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 求醫的長清縣正
第二日,那父子倆一早商議好去後山打獵,匆匆用完早膳便帶着侍衛們上山去了。
靈兒依舊去診堂坐診。她覺得自己的心跳得比往常要歡快,走路也比以前要輕盈,哼着小曲兒扭個扭個地走進義診堂。寒香跟在身後,也是笑了又笑,盼着夫人這樣快活的日子能長久一些。
診堂的門前駛來一輛華麗的馬車,一個僕婦先進了診堂四處打量了一下,又回到馬車邊向車裡的人稟告了一番。
靈兒猜想那僕婦定是說:堂內還算乾淨,沒有下賤的農人坐在裡面云云……,常有些診病的貴人來到此處,就是這樣一番作做。
她正撇着嘴,兩個僕婦引着一對夫妻模樣的老人進來,後面還跟着一個年青的綢衣婦人,懷裡緊緊抱着一個兩歲左右的孩童。
寒香迎過來,“老人家請往這邊來,是給哪位診病?”
“不是我們,”愁眉苦臉的老婦人向身後指去,“我的小孫兒,身子熱得很!都兩整天了,用了別家疫醫的藥沒降下溫來,反倒愈來愈厲害,早上喝了半碗牛乳,一吃藥全都吐出來了,那麼小的人兒,可憐啊!聽管家說禚地用位女神醫,老婦人和老爺立刻就上車往這邊趕……”
靈兒止住她,“把孩子抱過來我看看。”
抱孩子的小婦人見僕婦過去要孩子,居然步步向後退去,一臉的驚恐。
“疾醫夫人,老婦的獨子去年沒了,兒媳傷心過度得了失心瘋,後來好些了,前日裡小孫兒患病,把她嚇得又犯了病根,一天到晚抱着孩子,不讓別人碰一碰!”
老婦人說着,拭起淚來,一旁的老爺子也嘆着氣扯扯夫人的袖子,示意她不要多言。
靈兒聽明白了,那個小娘子精神有問題。好辦,咱有獨門妙招。
她對寒香說了一個字,“鼓。”
寒香會意,她取下掛在腰際的小鼓,走到小娘子面前,待小娘子的眼神和她對上,她盯了幾秒鐘,再彈了兩下手中的招魂鼓,低聲道,“孩子遞給我,你歇會兒。”
那小婦人呆滯地把孩子遞給她,閉目倒在地上。
老婦人大驚,“她這是……”
“不妨事,”靈兒把孩子接過來,“她精神繃得太緊,這一鬆下來就虛脫了;把她扶到那邊的榻上躺着。等會子我開些湯藥,你們回去熬了給她喝。”
兩位僕婦把少夫人扶到一邊的病榻上躺好,小心地給她蓋上毛披風。
靈兒解開孩子一層又一層的小袍子,皺眉道:“‘要想兒女安,三分飢和寒’,以後別給他穿這麼多!還有,孩子發燒多半來自積食,孩子沒有食慾的時候,隨他玩耍,不要迫他吃飯食。”
兩位老人連連點頭,又囑着僕婦記下來。
靈兒聽着孩子的呼吸聲帶着喘鳴,又拿紗棒壓開孩子的口脣一看,不出所料:內傷食滯,外感風感,引發高熱,不僅是咽喉,支氣管也應該有了炎症。
孩子的面色萎黃,想來是別的疫醫給他開的清熱之藥傷了脾胃,這孩子脾胃本來不合,又如何消受得起那般寒涼之藥?
她想也不想,讓寒香端來溫水和帕子,先給孩子擦身降溫。老婦人在旁邊起了兩起,被老爺拉住。老婦想着孫兒已受了風寒,怎可再脫衣沐浴?這診堂裡又不甚暖和。
老爺示意她穩住,他相信神醫的做法定有道理。
擦完孩子的身子,僕婦慌忙給小少爺穿上棉袍。
寒香問靈兒,是否應爲他推‘天河水’清心熱?靈兒讚賞地點點頭。寒香一笑,可惜二人都戴着口罩,夫人也看不見她的得意。
寒香把茉莉粉抹在孩子的手掌和腕子上,自手心的勞宮穴向上推至手肘內側的曲澤穴,左右手各推了五百下。
靈兒見寒香停下來,便過去摸摸孩子的頭,額上已微微出汗。她端來一杯溫水托起孩子的頭,給他喝下,孩子也很聽話,迷迷糊糊地看到一雙溫柔的眼睛,就喝下水安心地睡着了。
老婦人忍不住跑過去,摸摸孫子的額頭,“退燒了,老爺,平兒退燒了!”
