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4 故園重遊之鶯燕滿堂
靈兒穿上姜小白帶來的侍衛服,又戴上青銅面具,乍一看上去,還真像是個身材削瘦的少年侍衛。
兄妹三人步出桃林,侍衛們正在林外等得焦急,若不是主君嚴令他們不得進入林中,他們早就闖進去一探主君的安危了。
齊王宮現任的侍衛官鐵林,看到齊王殿下身後跟出來兩個青銅遮面的男子,不由得眼前一亮;他看出那位身形高大的就是風逸;在主君面前他不便拱手,只是略一低頭權當行禮了。
小白是特地把他所有的貼身暗衛都帶過來了,“兒郎們,這兩位就是你們暗衛營的新統領:這位是王將軍,這位是……凌將軍,你們一切行動聽他們指令,見王統領的金牌如見寡人令!都記住了嗎?”
“屬下遵命!”所有的王宮暗衛皆向風逸和靈兒躬身行禮。
風逸點點頭,揮手讓屬下們止禮。小白引着兄姐一起坐上停在山腳的馬車。
靈兒很想去桂園看看,但是她現在是男子裝扮,又帶着那個怪異的銅面具,實在是不便到後宮行走。
“無妨,”小白得意地笑笑,“你和大哥就當是我的侍衛,隨在我身後到桂園探探;那個園子裡住着我從莒國接回的四個侍姬,我想想……呃,忘記她們都叫什麼名字了,不過見了面我總會識得的。”
“切——”靈兒瞪他一眼,“你到底納了多少侍妾了,連名字都記不清?要那麼多老婆做什麼,沒糧吃的時候拿她們煮了充飢?”
“二姐,你怎麼能說得那麼殘忍?凡是我納入後宮的女子,都是我傾心愛過的;她們出都說過非我不嫁,我不想她們年紀輕輕地因我相思致病……”
“靈兒……”風逸面具後的雙眼微微發紅。
靈兒以爲他是想到了兩人十五年離苦的日子,心中感傷,沒想到風逸續道:“你攤上我這麼個專情的夫君,唉、唉,是不是時常覺得三生有幸呢?看看小白這個德行,我都被自己之前的執着感動了呢!”
小白不等靈兒有反應,就搶着答道,“大哥,話可不能這麼說!你看我二姐,她是世人交口稱譽的才女文姜——會寫詩精醫術,還是當世罕見的美女,這些年她爲你付出了什麼?尊貴的地位、天倫之樂、還有女人最珍貴的名譽!她一個女人的好頂上一千個平常女人的好處!我若是碰上這麼個紅顏知已,還要那麼多鶯鶯燕燕的做甚麼?”
“小白……”靈兒感動得差點落下淚來,有個強勢的孃家人就是好啊!
“還是弟弟最知道二姐的苦!二姐沒白疼你一場……嗚……”
風逸翻了翻白眼,他說什麼了?他好像沒說錯話呀,怎麼那姐弟兩個都用一副哀怨的眼神盯着自己?
齊王的馬車一直駛到朱雀宮的桂園——靈兒生活了十四年的閨房。
門口的那行茉莉樹已長得甚爲粗壯,此時空氣中正瀰漫着醉人的花香;風逸和靈兒相對一笑,都想到兩人少年時在樹下采花做茶的時光。
那時候靈兒白衣勝雪,散發赤足立在花叢之中,容顏嬌稚、笑聲如鈴;諸兒(風逸)年少俊朗、目光清澈,尚不知自己的真實身世,只以爲美好的人生纔剛剛開始……
小白止住正欲行禮的侍女,揮手讓她們退到一邊,突發奇想地悄悄走近侍姬們聚集的明堂;他多時不來這個園子,想要給這四個侍姬一個驚喜。
“沂姬,你今日穿得花紅柳綠的,光鮮得很哪,主君又沒宣你今日服侍,打扮給誰看?是不是相中哪個中門侍衛了?”
