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大人輕輕嘆了一聲。
這時,展昭說道:“大人,看他的模樣顯然是遭人所害,而且病得不輕。”
莫凡在一旁靜靜地看着,想起賴乞兒稱呼他爲“可憐人”,莫凡覺得很是恰當,一股強烈的同情心和傷痛感從她的心底猛烈涌起,她不顧包大人沒有發話,徑自走到那人身旁蹲下,輕聲說道:“你別怕,我是開封府的捕快,我學過醫術,我給你看看。”
那可憐人沒有反應。
莫凡就當他是默許了,執起他的手把了把脈。“大人,此人渾身發燙,而且氣息微弱,的確重病在身。”頓了頓,莫凡又說道:“大人,以莫凡的醫術來看,此人內外皆是傷。雖然內傷很重,五臟六腑都是問題,但要治癒也並非難事。”衆人聽後都稍稍鬆了一口氣。然而,莫凡又說道:“但是,他的外傷卻是難以治癒。雙手連着大腦的經脈異端,這手恐怕是永遠也要殘廢了,已經沒有辦法可以連上了。”莫凡嘆息了一聲,略帶喜色地說道:“不過,總算是老天開眼,大人,此人是被人毒瞎毒啞的。”
賴乞兒聽到這話,氣得大聲說道:“這叫什麼老天開眼啊?”
包大人等人亦是不解。
莫凡立即反應過來,剛纔自己說的話很有歧義,讓大家誤會了,連忙解釋道:“你先別急,你們都聽我說。如果是外傷造成的瞎和啞,比如戳瞎眼睛,割掉舌頭,那就無藥可治,除非能換正常的,在這種醫學條件下是不可能的。但是,如果是被毒所造成的,就可以通過解毒和慢慢調理治癒。”
那可憐人聽了終於露出了笑容,賴乞兒也高興又慚愧地對她說道:“真的嗎?太好了,可憐人,你聽到了嗎?你可以看見,還可以說話了!捕快大人,謝謝你,小的求求你一定要治好可憐人,他實在是太可憐了。”
莫凡說道:“你放心吧,我一定會盡力的。只是,我沒有十足的把握。”
賴乞兒說道:“那也總比沒有一絲希望要好吧!我相信老天爺不會一直這樣殘忍地對待可憐人的,你們就是老天爺派來幫助可憐人的。”
莫凡訕訕地笑道:“其實你纔是老天爺派來幫助他的。”
那可憐人人聽了莫凡的話,緊緊地抓住賴乞兒的手,滿臉激動地看着她,表示着他對她的感激之情。
“怎麼會呢?我能幫他什麼啊?”賴乞兒有些不好意思。
莫凡微笑着說道:“你幫了他很多,在他最落魄最需要人幫助的時候,是你收留了他,並細心照顧他,現在你又幫他向包大人攔轎喊冤。”說到這兒,莫凡突然意識到正事了,不好意思地望了包大人一眼,靜靜地退到一旁,垂下了頭。
包大人問指着那可憐人朝賴乞兒問道:“他可有家人?”
“包大人,他要是有家人,怎麼會跟我住在這破屋子裡?”
“小兄弟……”
“是小姑娘。”莫凡話一出口,立刻閉嘴。賴乞兒有些羞澀地點了點頭。
包拯說道:“小姑娘,方纔我聽你叫他‘可憐人’?”
“包大人,小的不知道他的名姓,他的模樣也確實可憐,這七八個月來,小的就叫他‘可憐人’。”
包大人嘆道:“可憐人?倒也貼切。”
包大人朝莫凡說道:“小莫,你儘快設法爲他診治,等病癒之後,再細問根由。”
“莫凡遵命。”
那可憐人激動地直叩頭。賴乞兒掰過他的身子,“這邊,這邊,包大人在這邊。對!”那可憐人繼續叩頭。
“不必叩頭。”包大人對他說道,“你若真是被人所害,本府一定還你一個公道。”
那可憐人聽了,更加激動不已,莫凡甚至能感覺到他突然精神一振,爲他感到高興。
次日,莫凡帶着公孫策送給她的藥箱來到了破屋,爲可憐人診治。莫凡開了個方子,請隨同她一道前來的原本回府道公孫先生那裡去抓藥。
“賴乞兒,這是我在府裡就熬好的藥,有些涼了,你稍微熱一下再給他服下。還有,待會兒原本抓來的藥每天早午晚各服一次,我開朗三次正好一天的量,我保證藥到病除,內熱發寒即愈。至於毒的事,等病好了,再慢慢調理。”
“謝謝你,莫捕快。”
“不用謝,治病救人是應該的。”
賴乞兒說道:“等可憐人的病好了,包大人爲他洗刷冤屈之後,我真想見識見識到底是什麼人這麼狠心,把他害成這樣。”
莫凡點點頭,說道:“我也想見識見識,這世間竟有如此狠毒之人?”饒是在現代看慣了警匪片和偵探片的莫凡也難以想象殘害可憐人的人是如何下得了這麼毒辣的手,堪比呂雉對戚姬。
“賴乞兒,你好好照顧他吧,我要先回衙門了。”
“莫捕快有事就先走吧。”賴乞兒將莫凡送出了破屋,立刻回去照顧可憐人。
莫凡回到府裡以後,立刻向包大人彙報情況。
“大人,那可憐人明天就可以來府衙公堂了。”
“好。”包大人說道,“小莫,那人的病,就交給你了。公孫先生說你在治病救人方面已超他很多,甚至連宮中御醫恐怕也不如你。”
“師傅他太誇我了。不過,請包大人放心,卑職一定竭盡全力,不會讓大人和師傅失望的。”
終於到了升堂開審的這一刻。
賴乞兒扶着可憐人來到了公堂之上。
“包大人堂上,快跪下。”賴乞兒扶着可憐人一同跪了下來。
包拯一拍驚堂木,問道:“堂下所跪何人?”
