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雲,去花房裡挖兩棵滴水蓮,取汁液滴進水,再加一包止癢散。混好之後倒在浴盆的溫水裡。差人送至冷月宮給衛姬做沐浴之用。小心自己別沾到汁水。”
“是,夫人。”
“這樣也不過是讓她身上起小疙瘩,幾天就好了,太輕饒她了吧。”
寒香已出了月子,抱着剛喝完奶的姬友,一臉的不悅。
靈兒接過姬友,點點他胖乎乎的小臉蛋:“你我都是做母親的人,若是手上沾上他人之血,必會爲孩子造下業障。”
“若說用毒之術,我有一百個法子讓衛清死得不清不楚,可是那樣又有何用?能讓死去的衛將軍重生你身邊?”
“看着吧,她的丈夫兒子都會狠狠地離棄她的,這比讓她死還要痛苦。”靈兒安撫着寒香。
自她們催眠了衛清的侍女丁香,查出衛城的真正死因,寒香沒有一日不在期盼着爲衛將軍報仇。只是她身懷有孕,不便露面,不然早就把毒蛇驅進青蓮宮了。
一日後,慶父公子帶着侍從進了冷月宮的大門,他站在窗外十尺遠的地方大聲叫着:“母親,母親,你怎麼樣啦?”
“慶兒!”衛清驚喜地撲在窗上,“快進來,讓人把門鎖打開,我沒有病,她們說母親染疫都是假的!你進來看看我,夫人答應的,你進來陪我坐一日,就以你的孝心抵銷母親的罪責,母親就能出冷宮了!慶兒,過來呀。”
慶父看到窗口的衛清臉上一片片的紅斑,眼睛也是紅的,嚇得忙退後一步,拿帕子捂了嘴。
“你這樣子讓我進去?想害死我啊?君夫人是想讓你把疫病傳給我,好讓我陪你送死!”
“你是我兒子,居然說出這樣的話來!我辛苦養你這麼大,處處爲你籌劃,爲你操碎了心,吃盡了苦!母親本一清白女子,未婚便有了身孕,沒進宮之前受了多少冷眼!不管母親做了什麼,那都是爲了讓你……”
“別說了!”慶父最恨別人提起他是私生子,“我怎麼有你這樣的生母!我根本就不該來!快,我們走!把疫醫給的藥包都掛我身上,快!”
慶父居然不再看一眼撲在窗前,手指摳出血來的衛清,匆匆地嗅着藥包離開了。
衛清慢慢滑坐在地上,失去了全身的力量,爲什麼是這樣?兒子爲什麼不相信自己的話……主君,對,還有主君能救她,主君一定會來的!好好梳洗一番,等着主君來救她,主君還是最寵愛她的!
“來人,快來人!”衛清瘋狂地敲打着房門,“快去把我的衣飾和妝奩取來,去請主君來救我!”
靈兒聽到侍從的回報,點點頭,“就按她說的做,把她以前最好看的衣服絲履都送過去,再給她一面大銅鏡。”
寒香和書雲都不明所以,靈兒只是微微一笑,不再言語。
衛清取出一件水綠色的絲袍,想起她十四歲那年,就是穿着這個顏色的一件袍子,按照父親的吩咐,在村邊的那條小河邊洗紗邊唱歌。
那時的她黑髮柔長,皮膚白皙,是村裡最美的少女。當時主君還是世子,出宮狩獵路過那條河,聽到她的歌聲,一眼就愛上了她,當時就在那河邊樹林中要了她的童貞。
後來她才知道,那次‘偶遇’是父親的恩人司寇大人安排的。再後來她有了身孕方纔知道,她並不是衛家的親生女兒,她是齊國的嫡公子!是被齊夫人拋棄的女公子,而司寇大人還是她的舅父。
這一切都是多麼地可笑啊,衛清搖搖頭笑起來,低聲唱起當年在河邊唱的那支歌:“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縱我不往,子寧不嗣音?”
(衣服純青的士子啊,你的身影深深縈繞在我心裡,雖然我不能去找你,你爲什麼不主動給我音信呢?)
“青青子佩,悠悠我思。縱我不往,子寧不來?挑兮達兮,在城闕兮。一日不見,如三月兮!”
(佩玉的青色身影啊,我無時無刻不在思念你,雖然我不能去找你,你爲什麼就不來看我?我一個人孤單單地守候在城樓上,一天不見你,就像過了三個月那麼漫長!)
她穿上那件水綠色的綢衫,想起姜靈兒昨日說過的話,不由得嘴角裂開一絲輕蔑的冷笑:蠢婦!若是易地而處,姜靈兒落到她的手中,她會將其剜去耳目、令其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纔不會給對手以翻身的機會!衛清想像着姜靈兒血流滿面、大聲哀嚎的‘美景’,臉上現出一絲快慰。
衛清輕撫着長髮,看向銅鏡,這許多年來,她一向愛惜容貌,和進宮那年並無多大改變。
“啊,啊——姜靈兒,你毀了我的美貌!我做鬼也不放過你——”一口鮮血掩住了鏡中那張詭異的面容。
冷月宮的侍女們聽見房內聲聲慘叫,相互望了望,卻沒有人過去看一眼。
“夫人,慶父公子不肯近前去看衛妃,衛妃一怒之下病症發作,吐血而亡,主君已讓人把屍首送至化疫屍的火場了。慶父公子不肯送母一程,被主君罰抄孝經呢。”書雲稟道。她望向寒香,從對方的眼中看到同樣的快意。
靈兒停下手中的漆筆,一行淚滑落在竹簡上。母親不會喜歡這樣的殺戮吧,畢竟衛清身上也流着父王的血脈。
正因如此,她對衛清一再寬宥。可是數次的隱忍卻使得數條人命喪於衛清之手!這復仇的箭已射出去了,那些泣血的魂靈是否能安然離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