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之文十分不滿的看着連青城,他難道不知道蕭玉卿若真是天魂雪魄有多麼危險嗎?君子無罪懷璧其罪,再說了,就算蕭玉卿不是,一旦這樣的流言出來,那些野心勃勃的人也會是寧殺錯不放過。
連青城愧疚的對上蕭玉卿的眼睛,“蕭玉卿,你知道,我最不願意的就是傷害你,我只是希望你能大局着想……”
“呵……”蕭玉卿冷笑,“你這話說的真是可笑,連青城,我從來不知道你是這麼虛僞的人,你要讓蔣元瑞登高一呼挽救戴國,我想問你,他憑什麼?就憑他姓段?可是兵力在你們手中,說你們各自爲王都不爲過,你們不出頭,卻讓蔣元瑞出頭?”
蕭玉卿微微向後一靠,眯着眼睛道,“我說說你們這些人的心理,若是贏了,你們保衛住了戴國,是護國有功,蔣元瑞很有可能登基爲帝,可是有什麼用呢?他無兵無權,只能是個傀儡,還要看你們的臉色處理朝政,若是哪天惹了你們不高興,正好讓他駕崩,你們再從犄角旮旯找個年幼的皇上扶持,依然是霸佔着戴國的江山。”
見連青城等人臉色不好,蕭玉卿冷冷嗤笑,繼續道,“若是輸了呢?”蕭玉卿的聲音清冷中帶着微微的嘲諷,“那也沒有關係,蔣元瑞是段家的人,是他帶頭的,秦國那邊依着恩威並施,殺了冒頭的,恩賞跟從的,你們依然可以割據爲王,也沒有損失,頂多就是給秦國上貢而已。”
蕭玉卿細白的手指敲打着桌面,‘篤……篤……’的聲音在寂靜的夜中十分刺耳,“你們說,我分析的對嗎?”
連青城有些惱羞的瞪着蕭玉卿,“當然不對,我們若不是爲了他段氏的江山何必如此?”
“若是爲了段家的江山,你應該現在帶兵攻進皇城,將你老爹擒了,而不是在黑漆漆的夜裡跑這裡來聯合別人,”蕭玉卿冷冷的說道,“蔣元瑞是我的朋友,他無心江山,你們不用拿着他當幌子。”
“他是你的朋友,那我呢?”連青城十分的不忿,“我們認識多少年了?你和他才認識幾天?”
連青城很生氣,明明他們認識的最久,可是不知道什麼時候他卻和蕭玉卿最遠,端木槿可以娶她,得她真心相待,蔣元瑞可以依賴她,得她以命相護。
蕭玉卿挑眉,“若是真心相交,認識一天也能肝膽相照,若是相交之時便存了假意,就算認識一輩子,那也是枉然。”
“我們認識的時間是長,可是你不誠心,我無真心,頂多算是酒肉朋友,可是蔣元瑞不同,我們認識幾個月,但是生死關頭,他卻將自己所有的東西全都給我,這纔是真心朋友!”
連青城臉色鐵青的瞪着蕭玉卿一張一合的嘴,他知道她說的是實情,可是卻全身心的抗拒,他不願意接受。
“你說我不夠誠心,那周城槿呢?他難道就是誠心?他甚至連名字都是假的,甚至還帶着你的父親逼死你的母親,這些你都看不到嗎?”連青城狠狠的瞪着蕭玉卿,感覺她偏心的沒邊兒了,“那次龍明秀劫了蕭文卿,你以爲他不知道?他明明早就收到了我給他留的信兒,卻遲遲不到,若不是我將柳州附近的船隻調開,龍明秀早就帶人走了。”
蕭玉卿眼睛一眯,臉色微凝,“你說什麼?”
連青城嗤笑,“從黃煥之受傷你入獄開始就已經落入周城槿的算計之中,你以爲你和他相識只是偶然?爲什麼早不認識晚不認識,等到需要你的時候就認識了?你母親自殺,你只看到了蕭正然的冷漠,爲什麼沒有看到周城槿的推波助瀾?若是他真的爲你,當時的市井流言以他的手段會壓制不住?當初你們大婚,你只看到了十里紅妝,你難道就沒有想到正是利用你們的大婚,才轉移了衆人的注意力,蕭正然才能得手?”
蕭玉卿握着茶杯的手驀然一緊,臉色有幾分蒼白,“蕭正然沒有得手!”
