離,服用了花的人就會眩暈無力。而在正常距離範圍的時候,脈象看不出有任何異常。”元悟解釋着。
李曜伸手扶着懷中虛弱的顧盈盈,憤恨出聲:“好你個李嵐,居然用這樣卑劣的手段!”
“怎麼解?”凌承瑞問。
元悟搖頭:“據我所知,無解,除非有一方死掉。”
“那正好,我想殺李嵐,也不是一天兩天了,”顧盈盈語氣狠辣,李嵐,你以爲這樣就能把我留在身邊嗎,“只是當務之急,是要離開。”
“可是現在的狀況……”葉明宇欲言又止。顧盈盈如今無法施展輕功,還頭暈目眩,實在不適合趕路。
“我輕功帶着她就好。”李曜說。
顧盈盈搖頭:“要帶也是承瑞帶我,這裡他的輕功最好。”
李曜微微嘆息,雖然不悅,卻還是退開了幾步。
凌承瑞點點頭,就帶着顧盈盈輕功前行。一路上用顧盈盈才能聽見的音量說:“丫頭,你是心疼他板子沒好吧?”
顧盈盈不想回答他,也沒有力氣,索性閉上眼睛沉默。
凌承瑞見她神色十分疲憊。也就不再提這個話題。
夜色中五人在山道上快速飛馳。
除了暈,還是暈,暈得分不清西北東南。只是下一刻。顧盈盈覺得眩暈似乎緩解了一些——
“不好,他們追上來了!”顧盈盈急忙開口。
菟絲花有壞處。就是讓她離不開李嵐;卻也有好處,是讓她能在李嵐靠近的時候警覺。
一衆人的腳步都頓住。
顧盈盈擡頭:“放我下來,讓我去辨別方位!”
凌承瑞只得放她下來,神色有些擔憂。
顧盈盈環顧四周:“我懷疑他們在前面,我們先往左試試看。”
走了一段距離,顧盈盈似乎又開始眩暈,她這才放心了許多。
哎。真是可笑,眩暈,纔是好的;不暈,就是危險?這是哪門子邏輯?
只是。前方漸漸沒有了道路,巍巍山崖峭壁下,是萬丈深淵。
顧盈盈站在懸崖邊緣,向下望了望,又是一陣眩暈。黑夜中視物能力本就差。此時越發看不清懸崖下面的狀況。
附近的李曜連忙將她扶住:“小心!”
“丫的,要不是我身上的裝備都被李嵐那個混蛋沒收了,我現在爬下去也無妨了!”顧盈盈咒罵着。就算內力全失又如何,假使今日裝備齊全,她也不會這麼被動。
“那現在如何是好?”葉明宇擔憂地問。
“不好。他們好像追上來了。怎麼會這麼容易追上來?難道,寄主也會有感應?”顧盈盈自言自語。如果真是這樣的話,那豈非,李嵐只要開了地毯式搜索,她就躲無可躲?真是好狠的心思!
不行,她一個人也就算了,至少李嵐不會殺她,可是他們幾個……特別是李曜,李嵐最恨的人是他!
“你們先走,不要管我!快走,叫婁晏青炮轟秦城,快走!”她一把推開李曜,卻在下一刻,箭雨飛至。
李曜被推開的時候,就聽到了弓弦響聲,連忙又退回去想保護顧盈盈,可是已經晚了。
一支箭射中沒有內力也沒有武器的顧盈盈左肩,力道之大,讓本就站在懸崖邊的她飛了出去,直直掉落下去。
那一刻,顧盈盈想了很多。沒有武器,沒有輕功,掉下去,就是命一條。只是李嵐,你爲什麼會下這樣的狠手?居然放箭!放箭,傷的一定是毫無自保能力的我呀!
呵,什麼多年情誼,原來也是騙人的嗎?原來也只是,想利用我抓住曜,原來只是如此!本來還想利用你的所謂感情算計一把,自己終究還是,算計錯了呀!
心思翻轉,只在電光火石之間,就在她開始墜落的那一刻,她的右手,被一隻手牢牢抓住。
手心裡,傳來溫暖熟悉的溫度。當年渤海之戰在赤峰,自己要掉下去的時候,也是他這樣抓住自己。
想到此,眸中有了潮意,不自禁擡頭,在夜色下對上那雙情緒複雜的鷹眸。鷹眸中有恐懼、有擔憂、有不捨、有悔恨。
只是再仔細看,才發現,他如今的情形何嘗不是萬分驚險?他的一隻手抓在岩石之上,另一隻手拉着自己,半個身子都已經懸空。只要那岩石稍稍不穩,便是雙雙殞命。
第一輪箭雨剛剛停止,一聲怒吼叢林中傳來:“寧繕!誰允許你放箭的!”接着一叢火把照亮了這一片山。
寧繕唯唯諾諾地跪下:他固然有自己的私心。如果這個女子活了下來,他的妹妹日後怎麼可能當皇后?
