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店門口。
身材修長的男人飛快地從門口走出,隨手招了一輛出租車之後就快速地坐了進去,儘管車裡面滿是令人作嘔的氣味,肉眼可見的地方也滿滿都是髒兮兮的灰塵。
魏楊的眉頭幾乎已經堆成了一座小山,但他此刻還偏偏要保持冷靜。
這次回家,他一定要好好地洗個澡。
路上不堵,紅綠燈都好像知道魏楊此刻很不舒服,全部開綠,暢通無阻地把魏楊送到家中。
魏楊從口袋裡面掏出一張一百的紙幣,遞給司機說:“不用找了。”
他不稀罕這點兒零錢,更加不打算爲了幾塊錢忍受細菌。
魏楊快速下車,恨不得飛回到自己家裡面。
魏長顧跟何柳茹正準備出去轉轉,推看門一看,兒子就在家門口,這下二老可傻眼了。
魏楊從兩個人的身邊繞過去,平靜地說:“爸,你先別走,等我洗完澡問你個事兒。”
魏長顧可不樂意行程被耽誤:“有啥事兒現在不能說?”
魏楊急躁地說:“我也想跟你說,可是我的身上現在癢得根本受不了……”
魏長顧深知自家兒子是什麼德行,生怕晚一點兒進門,兒子就會被身上的細菌騷擾得恨不得自盡而亡,果斷地拉着何柳茹回到客廳裡坐着。
魏楊確定二老不會馬上離開,才鑽到臥室裡面洗澡。
魏長顧耐心地等啊等,儘管不停地在心中告訴自己,兒子有潔癖,一個澡最少能夠洗一個小時,自己要諒解他,但是當兒子真的洗了將近兩個小時纔出來的時候,他還是冒出一股想直接把兒子踢回家的衝動。
有這兩個多小時的時間,就算讓他去辦自己的事兒,基本上也能被辦成好嗎?
魏楊用長長的毛巾擦拭着自己的頭髮,見父母果然遵照約定留在家裡,並沒有出去不自覺地露出個欣慰的笑容:“爸媽。”
何柳茹的笑容中帶着殺氣:“兒子,你知道你的這個澡洗了多久嗎?”
魏楊試探着問:“二十分鐘?”
魏長顧比了個六的手勢說:“在乘以六。”
何柳茹的眼神之中的殺意都要直接化爲能夠用手握住傷人的武器:“你知不知道要是放着我和你父親去處理這事兒,那現在我跟你爸也快回來了?”
魏長顧緊接着說:“所以你最好祈禱你想說的這個事兒比我跟你媽的事兒要重要,否則的話,你應該知道你的下場會是什麼。”
魏楊現在一點兒都不覺得爸媽願意留在這裡等着他是一件好事了:“既然你們兩個的事情解決週期短……”
魏長顧不悅地說:“也不知道剛纔是誰跑到我們面前,一副我們不留下來他就可能死在這兒的可憐表情。”
魏楊想爲自己辯解說,能露出那種表情的人絕對不可能是他這個冰塊兒男,但是轉念又一想要是把話說的太滿也不好:“其實我這次過來是想問你們關於你們口中的那個天才的事兒。”
魏長顧警惕地問:“你問他?”
魏楊神定氣閒地說:“最近有人跑到我們餐廳裡來應聘,說他就是那個天才,我跟老陳都覺得這事兒不靠譜。所以就想過來問問你,有關於這個廚師的信息。”
他要是直接跟父親說他準備錄用這個人,父親肯定會守口如瓶。
因此他只能用這種旁敲側擊的方式。
魏長顧可是非常的清楚自家兒子是個什麼樣的人,因此當兒子開口的那一瞬間,他就知道兒子打的是什麼算盤了:“我看你是想把他請回來吧?”
其實站在廚師這個立場上,他是應該在對方有危機的時候幫助對方一把。
可惜的是對方已經聲名狼藉,他們要是直接把這個人錄用到餐廳裡面來,很有可能導致餐廳從此一蹶不振。
魏長顧是個一家之主,因此他不可能只考慮怎麼幫助對方,他必須要考慮的一個問題是家裡的經濟條件。
魏楊面不改色地問:“我沒事兒幹嘛要請一個犯錯的人?”
魏長顧被兒子坦然的表情給整蒙了:“那你幹嘛突然問我這個問題?”
魏楊不滿地說:“我剛纔不是都已經解釋清楚了,有人假冒他,到我們公司歷來應聘,我想將來假冒他的人肯定不少,所以就想幹脆過來問問你,她是個什麼樣的人,這樣我拒絕別人也不用找那麼多借口。”
“他叫陶南山。”何柳茹見魏長顧總是顧忌這顧忌那的,忍不住開口說:“是個相當有天分的廚師,但是不怎麼注意自己的形象。但是這個人卻非常有感染力,怎麼說呢,就是任何一個藝術家看到他在廚房裡面工作,都很容易被他引起共鳴。”
魏楊瞄着父親:“這麼神奇?”
魏長顧乾咳兩聲說:“他在廚房裡面工作的時候確實比任何一個人都要專注,哪怕讓他在春運那會兒,擱汽車站擺個攤,他仍舊能夠進入到往我狀態。”
只要讓陶南山拿上刀,給他一方竈臺,他就能夠快速地進入到那個狀態之中。
魏長顧曾經很羨慕對方,因爲他的心理有太多的雜念,因此他的廚藝進步到一個檔次就再也無法在精進了。
魏楊笑着說:“看得出來,你很欣賞這個人。”
魏長顧不屑地說:“那不廢話嗎?”
他那時候把陶南山當成是他的競爭對手,但不能否認的是,他深知自己永遠都無法達到對方的那個高度,因他還是很尊敬和崇拜對方的。
對方跟他雖然是一個輩分的,但是他卻把對方當成他的偶像。
然而十五年前,大賽上發生的一切一切仍舊曆歷在目,那些評委爲了讓這個一心撲在廚房的男人作假輸給別人,更爲了這個給當時最有天分的廚師扣上一個一輩子都翻不過來身的罪名的那一瞬間,他感覺自己活的就像個笑話。
他是那麼的想要得到冠軍的寶座,然而冠軍的位置看起來卻是那麼的骯髒!
因此,他主動選擇離開這個城市。
接下來的十多年裡,他也關注過市內的比賽,然而看着有了評審撐腰的各大家族推起來的天才少年一代不如一代,望着放在桌子上的飯菜逐漸地失去了靈性,變成了一個個空有其表的點綴,他才認識到那次對於天才的迫害究竟意味着什麼。
魏長顧萬分地慶幸他沒有再跟那些人同流合污,也非常的慶幸自己沒有留在這棟親手扼殺了廚師之魂的城市。
他搖了搖頭說:“我現在只希望將來的悲劇不要在重新上演,不然這個美食之城遲早會淪爲一個笑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