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謐的夜晚,皎皎明月灑落淡淡銀輝。
燭光柔和地跳躍,灑落一室溫馨。
坐在榻上,換了一身簡單的素衣,除去了髮釵,靠在他的肩頭上。
他眼皮微微一動,竟未發覺他的手,已經攬在我的腰間。
輕輕將髮簪拆下,瀑布般的髮絲便垂了下來。
偎依在他懷中,忽而想起那首《子夜歌》。
“宿夕不梳頭,絲髮披兩肩。腕伸郎膝上,何處不可憐?”
爐中的沉香發出安神的氣味,折騰了一天也是累了,螓首斜垂,竟然靠在他肩膀上,漸漸熟睡。
一大清早,人便醒了過來,身邊的人兒已經不在。
他已經去上朝了吧。
掀開簾子下牀,揚聲道:“小茹。”
靜了面,拿着青鹽擦了牙,再看小茹,已經把牀鋪鋪好。
脣角輕輕勾起,眉頭卻蹙地更緊了。
將近年關,雍正年間的第四年,最終以不太平的處理邁向結尾。
十一月,以汪景琪、查嗣庭皆浙江人,停浙江人鄉、會試,已於十月設浙江整風觀俗使。十二月,因參劾河南巡撫田文鏡,李紱、御史謝濟世被打成科甲朋黨。
聲聲爆竹彷彿還響在耳邊,震耳欲聾,硬生生要造出一個喜慶的氛圍。
閬苑深回,年慶的大紅色點綴在楹前檐上,不經意的一轉眼便能看到。分明是歡喜的顏色,卻出現的猝不及防,偏偏讓人只覺刺目。
亭閣重疊的宅院中安靜異常,襯着這份喜氣兒越發的彆扭難堪。
正午猝不及防的到來了,拿着食盒去了書房。房中飄散着淡淡的梅花香氣。幽幽的香氣彌散,不知道爲何,最近他不在的日子,心裡總是有點煩躁。
拿了一本書,翻着翻着,不知道到底該落在哪一頁。
良久,一碗蓮子羹放在書桌上。
允禮。
我回頭一看,一聲輕嘆便逸出脣角。假裝無奈嘆道:“人家正在看書,你就拿着這個來誘惑我。就差一點就看完了哎。”
他笑笑:“自己不專心,還來賴我。我都站在這邊半天了,大氣都不敢出,來,先把蓮子羹喝了。”
“好好好。”
接過他遞過來的碗,胡亂吃了幾口。砸吧着嘴巴,靠在椅子上。聞着屬於冬日的梅香。
這個冬天,似乎特別的漫長,直到年節過了,它仍然拖着長長的尾巴四處溜達。
帶着遺憾,帶着傷感。冥冥中我的到來並沒有改變任何東西,只是歷史的定數而已。從來處來,到去處去。這裡,纔是歸處。
那一天過後,再見四爺已經是雍正五年正月。春節時進宮例行的請安。
宮宴上,離四爺很遠。只是依稀看得到他的身影。
十三爺的身子不大好,故而到了中途就離席了。
允祥的離場,讓這個宮廷裡的宴席,更加少了幾分溫情。
夜,好深。覺得臉上已經冰涼。夜好冷。
“累了嗎?”允禮走過來,輕聲問。
“嗯。”恍然中,有些乏了。
耳邊有人在低聲地說着什麼,只聽得一聲陰沉的回答:“你們去吧。”
有隻手碰了碰我,我纔回神,一起行了禮,離開了宴席。
在最後擡頭的那刻,看到一個完全不同的四爺。他就那麼站在那裡,一個人看着這漫天煙火,臉上忽明忽暗,看上去甚是孤獨。
帝王,始終是孤獨的吧。
正月剛過,三年一度的選秀就拉開了序幕。雍正二年的時候,四爺因爲要給康熙守喪三年,而取消了。
不在旗的想參加選秀,勢比登天;在旗的想逃避選秀,也是自討苦吃。
想起康熙年間的選秀,我們一羣秀女依年齡爲序排列,魚貫銜尾而行,車樹雙燈,上有“某旗某佐領某某人之女”的標識。日落時分發車,入夜時進入地安門,到神武門外等待宮門開啓後下車,在宮中太監的引導下,按順序進入順貞門。秀女們乘坐的騾車則從神武門夾道東行而南,出東華門,由崇文門大街北行,經北街市,然後再經地安門來到神武門外,這時,已是第二天中午了。初選完畢的秀女們在神武門外依次登上她們來時所乘坐的騾車,各歸其家。
想起來,從那一刻就進入宮中,與這皇室扯上不清不楚的關係。
有過迷茫,但現在,卻是冷暖自知。
屈指西風幾時來,卻不到流年暗中已偷換。一遍感慨一邊回憶。
“皇上啊,看這丫頭的機靈氣兒,可真是惹人愛啊!”一旁的太后溫聲開口,平淡的聲音中透出一股強勢的威嚴。
“謝太后誇獎,子衿喜不自勝。請太后再受子衿大禮!!”禮數不可缺,尤其是在御前的時候。。老老實實地行完禮,得了皇上批准,才站起來。
