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正看得起勁,突然,從縫隙裡跑出了一張人臉,人臉映到了我的面前,離我的臉不過幾公分。他面目猙獰,臉上血肉模糊,外面露着四顆尖牙。我嚇得呆了,只能傻傻地看着這張恐怖的臉。一秒不到,那鬼臉朝後一倒,再往前一衝,張着大嘴就朝我的脖子咬了過來。嘴裡的陰氣惡臭無比。我連退幾步,腳一軟,坐倒在了地上。
鬼臉離我更近了。
我在想,要是我被咬到,眨眼之間就會沒了,也許會變成無血女屍,也許會變成糉子,總之就是不會好看的。
思索間,一柄雪亮長劍不知道從哪裡冒了出來,咻一下插到了鬼臉上。鬼臉立即嘎嘎地叫了起來,在他的身後出現了許多雙手,把他往回拉去。他不甘心,拼命地掙扎。
那些手漸漸把鬼臉抓得血肉糜爛,最終,把鬼臉捏成了血漿。
那血漿濺到了我的臉上,腥臭無比。
這時我聽到大伯在屋內大喝:“是誰?”
白老闆拉住我,從縫隙裡放進了一隻兔子進去。他從哪裡弄來這麼多小動物啊?真是奇怪。
裡頭有人說:“只是一隻兔子。”
大伯道:“嚇死老子了,還以爲是警察來了呢,剛準備神經病發作的。”
“哈哈……”
屋內傳來一陣鬨笑。
我拍拍胸口,長長吁了一口氣,再次趴到縫隙裡去看。
“澆。”
大伯吩咐旁邊的人,將油鍋裡的油取出,淋到棺材蓋上。
那油一沾到棺材,裡面立即發出了很淒厲的一聲尖叫,我一聽,心裡泛酸,一陣一陣地難受。
我悄聲問白老闆:“棺材裡頭是我哥哥麼?”白老闆點頭,我道,“我們不是來救他的麼?”白老闆搖頭道,“晚了,被他們搶先一步。”我急了,“那怎麼辦呀?他是我親哥哥呀!雖然沒有見過面,可是上同奶母、下同衣包,我不能眼睜睜地看着他去……”去死呀!這句話說起來有點矛盾,因爲他本來就是死了的,還沒出世就被我壓成了薄薄的一張紙狀。
木屋內,大伯跳上了棺材板,拿一截長長的桃木釘,釘在棺材上。我依稀看見棺材上升起了一縷黑煙,黑煙的形狀在慢慢變化着,像是一張嬰兒的臉。大伯下來的時候,那嬰兒臉被棺材裡伸出來的許多掛鉤給掛住,不斷地往裡面回拖。嬰兒臉在棺材上不停地扭動,悽慘地叫喊着。
看到這裡,大伯忽然朝我的方向望了一眼。我看到他臉兇狠,滿身煞氣。只望了一瞬間,他又重新低下頭,去釘長釘。
大伯的動作很麻利,很快就把那張嬰兒臉給逼退回了棺材裡。另外的人就繼續往上澆着滾油,棺材裡的尖嘯聲又傳了出來。大伯繼續把長長的桃木釘往棺材上釘去。他拿錘子的手很穩,敲在長釘上綁綁地響着,滾燙的熱油順着棺材縫流到棺材裡去,棺材裡的叫聲漸漸小了下去,像老鼠的吱吱聲。
我似乎看到了許許多多的釘子釘在一個小嬰兒的身上,那嬰兒渾身被油燙得起了泡,皮肉漸破,油就鑽到了他的骨頭裡去銷蝕。
我把耳朵緊緊捂住,流淚流了出來。
過了老半天,門打開了,大伯領頭,扛着棺材緩緩走了出來。那棺材裡頭還有敲打的聲音,可能“哥哥”還沒“死透”。
我們悄悄跟着這一行人,深一腳淺一腳地走在荒草地裡,心裡酸楚,眼淚不自覺又掉了下來。白老闆察覺到了我在哭,停下來:“要救他也不是不可以,你跟我走。”
“……”我將眼淚抹去,“誰說我一定要救他了,我只是被沙子迷了眼。他本來就死了,現在只不過被大伯釘住永不超生而已,關我什麼事啊!我連他的面都沒有見過。”
“嗯。”
走了約一刻鐘,那口棺材終於被置低了些,卻並沒有挨地面。棺材裡的敲打聲還在繼續,我聽得心也跟着一緊一緊的。四周靜靜地,只有棺材的敲擊聲傳出,令黑夜陰森詭異。
大伯在棺材蓋上敲了三下,然後道:“火命,丑時,葬。”
棺材裡有人小聲說話,隨風飄進我的耳朵裡:“妹妹。”我的心立即提到了嗓子眼兒,腦子一熱,衝了出去,擋在棺材和那個深坑前面,“你們放開他!”
