縭櫻絡也跟着她們衝了進來,她看到痛苦的彎下腰的媚晚,心裡登時大亂,她想也不想便脫口而出,“晚姐姐。”她喊完了,又想起了媚晚交代的話,不能當衆喊她晚姐姐。她忙不迭捂住了嘴巴,不敢再多說什麼。
此刻的慕棠滿心擔憂着央玉公子,擔心他是否中毒,是否嚴重,他並沒有留意縭櫻絡到口誤,他目光定定的望着媚晚道:“央玉公子,你怎麼樣了,我看着你臉色很不好。你是不是中了黑衣人的毒了?”
“你滾,你不要碰我!”媚晚慢慢的握緊了拳,十根手指捏的緊緊的,她怒聲喝道,“慕棠,你不要碰我,你快滾開。”她用盡了全部的力氣,拼命的推開了慕棠,她本人則因爲衝力,沒有防備的撲倒在了地上,“慕棠,你不要碰我,你快滾開,你不要碰我。”
“公子。”春花和夏憐衝了上前,擠開了慕棠,扶着媚晚坐到了牀頭。縭櫻絡忙不迭跑上前,她抓過媚晚的手,手指摁着她的脈搏開始把脈,她很疑惑的道,“咦?這是怎麼回事情啊?錦哥哥,你脈搏正常,你的身體應該沒有任何事情啊?錦哥哥,我看着你好好的,沒有任何事情,可你又爲什麼會無緣無故的吐血呢?是我把脈把錯了嗎?不會啊。我從來沒有把脈錯過啊。”
媚晚扶着胸口喘了口粗氣,“我沒有什麼事情的。櫻絡,你放心吧,你別皺眉頭了。我不會有事情的。我可能是太累了,我休息休息便會好了。”媚晚微微眯起了眼睛,她努力維持着往常那樣的平靜道,“好了,我沒有事情了,你們都出去吧。”
“是,公子,那你好好休息吧。有事情找我們把。”夏憐和春花抓着很不想走的縭櫻絡,一起退了出去。慕棠看了看媚晚,也想要出去。媚晚忽然叫住了他,她微微抿起的脣角帶了幾分凌厲,“慕棠,你給我站住。”她的話還沒有說完,胸口又是陣悶痛,她捂着嘴巴,又是好陣兒劇烈的咳嗽,她再次放下手,只見她的手心已是殷紅一片。
慕棠不知道媚晚爲什麼會叫住他,然他還是靠近了媚晚,他眯着眼睛,認真的打量着她的氣色:“央玉公子,你的臉色真的很不好看。你怎麼樣了?是不是中毒了。怎麼會連櫻絡姑娘都診斷不出來你的病因呢。央玉公子,你是不是病的很嚴重啊?我能爲你做什麼啊?”慕棠忽然有點能夠理解央玉公子了,能夠理解他的詭異善變,能夠理解他的高深莫測,能夠理解他的陰晴不定,很可能是因爲他這個古怪的病所引起來的。他還這麼年輕,正是大好年華,便已是滿身的疾病了。這樣的不幸,換成是什麼人都不會太開心的。如此這般想,慕棠心裡又對央玉公子多了幾份心疼。“央玉公子,你說吧,我能夠給你做什麼事情?只要我能夠做的,我都會努力做的。”
媚晚擦掉了脣角的血跡,她才擡起頭來,目光散寒的睨着慕棠,她嘶啞的聲音在漸漸陰沉的夜裡顯得格外低沉,“我當然有事情需要你做。我需要你的血。”
