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大人被她這麼一鬧,眉間鬱氣消散了,笑着說道:“公孫先生這是打是疼,罵是愛,望子成龍,恨鐵不成鋼啊!”
公孫策笑道:“還是大人瞭解學生啊!”
莫凡嘀咕道:“這麼說,在師父和大人的眼裡,莫凡就是一個不成材的人了?”
包大人笑道:“也沒說你不成材,只是公孫先生對你期望甚高啊!”
莫凡的神色突然有些嚴肅和憂慮,“大人,有句話莫凡不知當不當說。”
包大人看了她一眼,說道:“你都開口了,就不用避諱,直接說吧。”
“大人,其實像宣知府這樣的人,大人完全不必判死刑。”
三人皆怔。
包大人說道:“小莫,你是否覺得本府對宣知府判的太重了?”
莫凡老實地點了點頭。
包大人幽幽一聲嘆息,“宣知府沒有殺人放火,但他身爲地方父母官,卻爲了一己私慾,縱兇逞惡,陷害蔡玉媛這樣的孝女,本府如何能饒他?”
“可是,他已經知錯悔改了,大人爲何不給他一次機會,就當是給自己一次機會呢?”
“給本府自己一次機會?”
“大人,能少用鍘刀就少用鍘刀吧!”莫凡的語氣中帶着懇求。
包大人三人都怔怔地看着她。過了幾秒,包大人嘆道:“小莫,你太善良了,但是有些人是不能饒的,否則怎麼對得起那些受害的人。”
“可是,如果受害者已經放下了呢,他們根本就沒有怨恨呢?”
時間似乎在這一刻戛然而止。
最後,包大人什麼也沒說,眉心凝結着,莫凡知道他聽進去了,就是不知他會怎麼想,以後又會這麼做。自己到底該不該把這些話說出來,莫凡疑惑了。
公孫策查清了劉濤之事,原來劉濤離家兩年沒有音訊,是因爲進京途中遇到了強盜,被裹挾上山入夥,陳太尉奉命剿盜,在刀下救出了劉濤,又讓他赴京應試,這個劉濤果然不負衆望高中金榜第一名。這件事後來上達天聽,聖上一時興起,問也沒問他的身世背景,就做了他與太尉之女的媒人。
公孫策說劉濤這個御賜金婚結得身不由己,包大人說看來是皇上這回幫錯忙了,莫凡卻道是劉濤還是可惡,還是有負於蔡玉媛。他在婚前爲何不向皇上道明實情,據理力爭呢?不過,包大人轉念一想,也道是無論如何,那劉濤實不該順水推舟,迎娶新人,放着家中父母與舊人不顧。
包大人決定宴請劉濤,試他一試,結果發現劉濤並非薄倖之人。
一夜,包大人突然叫醒公孫策等人,說是有一老人家託夢與他,蔡玉媛有難。包大人連忙派人一查,發現悅來客棧燒起了一把無名火,客房中有一首劉濤的親筆題詩,意思是名落孫山無臉回鄉欲往黃泉,而悅來客棧中尋親的那對老少正是蔡玉媛婆媳,包大人從火中救出了蔡玉媛婆媳,將他們安置在開封府。
包大人憤怒不已。
公孫策道是上天有好生之德,希望大人再給劉濤一次機會,再試他一次。
此人一大早,包大人便前往陳府找劉濤,莫凡請求跟隨。
包大人向劉濤敘說悅來客棧大火燒死一老一少兩名婦人一事,只是沒有明說她們的身份,卻道是悅來客棧每夜都會傳來古琴聲音,琴音悲切動人,似有無限衷曲,包大人說他是古琴名家,請他前去聽聽這夜半琴音,幫忙參考一下。
當夜,包大人和莫凡,還有劉濤三人來到了悅來客棧。沒過多久,琴聲響起。
劉濤說道:“是‘夜雨寄北’,這首曲子是陳留派的名作,除了一個人,沒有一個人能夠彈得如此之好!”