“有人來了!快跑!”
原本以爲會有一場惡鬥,不曾想大伯突然將棺材一放,喊上自己的同伴,一起轉身跑走了,我望着他們幾個人的背影,總覺得跑在中間的大伯怪異得很,簡直身輕如燕,腳不點地,快飛起來似的。
我哭笑不得地看向白老闆:“他們怎麼這麼聽話都走了呀?”
白老闆搖頭,也不知是什麼原因。我們商量對策,看怎麼樣能把這個棺材打開。
“咯咯咯……咯咯……”
詭異的幼兒笑聲從棺材裡傳了出來,跟在奶奶客廳的笑聲一模一樣,僅接着,棺材蓋子被一股巨大的力道從裡面敲得砰砰響。我後退了一大步,躲到了白老闆身後。
“嘻嘻……嘻嘻嘻嘻……”
棺材蓋子猛地被掀翻,一道一米來高的黑影從裡面跳了出來,嘻嘻直笑。
白老闆此次沒有用劍,而是從口袋裡拿出了兩枚銅錢,同時拋向了黑影,可是,僅換來笑聲消散,同時而來的,是迅速向我們飛奔的黑影。
此時我清清楚楚看到了黑影的長相。
它的頭是一個三歲大的男嬰,眼耳口鼻皆有,身子卻是一團肉乎乎,分辯不清楚肚子、屁股和腳。就好像是屠宰場殺好的牛羊豬運到菜市場來擺放着賣,頭完整的擱在案上,身體卻被剁成了千百塊亂七八糟的堆在一起。
這並不是紙胎鬼該有的模樣!
要說這也是如同紙樣胎兒被另一個胎兒吸收掉的胎兒的話,那麼它應該是已經被髮育過比較完整的畸胎瘤。
它近在咫尺,手臂細長,指尖的指甲尖銳又鋒利。並不攻擊白老闆,只是把我狠狠盯着,那幾乎可以稱之爲爪子的手徑直向我抓來,一下在我的手背上落了三個爪印,火辣辣地疼。
速度非常迅猛,完全沒有給我們防備的時間。
我轉身就逃,剛走了兩步,脖子又着了它的道,留了三道口子,傷口同樣都不深,只是疼得很。同時,白老闆的銅錢似乎也已經劃破了它的皮膚,因爲我感覺有一股腥臭濺到我的臉上。
那腥臭像是下水道腐爛了數日的肉,令人作嘔。
“你們到底是不是我的親人呀?”我豁出去什麼也不管了,與黑影面對面,“爲什麼你們一個個想要置我於死地?我死了對你們到底有多少好處?哥!你是我親哥呀!爲什麼連死了十五年的你也要來害我!”
白老闆呵斥:“胡鬧!不要命了。它已經不認識你了,快跑!”他橫在我與“哥哥”的面前,“他當年根本沒有死,被你奶奶以屍油泡養大了,你快跑,我並無把握能治得住它。”白老闆朝“哥哥”飛出了一枚銅錢,分明是古銅的錢,卻殺出一道銀光,然後白老闆的右手探向腰跡,咻地抽出一把長劍。
“哥哥”後退一兩米,與我們對峙。
“嘻嘻……嘻嘻嘻嘻……”
笑聲由遠及近,“哥哥”一下子躥到了我的面前,簡直就比眨眼還快,白老闆的銅錢和長劍同時劃了過來,一股淺粉的液體濺到了我的身上。
“哥哥”的身子是一團肉坨,他的頭髮與身體幾乎一樣長,其中一縷落在地上,而他的頭上有一塊兩個指甲蓋大小的禿點。在他的身後,還拖着一條像猴子那般的細長的尾巴。
白老闆朝我跑來,然而他的迅速雖快,卻快不過“哥哥”,“哥哥”一下子撞到了我的身上,我被撞得頭昏眼花,仰面倒在了地上,“哥哥”坐在了我的肚子上,爪子拼命地撕扯我的衣服,似乎是想要鑽到我的肚子裡去。
“快趴下,千萬莫要讓它碰到你的肚子。”
白老闆在不遠處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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