慕棠愣了愣,“央玉公子,你說什麼?我的血?”他以爲他是聽錯了,媚晚怎麼會要他的血呢?她要他的血能做什麼呢?可是,媚晚沒有給慕棠反應的時間,她飛快的擡起了胳膊,勾住了慕棠的脖子,拉下了他的頭,隨即便扯開了他的衣領。慕棠嚇了一跳,他剛要掙脫開,媚晚忽然埋下頭來,張口便咬上了他的肩頭,鮮血頓時肆意橫流。惴惴的痛,痛得慕棠的眼圈都紅了一圈,他想也不想便想要打開媚晚,他的手剛擡了起來,忽然聞到了從媚晚身上散發出來的
奇妙香味。他心頭微微顫了顫,涌起了股酸澀的暖流,這個感覺好熟悉。他怔忡了下,隨即便放棄了反抗,他安靜的坐到了牀頭,咬着脣忍着痛,任由着媚晚吸吮他的血。他只在心想,央玉公子不高興了吧。這是在報復他又連累他傷害了吧。
過了許久,媚晚才從慕棠肩頭上,擡起了頭,她目光復雜的看着沒有反抗過她任由她傷害的慕棠。慕棠眼睛眨也不眨的,直直的凝望着她,他眼光清澈如花,沒有任何的不悅和埋怨,只有滿滿的關心與憐惜。“慕棠,沒有你的事情了。你出去。”慕棠沒有動,還是定定的看着媚晚,他的目光愈發的溫柔,愈發的柔軟,帶着疼惜和憐憫。媚晚眉頭一皺,隨即便別過了臉,她冷冷喝道,“我說的話,你沒有聽見嗎?你滾出去。我不想看到你。”慕棠,你這是什麼眼神?你在可憐我嗎?你真是太好笑太滑稽了。慕棠,你還不配拿這種眼神看我,你更不配可憐我。我所有的苦難,都是因爲你纔開始的。如果不是因爲你,我會弄成現在這個樣子嗎?慕棠,我恨你。
她的話還是會令慕棠心裡難過,可他已經不計較了,“央玉公子,你感覺好些了嗎?需不需要我再去請櫻絡姑娘過來給你把脈啊。”他目光還是緊緊的凝望着媚晚,他話裡帶着明顯溫柔的。
媚晚心裡愈發的憤怒,她擡手打開了慕棠,惡狠狠的道,“你滾出去,快點滾出去。慕棠,我現在很不想看到你,你不要再出現我的勉強。你給我滾出去!你再不出去,我會殺了你的。你快滾。”
慕棠點了點頭,還是溫柔的說道,“對不起,央玉公子。我知道是我連累了你,是我連累你受了傷。央玉公子,我知道你不想看到我,我不打擾你了,我這便出去。你好好休息,你如果有什麼需要,你儘管開口,我能夠做到的,我都會去給你做的。”慕棠丟了下這麼一句話,便出了門去,並給媚晚關上了門。
想着他的話,媚晚胸口悶悶的,彷彿被什麼東西給堵住了,又彷彿有什麼微妙的感情涌上來了,那些異常微妙的感情糾結着堵在他的胸口,上上下下的翻滾着,讓她根本便沒有辦法冷靜下來。許久,她猛地擡起了手,狠狠地拍在了牀頭上。因爲她這會兒體弱,並且沒有了內力,她的手痛到了發麻。慕棠,你知道嗎?我媚晚這輩子最大最不可寬恕的錯誤便是救了你慕棠。
月色無邊,落地成了銀霜,幾朵單薄的陰雲,在天空中飄渺無依的,隨着風不停的變幻着各種各樣的形狀。媚清背對着媚晚,站在窗子前,她凝望着窗外許久,纔開口問道,“媚晚,你知道你應該怎麼做嗎?”