“當然不會得手,你以爲盜了布兵圖有用?就算了得手,蕭正然盜走了布兵圖,可是一旦發現被盜,重要的關隘山口的兵力部署就會第一時間改變,那張布兵圖根本就是白紙一張,”連青城目光定定的看着蕭玉卿,“盜布兵圖唯一的目的就是讓蕭正然暴露,然後蕭正然才能成爲東國的細作,然後禍水東引,皇上一怒之下出兵東國,秦國便可以趁虛而入。”
蕭玉卿咬了咬脣,不得不說連青城說的這些很有道理。
連青城見蕭玉卿臉色青白,繼續道,“蕭文卿被劫,周城槿防水,讓龍明秀順利到了渡口,交換條件一定十分的豐厚,而周城槿追到柳州,也並不只是爲了救你,而是想要看看連家在東南的駐兵到底有多少,若是他真的爲了救你,爲了幫你留下蕭文卿,他絕對有實力無聲無息的就帶你們離開。”
蕭玉卿閉了閉眼睛,心中慌亂成一團,“那你說……周城槿讓我護着蔣元瑞到西南端木家是爲了什麼?”
連青城沉默。
一直低着頭的董之文忽然擡頭看向蕭玉卿,“或許……他不是想讓你護着蔣元瑞離開,而是因爲除了你,蔣元瑞不相信任何人。”
蕭玉卿眉頭一皺,董之文說的沒錯,她去找蔣元瑞的時候,他已經抱着死在花都的心了,她費了半天口舌才勸動他,說不定在她之前已經有很多人去找過蔣元瑞,可是卻無人能夠讓他離開,也就是說不是因爲周城槿選了她,而是蔣元瑞選了她。
蕭玉卿澀然一笑,原本惶然的目光忽然變得清澈,看向董之文的時候非常的明亮,“我記得你一直是留在花都的,你見過別人去找蔣元瑞?”
董之文點點頭,“不僅看過,還去過,懷鹿書院的夫子曾經去勸蔣爵爺離開,小黃大人去西北之前也曾經去看過爵爺,我也曾經想用董家的護衛護送爵爺離開,可是爵爺……都拒絕了!”
蕭玉卿點點頭,笑容明亮,“那我真是沒有白交蔣元瑞這個朋友,可生死相托!”
相信一個人,被一個人相信,都是件讓人高興的事。
連青城看着忽然露出笑容的蕭玉卿,十分不解,“難道你就不生氣周城槿欺騙你?”
“爲什麼要生氣?”蕭玉卿斜了他一眼,“當初的大婚,是他爲了幫我離開皇宮的權宜之策,現在託你的福,知道了他是這樣的人,我很感激,最起碼以後知道進退。”
連青城懊惱的看着蕭玉卿。
蕭玉卿緩緩伸了個懶腰,扭了扭脖子,“天晚了,我也累了,如果你們的家國大事已經說完了,我就告辭了,說實在的,我對你們的家國大事真的……不感興趣!”
蕭玉卿剛站起身,連青城便已經擋在了她的面前,“那你打算怎麼辦?”看着蕭玉卿不氣不怒,連青城就覺得憋了口氣,上不去下不來。
蕭玉卿一笑,轉頭看向端木十七,“我還有自由嗎?”然後冷冷掃了一眼連青城,“你說我是可以一統天下的天魂雪魄,端木家只要不是傻子就知道該怎麼辦?現在還有我打算的餘地嗎?難道我現在不是板上肉,等着別人宰割?”
連青城一滯,明明知道是這個結果,可是蕭玉卿如此雲淡風輕的說出來,卻讓他難受。
蕭玉卿對連青城微微一笑,卻帶了幾分看透一切的淡然和寧靜,語氣緩慢而篤定,“連青城,我從來不知道你這麼聰明,我爲以前說你蠢笨的話道歉!”
說完,蕭玉卿繞過連青城徑直向外走去,十分的瀟灑利落,伸手在空中揮了揮,“麻煩十七公子派人帶路吧!”
連青城看着蕭玉卿的背影只覺得鼻子有些酸,這次,他們是真的決裂了吧?
想到蕭玉卿離開的十分平靜的表情,寧靜悠遠的眼神,連青城卻覺得渾身一寒。
端木十七匆忙間對連青城和董之文拱了拱手,然後快步去追蕭玉卿,那腳步中的輕快,目光中的喜悅,都說明他心中有多麼的驚喜和愉悅,他沒有想到蕭玉卿竟然是天魂血魄,不管是真是假,端木家都有了起勢的資本。
蕭玉卿攏了攏披風,將自己隱在濃重的夜色中,她的腳步很快,不似往日中的悠然,多了慌亂和急促,跟在她身後的衛臨緊了緊拳頭,加快了跟隨的腳步。
但是,只是走了兩個路口,蕭玉卿便慢了下來,連青城十分聰明,選在在端木家的地盤上公佈她的身份,不管是真是假,端木家都不會放她離開,而且她是天魂血魄的流言一出,各方勢力必然會齊聚西南,不管是玩明的還是暗的,她都是衆矢之的,而端木家也要直接面對各方勢力的挑釁,連青城這是想要將端木家當做他的刀,想要坐收漁翁之利。
蕭玉卿下意識的捂住了胸口,聽到周城槿做的那些事,她不是不生氣,只剩心痛多過了生氣,她……原來已經這麼在乎周城槿了。
周城槿若是真的如連青城說的這般,她該如何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