李嵐的表情狠厲如修羅,走到寧繕面前,一個巴掌就過去了,直接把寧繕打翻在地,把所有人都是一驚,包括不遠處的凌承瑞他們。
下一刻,剛剛躲完箭雨的凌承瑞發現了李曜和顧盈盈如今危險的處境,急忙跑到懸崖邊,拉住了李曜。
“冰塊,你堅持一會兒,我這就想辦法讓你們上來!”凌承瑞說着,就和葉明宇一起要將李曜拉上來。
而元悟此時面對着不遠處的李嵐:“你給她下了兩份菟絲花?”
“不錯,否則,我怎麼會這樣快找到你們?”另一份,寄主是顧盈盈,菟絲花在李嵐身上。
“真是不惜血本,也要留住她,可是剛纔放箭,又是什麼意思?”元悟的語氣中帶着質問,“既護之,又殺之,趙王殿下,果真如傳說中的暴虐狠厲,反覆無常!”
李嵐神色愧疚,語氣中帶着焦急:“盈盈,我沒有要傷害你的意思,我這就救你上來!”
顧盈盈吊在懸崖之上,自是把這些情況都聽得一清二楚,此時連忙阻止:“不準過來!你叫你的人都退下,否則我就鬆手跳下去!全都不準過來!”
過來,承瑞他們還會有命嗎?
“好,盈盈,你別激動,我不過來就是,都往後退二十步!”李嵐下着命令。
懸崖這邊,葉明宇滿頭大汗:“不行,根本拉不上來,這個角度太危險了!”
話音未落,顧盈盈的手卻是一滑,從李曜的手心中滑了出來。
“盈盈!”感覺到手心一鬆,一聲急怒爆發,聽得所有人都一驚。
只是顧盈盈鬆開的右手抓住了一旁的岩石:“承瑞,你們先把他拉上去,否則所有人都一起死!”
李曜又驚又怒:“你就這麼喜歡你死了大家活着!還是你怕自己欠我的!雲山的時候你就是這樣,現在又是這個樣子!顧盈盈,你是有多喜歡死!”
這是他第一次說重話罵她,倒是把顧盈盈嚇了一跳,有些難以置信地仰望着那個有時候會威脅,有時候會強勢,卻從來不會對她這麼兇的男子。
不只是顧盈盈,凌承瑞也嚇了一跳:冰塊會冷嘲熱諷,會威脅,會冷言冷語,卻從來沒有過這樣的一面!
還沒等顧盈盈反應過來,李曜再度伸出剛纔抓住她的那隻手:“抓着我,你不上去,我也不會上去!”
只是,顧盈盈左肩受傷,左手根本使不出力氣,右手此時牢牢抓着岩石,一鬆開只會往下掉。
“不行,我做不到,”顧盈盈艱難地搖着頭,幾次伸出左手都無法碰到李曜,“你趕緊上去,否則大家都是死!你放手吧!”右手死死抓着堅硬的岩石,又沒有內力,此時已經鮮血直流。
李曜不甘心,攀住岩石的右手一鬆,自己又降低了一點,左手終於抓住了顧盈盈的手腕:“我不會放手,我放過一次手,已經悔恨終生。我以後再也不會放手!”
只是此時的高度,他卻再也無法向上回到懸崖頂端。
右手鮮血直流的顧盈盈已經支撐不住了:“我已經不行了,你們不要白費力氣救我了。我有很重要的話說,你們都聽好!”
“丫頭,你不要放棄呀!”凌承瑞擔憂地說。
顧盈盈壓低聲音,確保李嵐聽不到:“你們趕緊出城,回到安全的地方。我這些日子觀察過,李嵐陣營並非無堅不摧。他們城防做的雖好,糧草也還算充足,可正是因爲太充足,人心驕奢,驕兵必敗。更重要的一點是,涼州的經濟是有問題的。涼州的聚盈錢莊處於癱瘓狀態,過不了多久就會爆發經濟危機,百姓生活都會出問題。我所知道的暫時就這麼多。”
顧盈盈此時更加支撐不住,手又向下滑了一些,灰白的岩石上出現了道道血痕。
“另外,明宇,我死了以後,昭兒就交給你和暖陽了。相信皇上會體恤這是我唯一的血脈,將我的爵位給他,保他一生無憂。等他再大一些,承瑞,我希望你收他爲徒。至於財產,我本師承法清門,元悟師兄,曼陀羅宮日後就交給你了,也算迴歸本家!如此,我死亦無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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