莫凡心裡有些不快,撅撅嘴,心中暗道:我也能!
包大人問道:“那是何人?”
“難道是她?”劉濤尋找琴音來源。
突然,他發現了牆上的那首詩,自言自語道:“這首詩不是岳父大人叫我代筆寫的嗎?怎麼會成了我的絕筆詩呢?”
包大人和莫凡看着劉濤在面前走來走去,喊着“玉媛!”
包大人問道:“狀元郎,你在叫誰?”
“是晚生的夫人。”
“你的夫人不是在太尉府嗎?”
“包大人有所不知,晚生的結髮之妻蔡玉媛原在沔州,日前家嶽太尉差人前去接他們來京城,不料卻帶話回來,晚生一家全都死於瘟疫,晚生將信將疑,正要回鄉一探究竟,可是剛纔傳來的琴聲,我卻聽出來那是玉媛所奏的‘夜雨寄北’。”說着,劉濤雙眼含淚,臉上滿是悲慟之情。
“你沒聽錯?”
“包大人,這首曲子是內人爲我送行那天晚上所奏的,世上再也沒有人能奏出這斷腸之痛。我永遠也忘不了這訣別之音。”劉濤滿臉的悲慟之色盡顯無疑。
莫凡垂下頭,心道:的確是,這樣動聽的琴聲我能奏出,但這悲慟之情我卻是奏不出來的,我沒有那樣的心情,我的心就算再痛,心中還會留有一絲希望。簡昊說過,我是個不懂絕望,更會苦中作樂,隱藏悲傷的人。
包大人說道:“狀元郎,我再問你一句,如果你的妻子重生,家人團聚,可那陳太尉不肯屈就,你可捨得那到手的榮華富貴?”
劉濤說道:“只要能夠再見到他們,就算是粉身碎骨,我也心甘情願,眼前的榮華富貴又算得了什麼呢?”
“很好。”包拯說道。
這時,蔡玉媛走出來了,“夫君!”
“玉媛!”
頓時,夫妻倆相擁而泣,莫凡又看到了一副感人的場面,心裡爲他們高興。
翌日清晨,太尉千金來到了開封府。
包大人告知了太尉小姐關於蔡玉媛之事,蔡玉媛此時已然留書出走,劉濤也已出去尋找。
太尉千金看了蔡玉媛留下的書信,不禁贊那蔡玉媛知書賢惠,其實這也看得出來她倒也是個賢惠的女子。莫凡在一旁看了,暗道:自己跟她們相差這麼那麼大啊?看來,選擇在這個世界女扮男裝做男人是非常正確的。
當包大人等人來到太尉府時,正好救下欲將自盡的劉濤。
包大人替劉家向陳太尉討個人情,希望陳太尉能允許劉濤與蔡玉媛夫妻團聚,認可蔡玉媛。莫凡明白包大人這麼做也是希望能放陳太尉一條生路,他也覺得自己不應過於不講人情過於動用鍘刀。
誰知那陳太尉竟不賣情面,寧死也不願認同蔡玉媛。
包大人無奈,只得升堂。
人證物證俱全,陳太尉辯無可辯,包大人慾判他鍘刀之刑。
蔡玉媛擊鼓來到公堂,竟寧可一死來平息事情,換回陳太尉性命。
陳太尉終不是大奸大惡之徒,受蔡玉媛感動,最後甘願領死,並決定將家產一分爲二,一份贈與蔡玉媛婆媳以示歉意,認可了蔡玉媛。
陳太尉既以認罪,自是願意以死來爲悅來客棧被無辜燒死的人贖罪。
太尉千金和蔡玉媛哀求包大人饒命,劉濤也懇請包大人網開一面。
莫凡見此情景,不由得對包大人說道:“大人,陳太尉功績顯赫,此次也是因爲一點私心犯錯,不如念在他已悔過自新,三個晚輩又孝順,父債子償,特允許他的三個晚輩替他分擔罪過,將他們一同流放,邊往沔州,如無特殊詔命,不得私自回京。”莫凡一直低着頭,心裡有些擔心,也有些害怕。
包大人沉思了片刻,看着堂下跪着的四人,終於鬆了口,說道:“就依莫凡之言。本府現將你們四人流放置沔州地界,爾等服是不服?”