“你這賤婦,居然把本夫人說得這樣不堪!本夫人就算飢渴死了、要打野食也看不上區區一個侍衛。”
房裡面居然傳出這樣一種忤逆主上的言談!風逸和靈兒都用一種興災樂禍的眼神看着小白:老婆太多了,用不過來,遲早會有人替他用用的。
小白挽挽袖子,正要推開房門,只聽到另外一個慵懶的聲音說道,“好了,你們這是說的什麼話?怪不得別家園子的婦人都笑話我們莒女粗鄙;你們就知道鬥嘴,不如想想法子如何把主君引到這個園子裡來,一人生上一個公子,我們下半輩子就有着落了;主君愛寵誰寵誰去!”
“想什麼法子?給那個不男不女的貂豎送份厚禮,請他幫我們再得主君的歡心?噫,我一看到那個沒根兒的小白臉就噁心!也不知道他是怎樣得主君歡心的。”
“聽說,男人跟男人做那事兒最毀陽氣……”後面的話越來越猥瑣,靈兒怕小白憋氣,用力向外扯他的袖子。
小白早已怒火中燒,見拉他後臂的是二姐,只得忍氣隨她向廊外走去;的確,他現在衝進房裡,難看的不只是那四個侍姬。他當下雖無舉動,心中已想好如何令這四個惡婦死得不甚痛快。
靈兒張了張口,不知道要說些什麼;她雖然聽風逸說過:有個叫貂的豎人深得小白歡心,貂豎隱然成爲朝中的一大權臣;她還以爲那只是一個會察顏觀色、奉承君主的弄臣而已,沒想到這個時代也有同性之愛的存在。
她嘆了口氣,和小白拉開了一段距離。小白已是快而立之年的男子、心智完全定型的成年人;恐怕說多了他不愛聽的逆耳之言,反倒讓他起了反感、疏遠了姐弟之情。
“小白啊,”靈兒緊走兩步跟上齊王,“我想和你大哥在宮外找個房子居住,你看我倆又不便常常露面……”
“姐——”小白拉長的臉更難看了,“是因爲桂園住了那幾個蠢女人,弄髒了你的舊宅,所以你們不願意住在宮裡麼?”
“不是的,小白,”靈兒慌忙解釋:“我和你大哥不是你任命的暗衛統領麼?我們的職責是暗查權臣們私下不光彩的勾當,在宮外住行事更方便些啊。”
“是這樣啊,小弟以爲你們聽了方纔那幾個蠢婦的污言,也認爲小弟私德污損……”
風逸上前拍拍小白的肩膀,“我和你二姐從小看着你長大,你是什麼人我們還不知道?你想想我和你二姐在世人眼中是什麼形象?我們還不是一樣咬緊牙關,認定他們污言誹謗的是別人,不是真正的我們?嘴巴長在別人身上,天下人如此之多,總不能挨個去陪着小心給他們解釋,是不是?”
小白的面上終於放鬆了一些,“你們這樣說,我心裡敞亮多了!不錯,我們是姜太公的子孫,叱吒風雲、眼高於天,和那些無知小人計較什麼……大哥,”他又想到一事:
“管師讓我送書到洛陽,求娶大周公主做夫人,此事天子已經應允,想必鄭、衛、陳、徐,等國君都會送女公子來做陪嫁;到時候周天子定是讓魯侯爲我主婚,你們要不要借送國書之機,喬裝成齊國使臣去魯王宮看看同兒?”
“好啊……”兩人想到做爲齊國使臣出使魯宮的話,是要對姬同行拜禮的,均露出尷尬的表情。
小白沒有想到這一點,“前面是哀兒住的園子,你們要不要去看一看?”
風逸搖搖頭,他不敢面對一張和盂陽相似的面孔;一想到盂陽死時被連稱砍成碎塊的慘狀,他的心裡還是一片火辣的痛楚。
靈兒明白他的心情,“哀公子現在有七八歲了吧,是不是長得很可愛?”
小白撓撓頭,當他從大哥口中得知,哀公子是盂陽和周公主私通的骨血、並非是大哥所出,心中就有一絲不悅;鑑於盂陽忠心護主、代大哥赴難,他便交待宮人好生對待哀兒,一切用度和其它的公子一樣;至於她長成什麼樣了,自己還真沒留意過。
靈兒見他不語,便不再問下去;轉言問道管夷吾的現狀;小白拍拍腦門,“我差點忘了,今天上午和管大夫約好在書房商談要事的,你們和我一道去,他見了你們兩個,不知會有多高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