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邊放出縷縷微光,房中漸漸變亮。
帷幕深垂,不知過了多久,寂靜的房中才響起“吱呀”開門的聲音。
牀幃被勾起,霎時一陣光投過來。有些刺眼,我鑽到被窩裡,頓時一片黑暗。
進來的人微不可聞地嘆了口氣,輕輕喚道,“子衿,子衿……”
接着手指一掀,被單的一角露在了外面。
冷風一下子溜進來,身子輕顫了一下,偷偷地將頭冒出來,要將這個戲弄人的男子看個清全。
見我彌矇着眼睛,他撫慰的朝着我笑笑,輕輕伸手扶着我坐起:“醒了?就陪着我一起坐坐吧?”
他沙啞的聲音,讓人紅了眼圈,連忙轉過身,片刻纔回頭笑道:“好,你先拿把帕子擦擦臉,看你弄的跟個小花貓似地。”
“那我也把你弄成,小花貓,好不好?”
我睫毛微動,“你敢!?”
允禮一怔,片刻疲倦的眉眼間浮出效益,在我脣上淺啄了一口,“你看我敢不敢。”
晃眼已經是初春,和風微徐。柳梢也都探出了頭,已是三月,我不得不入宮行禮。
照例去了皇后的宮殿,在底下行禮的時候,我有片刻的失神。我無法忘記,眼前,在正座,也是我的仇人之一。
攥着的拳頭,捏了又捏,我能怎麼辦?!我能怎麼辦!?
忽然就想在池邊吹吹風。
池水在日光下泛着粼粼波光,那閃耀着的模樣幾欲恍惚了我的雙眼。曾幾何時,我只想要自保,我從來沒有想過傷人,可是,她們一個個的爲什麼都來欺負我?
本來是一池春水,卻讓許多的人都陷入了這場混亂的爭鬥中,逃不開躲不了。
現在的我,到底是什麼樣子的了。
我腳步蹣跚,恍惚的朝着池水邊走去。還未等我靠近,卻被幾聲尖叫驚的回過了神。
那聲音竟是從水面上傳來的,我急忙探過身子去瞧,那不斷撲騰着四肢,哭鬧不止的,居然是一個少年。
來不及細想,眼見着少年在水中撲騰着得四肢漸漸慢了下來,哭聲越來越淒厲。我四處巡視,內心也在糾結,到底救還是不救?
只是幼子,又何其無辜?
我尋了一個粗一點的枝幹,對着他伸過去:“哎,快抓住!”
他似乎聽到了我的聲音,只是
那體力不支,哪裡夠得着枝幹,眼見着他的身子已經開始下沉。
我站起身來,看到一個小太監,忙把他叫過來:“快!快救人啊!”
那小太監紅了臉,只說:“福晉,奴才,奴才不會水。您……您這是……要救誰啊?“
沒辦法和他細說,如今要救人,只能縱身跳入池水之中。初春的池水還透着涼,只聽得小太監在那頭尖叫:”福晉,您這是在作甚?奴才這就去叫太醫來……“
忍着寒冷,在水中翻騰了幾許,好歹找到了那個少年。看到他的臉,我喃喃道:”是念兒……“
加大了速度,終於爬上了岸邊。
岸邊來來往往,本就沒有多少人,剛纔見到的一個小太監跑去請太醫也不知道怎麼樣了。
看着念兒蒼白的小臉,我的心裡就一陣陣的刺痛。在那一刻,我的心裡,只有一個念頭走過,這是二哥唯一的血脈。我一定要救活他。
加快了手上按壓的速度,念兒終於吐出了胸腔裡的積水,嗚咽了一聲。
我看着他,拍了拍他的臉:”念兒,醒醒,我是姑姑啊……“
他沒有迴應我,只是身子不停的抖瑟着。心頭一酸:"別怕,姑姑帶你去看額娘,啊……”
於是,我抱起他,就往熹妃的宮殿跑去。
熹妃殿前的宮女正在掃地,看着我急急地抱着一個孩子,水淋淋的自門外飛奔而入,直驚得將笤帚也扔在了地上:“這是……發生了何事?”
發生了何事?我正要問問熹妃究竟發生了何事?!爲什麼一個小孩子會突然而然的掉進水裡!!
“你們別攔着我,念兒怎麼會一個人出去……你們是怎麼照顧他的。”
兩個小丫鬟咬着脣不敢答話,眼中有着委屈的眼淚。我嘆息一聲,畢竟不是自己的宮女,我有什麼資格去教訓別人。
再看看被放在榻上的念兒,心裡緊緊的不能說話。
他先是被池水所淹,雖然得我抱上來,可也顛簸了一路,眼下額角熱的發燙。我拿着溼冷的帕子不停地給她擦臉,他卻依然撲打着四肢,潛意識——生人勿近。
這個時候,恐怕要去叫上二嫂,才能靠近。
我叫過來一個丫鬟,說是讓她去通知二嫂。
她扭轉了身子便朝門外奔去。正巧遇上了前來的熹妃。
見着
主人來了,我堪堪收住了聲音,給熹妃娘娘行了一禮。
“對不起妹妹,都是我不好……沒照顧好念兒,本宮看着他現在這個樣子,心裡也是挺難受的。”
“這個,只是意外……娘娘不必介懷。”我刻意拉開了語言上的距離。這件事情,就算與他沒有關係。可是念兒自從失了阿瑪,膽子就變得很小,輕易是不會出去的。
“是意外……還是人爲?妹妹應該清楚。”熹妃的眼睛裡閃過一層寒光,有着說不出的冷冽。
“老臣見過熹妃娘娘,見過福晉。”一個老沉的對話,打斷了我們。
我忙站起身來道:“快請起,張太醫,快來看看念兒。”
太醫看了看熹妃,見得熹妃不怪罪,便擱置了藥匣子,在榻邊坐下,替念兒把了脈,然後趴開眼睛,細細的察言觀色。才朝着我道:“水自五官侵入內裡,使其意識懵懂。若老臣預料不錯,從今日夜裡起,他會發起高燒。公子本就身子虛弱,加上這回病勢兇猛,老臣也不知能否……”
“太醫,你一定要救活他啊!”
“張太醫,這孩子一直住在本宮這裡,你乃太醫院翹楚,這點本事還是應該有的……”
張太醫嘆息一聲道:“娘娘,福晉,活人之術謀事在人,成事在天,老臣盡力而爲便是。”
他不再與我多說,當即寫下一副藥方,吩咐一旁跟來的藥童道:“速速將藥熬好送來,一刻都不能耽誤。”
藥童恭謹接過,快步離去,我擔憂地看着他道:“太醫。他一直這樣不清醒可如何是好?有沒有法子讓他清醒過來?”
張太醫思索半晌道:“確實是有,只是……”
“大人不妨直言……”
他看了看周圍,緩緩道:“我看了看這孩子的四肢和心肺,從內裡來看,這孩子很有可能,不是自己跌下去的,而是有人故意推下去的……”
“有人故意加害,”熹妃點了點頭道:“請太醫務必想想辦法,讓念兒能甦醒片刻,好讓本宮問問清楚事情的來龍去脈。”
我的心裡亂成了一鍋粥,不是當時沒覺得可疑。只是,是誰要再這個時候,用尖刀再在我心口上補上一刀。我承認我是個小氣鬼,在我生命裡的人,如今,我一個都不想放,縱然死神來了,我也要將他搶回來。
念兒,別怕,姑姑在這兒。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