“服!多謝包大人!”四人哭着道謝。
莫凡見事情圓滿結束,心中卻仍是覺得並不美滿,不免替太尉千金和蔡玉媛有些不值,二女共侍一夫啊,一夫一妻制根深蒂固的莫凡始終還是不能接受這個。
翌日,莫凡跟着張龍趙虎巡完街,就去茶樓吃點點心填會兒肚子。
張龍見莫凡從剛纔起就一直心緒不寧,問道:“小莫,你今天怎麼老是愁眉不展的,在想什麼呢?”
趙虎開玩笑地說道:“該不會是看上哪家姑娘,犯相思病了吧?”
這時,一個藍影突至,說道:“你們在這休息啊?”
張龍見到來人,連忙說道:“展大人!展大人,快坐下,我們正在吃點點心,填填肚子。”
“順便聊聊咱們莫捕快的心事。”趙虎接着說道。
展昭疑惑道:“莫捕快的心事?”
莫凡有些惱怒地說道:“展大人別聽他們兩個胡說!”
趙虎說道:“怎麼胡說了?你不是在想哪家姑娘,那你在想什麼啊?”
莫凡說道:“我只是在想怎麼這年頭的狀元都不是那麼好當的?”
“狀元?”展昭說道,“小莫,看來你是受了蔡玉媛之事的影響,想多了。”
莫凡說道:“展大人,你看啊,我見過的狀元總共就三個,陳世美,周勤,劉濤,他們哪個是一帆風順的?”
“這倒也是,不過你也太偏執了。”展昭不以爲然地笑笑。
“哼!”
趙虎說道:“小莫,你哼什麼,別對展大人那麼無理!”
展昭說道:“不過,小莫,你是不是也想參加大考,中個狀元?”
莫凡聽了,立刻兩眼發亮,笑着說道:“咦!我怎麼沒想到啊?”
頓時,三人都疑惑地看着她,她真想去考狀元啊?怎麼看,也不像個狀元該有的樣子啊?不過,俗話說人不可貌相,說不定還真能成!
張龍說道:“小莫,你是舉人嗎?”
莫凡頓時氣癟了,“不是。”
趙虎說道:“那不是白搭嗎?你恐怕連秀才都不是吧?”
莫凡點頭說道:“我根本就沒參加過任何一次考試。”
三人頓時啞口無言。
莫凡見到他們三人不屑的樣子,不禁氣悶地說道:“哼!我要是去參加科考,今年的狀元肯定是我!”
“好!有志氣!”正當三人對她大言不慚的話失笑搖頭時,一個勁道十足的聲音突然響起。
衆人看去,皆嚇了一跳,竟然是皇上!後面只跟了三名隨從,看樣子是一名太監和兩名侍衛。
展昭走過去,道:“見過趙公子!”
莫凡和張龍趙虎跟着行禮,“見過趙公子!”
仁宗說道:“出門在外,不必多禮。”然後,就徑直讓小二帶路上二樓找了個包廂坐下,並吩咐他們也過來。
莫凡在心中悱惻:怎麼這麼巧就碰到了?
仁宗對莫凡說道:“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你應該就是公孫策的徒弟,醫毒雙絕吧?”
莫凡訕笑着說道:“趙公子好記性,在下莫凡。”
仁宗笑着說道:“我聽你剛纔所言,似乎對今年秋試勢在必得?”
莫凡連忙說:“趙公子誤會了,莫凡縱使有心,也不會去參加科考的。”
“怎麼?不願爲朝廷效力?”
“不是,當然不是了。只是,莫凡尚無功名在身。”
“這又何難?”仁宗笑着說道,“莫凡,你儘管參加今年的秋試,朕準了。”不是我,是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