媚晚眉毛微微的挑了一挑,她還沒有想到她這會兒會表現的比她想象中的還要冷靜鎮定。老天啊,你告訴我,我請你告訴我,我究竟做錯了什麼事情?你要這麼的討厭我,這麼的殘害我?老天,你害我害得這麼悲催,你還不夠嗎?我真的不知道,我究竟做錯了什麼事情?你會這麼的懲罰我嗎?我所有在乎的人和東西,都因爲你失去了。老天,你真狠啊。可是啊,老天,你真的以爲,你這樣便能夠把我給怎麼樣了嗎?我告訴你,我不服,我永遠都不會服氣的。媚晚暗暗的喘了口粗氣,她無比冷靜的說道,“主子,媚晚知道應該做什麼事情!媚晚會親手殺了他的。”
媚清嘆了口氣,她的語氣變得緩和了些,“古人云,生死有命富貴在天。我媚清這輩子自視甚高,我從來不肯向什麼人任何事情認輸過,然我還沒有爭過宿命。我在意的人還是都離我
而求了。我在乎的事情還是都慘敗告終了。媚晚,你也有你天定的宿命。你的宿命早在你出生的時刻便已經註定好了,即便你再怎麼不情願,還是更改不了的。媚晚,你的體內流淌的神族血液,便註定了你這輩子跟普通人不一樣,媚晚,你便和你的孃親真是一樣,你的孃親,那麼聰明的女子,還是死在這媚花烙上了。命啊,命啊。都是不可以違背的。“
想起了孃親,媚晚的心彷彿被無一雙看不到的大手跟死死的攥住了,她的呼吸變得苦難,胸口也開始隱隱作痛,有無數複雜的難以言喻的情緒糾結交錯着,如此漲潮般的一下下的衝擊着她的心胸,說不出的痛楚。“主子,媚晚不相信,也不服命運。媚晚不相信這輩子必須依靠那個賤人生的孽種才能夠活命,如果真是這樣的話,媚晚寧願一死。”
“你這是什麼話啊?媚晚,你死去了倒是輕巧了?那你的仇恨呢?你都能夠放下嗎?難不成你都忘記了嗎?有多少人是因爲你才慘死的!”媚清轉了身子過來,她方纔好不容易纔壓抑下去的怒氣再次衝擊着她的胸口,“媚晚,這些年來,主子都沒有告訴你這些。不是主子想瞞着你,是主子是不希望增加你的壓力,主子希望你能夠自己去想起這些事情來。可惜啊,我終究是人算不如天算啊。我怎麼也沒有想到啊,你居然會爲了那個賤人生的小孽種,犯下了這麼大的錯誤。我真的好後悔啊。如果我早點告訴你,是不是會阻止這些事情啊。哎,命啊,都是命啊。”
媚晚眼底輕輕的一顫,如同風吹皺的湖面,涌起了繁複的情緒,繼而她又滿臉平靜的向着媚清叩了頭下去,“主子,媚晚知道錯了,請您能夠原諒。”
媚清臉色微微緩和,她看着媚晚,冷硬的心中變得柔軟了幾分,“媚晚,這可是你親手種下的因,你便要承擔這個因得出的果。媚晚,你知道嗎?你可能因此受盡苦難,更甚是陷入了萬劫不復。沒有人可以救得了你啊。”她的語調很柔和低緩,然她的語意卻暗藏着銳利的鋒芒,令媚晚心神不由懾了懾。
“主子,請您放心,媚晚會想法子解除這個詛咒的。媚晚不會死的,媚晚還想要親手殺了他呢。媚晚會努力的活着的。”媚晚的目光冰冷卻異常平靜地凝視着媚清,她的心不停地往下沉去,逐漸沉入了一片深不可測的黑暗之中。
媚清低下了頭,她沉思了許久,再次擡起頭來,她的神情已經恢復了往常那般的清冷,“媚晚,如果能夠有法子,可以解除這個詛咒的話。你孃親與你爹爹他們會不想辦法嗎?他們不比你聰明嗎?他們會找不到解除詛咒的辦法嗎?哎,媚晚,我真不知道我還能夠說什麼。事情到了現在,已沒有辦法改變什麼了。我再說什麼都晚了,都無回天之力了。媚晚,你不想再說你什麼了。媚晚,我只希望你能夠記住你所說的話,還有你的承諾,你千萬不要放過慕棠那小孽種。”哎,宿命難違啊。早知道事情會變成這樣,便應該在媚晚帶那小孽種回媚宮的那會兒,便一刀殺了他。蓉兒,已經不在了,如果再搭上媚晚……哎,媚清長長的嘆了口氣,如果能夠保住蓉兒和媚晚,她願意傾盡所有及她的生命。
媚晚閉了閉眼睛,長長的眼睫毛在她眼瞼上揮灑下了優美的陰影,她心中充滿來了軟綿綿的憂鬱,這種憂鬱是會感染的,沿着她的四肢百骸慢慢的浸潤着,恍若寒冬黑夜的雪花飄落在手心裡便會化成水。“媚晚會謹記主子教誨的,媚晚會殺了他的,請主子放心。”她絕不會忘記給姐姐報仇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