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蛇猛地擡頭死死盯着王鬆,眼裡露出濃濃的怨恨和殺意。
王鬆心知不好,這白蛇怕是要攻擊他了,手便緊緊的握着保命藥鋤。過了約一分鐘,始終不見白蛇有任何動靜,他往後大退了一步。白蛇仍然沒有動,始終保持着之前的那個姿勢。
突然,白蛇的眼裡流出了血淚,咚一聲悶聲,仰面倒了下去,一動不動。
王鬆看着大蛇的屍體和被自己砍成幾截的小蛇仔,心裡發悚,雙腿不自覺顫抖了起來。
纔剛過兩秒鐘,只見那條倒下去了的白蛇又死而復生,盤起了身體,血淚不停地從眼睛裡溢出來,滴在地上。然後,用頭以一種怪異的姿勢,把已經斷成很多截的幾條小蛇仔送回自己的生殖肛腔裡。那個部位此刻紅腫不堪。血流不止,正爲小蛇仔的進入而放大着。
這麼詭異的畫面王鬆哪裡見過?
他渾身止不住地發抖。愣是不能移動半步,溫熱的液體頓時就從褲子裡流出來。
白蛇把小蛇仔的屍體全部弄回了自己的生殖器裡,腹部便又奇怪地隆了起來。
眼神幽怨狠毒,流着血淚。
王鬆被自己的尿騷味刺激了一下,這才找回了一絲力氣,當下也顧不上什麼鳥巢蘭了,拔腿就往回走,腳步一個踉蹌,差點摔倒。他以爲是白蛇又發起了進攻,舉着藥鋤剛準備回頭砍,卻發現那蛇仍然定格在那裡流着血淚,腹部隆起,而自己的腳邊,卻有一株矮小的鳥巢蘭,雖然是很矮小。瞧這紫顏色也好多年了,於是他順手給摘了。敗獨壹下嘿!言!哥
等逃出來的時候王鬆手腳發抖,眼神閃爍。鋤頭、手上全是血,一見他爸,立馬就昏了過去。
在昏過去的時候,他的手上仍然死死地握着那鳥巢蘭。
吳先生描述得很細緻,我的腦海裡像看電影一樣,把整個場面都觀望了一遍。說不恐懼那是假的,可是此刻就算我再恐懼,師父也不在身邊。
結合吳先生的言辭,再細想他女兒習慣性流產的事,從鬼神之說的角度來看,那麼便是那條白蛇回來尋仇了。所以吳先生的女兒會遭這趟罪,完全是因爲吳先生的親家所造成的。
吳先生的親家王鬆殺了白蛇之子,白蛇便讓他也嚐嚐這喪子之痛。
這就是因果循環。
如果是以前的我,王鬆因自己的貪心和殺戮,導致了今天血腥的局面,應該算是自作孽不可活,他自己做過的事就要由他自己去承擔後果,可是,師父曾經說過,讓我驅邪,讓我爲善,如果能幫到吳先生,那麼也算是聽了師父的話吧。
找到了吳先生女兒流產的原因,便好辦了。
我問吳先生那株被王鬆帶出來的鳥巢蘭現在在哪裡,吳先生說,09年,他女兒懷第一個孩子的時候,他親家母覺得兒媳懷了孕,應該好好補一補,於是把鳥巢蘭煮了給他女兒吃了。本來這事在當時大家都是不知道的,可是後來他女兒流產了,醫生說孕婦不能吃大補的東西,才把這件事給抖出來,親家母非常後悔,可是也沒有辦法。後來他女兒再次懷了孕,醫生說各項檢查都很正常,可以生一個健康的寶寶,可是沒多久,他女兒就流產了……
我低頭思索。
既然鳥巢蘭已經被吳先生的女兒吃了,那麼就只能做一個假的了。還有白蛇失去的那麼多小蛇仔,也應該補償一下才行。
我問吳先生他的女兒女婿能不能回來一趟,他說回不了,在國外,很忙,於是我把修靈拉到一邊,問他能不能幫忙在事主不在的情況下,超度白蛇,修靈說有些複雜,不過還是可以的。
法事就定在今晚八點鐘。
吳先生送我們回簪花店,修靈回七寶古寺準備做法事用的法器,我則進簪花店暗屋,在抽屜裡看到了一個筆記本。這是師父以前跟我提過的,這是他記載的各種法事的步驟與材料。
修靈很快就來找我了,我也準備好了東西,然後又隨吳先生一起去了他家。
晚上八點,法事開始。
我們將吳先生家的門窗全部關緊,然後到廚房取了一把筷子,二十支,不多不少,又拿出一個臉盆,讓吳太太拿着,用筷子不停地敲打臉盆,從法事開始,到法事結束,並且,嘴裡還要念:“結千結,解千結,前世冤結今世解……”
吳先生此時抱着女兒女婿的婚紗照,跪在大門口正中間的位置,眼睛直直看着吳太太手裡的筷子。吳太太敲得很好,一下一下,一聲一聲,很有節奏感。
修靈從裡屋走了出來,他這時身穿着一件紅黑相間的長袍,頭上戴着蓮花冠。耳朵旁邊留有的兩根長布條,正隨着他的腳步輕輕搖晃。手裡還握着一柄銅劍,上面有九個孔,孔中掛了銅鈴鐺。