那兩個僕婦也擠過去,小心地摸摸,“是啊,真是神醫啊,連藥都未用就治好小少爺了。”
那位老爺也變了顏色,他起身給靈兒施了一禮,“老夫明軒,乃是離此地五十里的長清縣之縣正,夫人若肯到齊地行醫,老夫定爲夫人建造一座寬闊舒適的診堂……”
靈兒好笑地搖搖頭,長清縣離齊王城臨緇甚遠,這位縣正大人定是沒聽說過她的真實身份。
“孩子暫時是退燒了,但是病症已深入經絡,光靠按摩點穴是好不了的,你們拿着我包好的藥回去給他煎了喝,一日兩次。”
“你們過來,”她示意那兩個僕婦,“過來看着我給孩子捏脊。這孩子最根本的問題在脾虛上。用捏脊之法調理脾胃功能效果極好。以後每天給孩子捏幾遍,調好了脾胃,孩子吃得香、睡得好,就不易生病。”
兩個僕婦聽了,忙不迭地應着,老夫人也擠在身後看去。
靈兒給孩子翻過身來,撩起小袍兒,從孩子的脖頸捏起皮膚,沿脊柱兩側向下碾揉,直到腰際才停;只一遍小兒的背上便現出紅痧。
孩子吃痛,嗚咽着要翻身,靈兒在他背上撫了幾下,孩子便安靜下來。重複兩次捏脊之後,她示意僕婦接手,讓她感覺指下的皮膚是否有時順滑,有時感觸到小小的結節。
“捏脊的次數多了,那些小小的結節化開,孩子的身體便調理妥當了,到時候能吃能睡的,壯實着呢!”
“現在孩子發着燒,從頸子向下捏到腰際,有清理內熱之效;病好之後,就每日從腰部向上捏到脖頸,給他培補元氣。”
“開始的幾次會有些痛,好生哄着他,一段日子之後他會覺得舒服、上癮,會樂意讓你爲他調理的。記住手法了嗎?”
“奴婢們記住了,疫醫夫人。”
老夫人高興了一陣子,看見榻上昏睡的兒媳,又是一臉愁容,“疫醫夫人,您看我這兒媳可有法子治癒?”
靈兒這纔想起被催眠的小娘子,她抽出一根銀針,紮在小娘子的額前神庭穴上,過了一刻鐘,把針逆旋一次;又候了一會兒才拔下針來。
回到案前開了個方子,“她沒大問題,是肝氣鬱結之症,用越鞠湯調調吧。這種精神受刺激得的心病,時間流逝是最好的治療;或者讓她多做些力所能及的事,人閒下來就容易胡思亂想。”
少夫人已緩緩醒來,正遲疑地打量着四周的人,看到兒子正靠在僕婦懷中,她一下子從榻上跳下來,搶過孩子,“我的孩兒,你們不要動我的孩子!啊……母親,母親……平兒的身子不燙了?!”
“是啊,賢媳。這位夫人是神醫,她治好了平兒,也治好了你……”
那位少夫人慌忙跪在地上給靈兒叩了個頭。
靈兒不及避閃,嘆口氣把她扶起來,這個時代的人真拿磕頭不當回事。她讓寒香送明縣正一家出診堂。
明縣正還是想勸她離開這個窮鄉僻壤,到他的轄地去。見疫醫夫人不再理睬他,只得搖搖頭走出診堂。他想着回府之後派人來打探這位夫人的細況,一定想法子把她勸到長清縣去,以後家人們有個頭痛腦熱的也好及時求她醫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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