“草民賴乞兒叩見青天包大人。”
“你旁邊跪的又是誰?”
“是草民的朋友。”
“何名何姓?何方人士?”包拯繼續公事公辦地照規矩問道。
那可憐人激動地直晃頭,賴乞兒將手放置他的肩上安撫着他,說道:“包大人,他又瞎又啞,一雙手掌也殘廢了。既不能說,也不能寫。”
包大人說道:“你既是他是朋友,理該知道他的姓名來歷。”
“草民,”賴乞兒說道,“其實也不算什麼大不了的朋友,認識他的時候就是這個樣子,所以一直不知道他的姓名和來歷。”那可憐人點了點頭。
包大人問道:“你們是怎麼認識的?”
賴乞兒想了想,說道:“大約在七八個月前,草民住在一間破屋子裡,就是那天晚上您去的那間。有一天晚上,他突然跌跌撞撞地來到了門口,當時他的臉上滿是血和泥,草民還被他嚇了一大跳,以爲是撞鬼了。後來,我發現他又瞎又啞,雙手也殘廢了,草民一直以爲做乞丐是可憐的,沒想到還有比我更可憐的人,就決定俠肝義膽,見義勇爲一次,讓他留了下來,並照顧他,反正那間破屋子也沒人收房租。”
包大人說道:“你們就是這樣認識的?”
“是。”
包大人又問道:“當時,你爲何不爲他延醫診治?又爲何不報官?”
賴乞兒說道:“回包大人的話,草民是個窮穿褲底的小叫花子,哪來的錢請大夫?本來也是報了官,誰知道來了兩個捕快,問不出結果,把我臭罵了一頓,拍拍屁股就走了。”
“他就在那破屋裡一直住到今天?”
“是啊!是我一直照顧他。”
“這麼長的時間,他既不能看又不能說,你是如何與他溝通?又如何照顧於他?”
“這倒不難,反正是人嘛!相處久了,自然會有一點默契。”賴乞兒說道,“吃的,喝的,睡的,洗的,全由草民一手包辦。直到有一天,我第一次看見他哭了,對,是哭了,而且哭得很傷心。”
“哦?具體情況如何,你且細細道來。”
“那天,我正在爲他擦身,外面突然鞭炮聲和喇叭聲連連,草民想街上有熱鬧可看,人一定不少,就去看看能不能混到一個好吃好喝的。然後,草民果然弄到了好吃的。草民回去後,就告訴他,是新科狀元娶媳婦,要往丞相府迎親呢!聽說是皇上賜的婚,街上好不熱鬧!誰知他突然哭了,流了好多眼淚。”
公堂上的可憐人也哭了,哭得傷心欲絕。
包大人說道:“你身受這許多苦難,都從未哭過,卻爲何聽說新科狀元娶親,反而落淚。”
包大人見他激動異常卻無法表示,嘆息又焦急地說道:“你手不能寫,口不能言,只能點頭搖頭,這案子要本府從何問起。”
這時,公孫策說道:“大人,莫非他所受的苦難竟與新科狀元娶親有關?”
包大人問道:“公孫先生的話,你可聽見?”
可憐人點了點頭。
包大人說道:“本府再問你一次,你的苦難冤屈是否與新科狀元周勤有關?”
可憐人繼續點頭,臉上悲慼之色甚是分明。
莫凡的腦子裡突然想到了什麼,狀元?莫非有真假狀元?
包大人再拍驚堂木,說道:“大膽刁民,新科狀元周勤乃一飽學書生,人品學識,本府都曾見過。你居然敢在公堂之上胡攀亂誣,本府絕不輕饒!”
只見那可憐人不停地搖頭。
賴乞兒見狀,抓住他的一支胳膊,對他說道:“可憐人,這裡是開封府大堂,你不能胡咬瞎告,不然會吃不完兜着走的,這可不是鬧着玩的。”
可憐人激動異常,掙脫了賴乞兒,跪着向前一步,不住地叩頭。
包大人說道:“好了,不必再叩頭了,無濟於事。”
可憐人頓時癱坐在地。
莫凡對他很是憐憫,在一旁看着心急不已,拼命地爲他想辦法。“啊,我想到了!”
公孫先生頓時恨鐵不成鋼,說道:“凡兒,爲師教過你多少次,公堂之上不可放肆。”
“師傅,大人,莫凡想到辦法讓可憐人一敘心中疾苦了!”
“什麼?快說!”
“大人,他手雖不能寫,口亦不能言,但可以以口代手,用嘴含筆寫字啊!”
包大人說道:“也好,或可一試。”公孫策聽了也點點頭。
莫凡撇撇嘴站好,心裡樂呵呵的,總算是想到個辦法了。
“本府再問你,你可曾讀書識字?”
可憐人點頭。
“你可曾讀完私塾?”
可憐人再點頭。
“可曾中過秀才?”
可憐人繼續點頭。
“可曾中過舉人?”
可憐人亦是點頭。
包大人的聲音越來越顯疑惑,“可曾參加京試大考?”
可憐人仍是點頭。
“莫非,”包大人不可置信地問道,“莫非你京試大考曾經金榜高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