但還是很冷。開始懷念曾經在家中的時候那些狐狸皮的斗篷,獺子皮的圍脖什麼的了
“額娘說的極是。前些日子,德妃還和我提過,她那兒缺個掌書的女官兒,你就到永和宮去吧。”康熙思考了良久,緩緩地說。
“嗯,不錯。”太后點頭附和着。
“臣妾謝過皇上。”那個聲音,想必就是德妃吧。
轉眼間,我已經在這清朝來了三十多年。三十而立。
而那些在我生命中出現的人,大多數已經不在這個人世。只是,故人不在……
康熙,太后,甚至是曾經有過不好故事的德妃。
花落後花開,庭院裡的柳條剛剛抽出淡淡的青綠,初春的柳絮沾滿衣衫,看着一個男人,在迴廊下對着我微笑。
在那光影下,笑的真好看。
上前拉着他的手,依偎在他的胸前,生怕這美好的時光太短暫。
可是,很多事情,還是需要允禮去做,我不能這麼自私。若不是有他,我現在可能是在四角的天空和宮牆而已。
三月,削恆親王允祺子弘升世子爵。
四月,設宗室御史二員。
六月,削隆科多爵。
七月,已革貝子蘇努塗抹聖祖硃諭,經王、大臣、刑部參奏。
八月,皇三子弘時以年少放縱,行事不謹被削宗籍,旋死。
朝中的大事一件接着一件,心中悲痛。四爺終於還是逼死了他,自己的親生兒子。
那一天,我屋子前的,不少花已經枯萎。
不得不承認,那個真誠的孩子,叫我
們去解救八爺的孩子,已經不在了。
突然有些恍惚,這個世界怎麼會這麼殘酷……
歷史,終究會向一定的方向前進,任是誰都不能阻擋……
有人說,看着鏡子裡的自己,會更清晰自己。
鏡子裡的人已經有了成*人的嫵媚了,頭髮再不是未嫁時的樣子,早已盤得絲絲入扣。我已經三十一歲了。不再是當初那個小小的丫頭。
心裡有些傷神,恍惚上次躺在這張牀上的我還是十幾歲的年紀,而如今我已經是一個婦人。
隨即又笑了自己一下,人總是要長大,要老的,不是嗎?
我嘆了口氣,不再胡思亂想,閉上眼睛,迷迷糊糊的便睡着了……
一睡一醒,日子悄悄的流過。
距離萬壽節的時間越近,十月三十時四爺的生日。
十月三十是四爺的生日,王大臣會議隆科多大罪50款。已經是難以翻身,胤禛也藉着這個機會,過一下生辰。何況,今年就是他五十歲大壽了,自然是不能怠慢。
日子過得飛快,皇上大壽即至。
天還未亮,心裡憋着事情,就早早的醒了,見我坐起,允禮柔聲說着:“今天會很累,再歇會吧。”
“還是起來吧,這可不是普通日子,還是早些起來準備。”
馬車上,靠着他稍加歇息。而後,下車,相攜而入。
太和殿。
門窗上的浮雕呈現着雲龍的圖案,正中放置寶座。
寶座兩側有6根蟠龍金柱,每根柱上都有一條條巨龍,騰雲駕霧,神彩飛動,整座殿堂顯得莊嚴肅穆,富麗堂皇。
大殿之上,皇上居中。皇后在他身側坐下。
皇帝穿一身黃緙絲面兒朝袍,腰間繫一條玄色麻帶,兩隻黑得深不見底的瞳仁靜靜地注視着殿中衆人,有時候點頭致意。
見得主座已經有人,我和允禮也是緩緩下拜齊聲道:“臣弟(臣妾)參加皇上,祝皇兄壽辰快樂。萬世昇平!”
“好好,快起來,臣弟真是深得朕意,快入座。”
高階上的皇上,今天還算心情不錯。
旋即聽到太監在誦讀禮單,“果郡王,東海玉蟾蜍一隻,外加賀壽麪桃兩對,檀香紫玉扇一把,玉雕龍形香爐一樽……”
隨後。
衆人隨皇上祭祖,浩浩蕩蕩的隊伍、禮儀行仗,無不彰顯着皇族的威嚴氣勢。祭壇前胤禛乾獨自站在高壇之上,莊重嚴肅,禮節繁雜卻也是皇族高貴的象徵。一系列的繁文縟節之後已是日落西山之時,皇上在衆人的簇擁中回到太和殿。
待皇上和皇后入座,殿下衆人才紛紛落座。滿殿的金碧輝煌、鶯鶯燕燕、燈火撩人,一干人的表情各有不同。新進來的女子們,都使了勁兒的往皇上拋媚眼。每個人的臉上都掛着虛假而完美的笑容。
這麼華麗喧譁的一切,是不是真的該高興。她們臉上的面具戴的那麼好,難道不累嗎?
壽宴開始,衆人舉杯同祝皇上萬壽,諾大的太和殿內拜壽之聲宛若沉沉鷹鳴,久久不息,衆人無一不露出虔誠的目光。絲竹聲樂響起,隨着柔美的樂聲,舞姬輕扭着柔媚的身姿踏着輕快的舞步,歌舞聲樂中的浮華不言而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