我高聲唸了一句:“結千結,解千結,前世冤結今世解……”
這時,修靈一個大步直接跨上了之前就擺好了的品字桌上,兩步蹬到最上層,拿劍的手不停抖動,銅鈴鐺發出沉悶的響聲。
我吩咐吳先生起身,走到修靈身下,吳先生依言走了過去,擡頭面對着修靈。
修靈把手裡的銅劍抵到吳先生的眉心處。
吳先生抖了一抖,顯然有點害怕,卻還是穩下心神。
修靈開口道:“何方神聖,快快現真身。”他的聲音不再是他平常慣用的語調和句式。
吳先生一陣沉默。
“呯……”
清脆的一聲響,修靈將銅劍砍在了一隻早已備好的瓷碗上。饒是這麼有力的衝擊力,那隻碗卻紋絲未動。
我聞到一絲絲陰魂的氣味,接着,看到一絲白線樣的光,慢慢纏上了吳先生懷裡抱着的婚紗照上,模模糊糊的,若隱若現。這就是白蛇的魂魄麼?怎麼我能看得見了呢?難道是師父臨走時,滴入我眼睛裡的血?那是師父的血,能引鬼……
我轉身倒了一碗水,遞給修靈。
修靈喝了一大口,緊接着就全部噴灑到了吳先生抱着的婚紗照上,說:“現身……”
接着又是一聲悶響,那隻瓷碗依然完好地定在那裡。
這時,吳太太的聲音大了起來:“結千結,解千結,前世冤結今世解……”說着說着,吳太太的嗓音越來越高,不停重複着這句話。我看到婚紗照上的白影越來越明顯,分明就是一條白蛇,只有拇指粗細。
我忙走到一邊,把早已準備好的一串小紙人取到了手裡。
小紙人是被穿在竹竿子上的,我把小紙人一個一個從竹竿子上拉下來,往婚紗照上貼,貼得上的,就貼在上面,掉下來的,就丟進一旁的燃燒着的火盆裡。
前三個都沒貼上,我就把紙人丟進火裡,紙人影一進遇火,立刻被燒成了灰。
修靈大叫了一聲,然後唸了一句我聽也聽不懂的語子。
語速非常快,我也沒能記下來。
接着,我就貼上了一個紙人在婚紗照上。
修靈舉劍,落劍。
“呯……”
銅劍再次砍在碗上,碗整整齊齊地碎成了兩半,一丁半點兒渣都沒有飛濺。
我看到白蛇動了動腦袋,看向我這邊,表情很無辜。
“呯……”
又聽到一聲高響,修靈的銅劍又撞上了另一隻瓷碗。
“前世因果吾已知,吾欲渡爾通往生。”修靈邊說,邊用銅劍砍上第二隻瓷碗,卻如第一隻碗頭次一樣,絲毫沒有破裂之感。
修靈洋洋地半唱半唸了起來:“今日求汝還安康,一切因果皆須報。”
“呯……”
說着,修靈又砍了一次碗,碗立刻就破成了兩半。
這是我事先跟修靈商量好了的說辭,意思就是跟白蛇討價還討,看能不能不要再傷害吳先生女兒肚子裡的孩子,如果白蛇不願意的話,那麼至少,也應該把報仇對象轉移到吳先生女婿那邊去。
與鬼魂精怪交談,立規矩方圓,交易整頓。
處理鬼事,要以和爲貴,圓滿收場。不到緊要關頭,是不能用我的佛手直接把陰魂給打散的。如果幫陰魂把願了了,他們就不會再害人了。
照目前的情景來看,白蛇已經妥協了,因爲我已經貼了好幾張小紙到婚紗照上面。這些小紙人就是用來代替吳先生女兒的孩子的。
修靈擡起銅劍,又朝另一隻碗上砍去。
“呯……”地一聲,碗破成兩半。
修靈道:“唯!償汝十方百代。”
話音剛落,平地颳起了一陣風。火盆裡的灰燼被風掃了起來,全部往吳先生的身上吹。
太好了,協議已經達成了!
白蛇需要十隻小蛇仔來做爲補償。
修靈從品字桌上下地,吳太太停止了敲盆子,和吳先生一起跪在桌前,不停地磕頭。修靈嘴裡唸唸有詞,正在超度白蛇。
我走到吳先生身邊,蹲下身子,把手中的木盒子打開,靠近吳先生懷裡的婚紗照,婚紗照上頭的白蛇看了我半晌,然後一動身子,鑽進了木盒子裡。
我滿意地站起身,將屋裡做法事用的法器一一收回到揹包裡。
“吳先生,吳太太,完成了。”我道。
修靈長出一口氣,走到裡屋,換了平常的僧袍出來。
吳先生吳太太從地上站起來,到沙發上休息了一下,隨後包了個紅包給我,我謝過,把紅包裝進揹包裡。
回到簪花店後,我把白蛇靈放到暗屋裡,手還沒離開盒子,腦中突然出現了一個畫面:小叔走在前面,師父走在中間,最後是一個高個子的女人,打着把花邊傘,他們一行三個人走進了一個牌樓裡,牌樓上方寫着:紫陽村。
紫陽是朱家的古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