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連景的心結解開了,整個都鬆快了下來,哼着昨日遊湖學來的小曲兒步履輕快的去給娘和祖母請安。
“站住。”身後傳來一聲威嚴的冷喝。
赫連景心裡咯噔一下,原本的高興勁一下子給凍住了,耷拉着腦袋慢吞吞地轉過身。
“大哥。”
赫連煊看到這個小弟就忍不住皺眉頭。叔叔伯伯們早年便都戰死了,赫連家獨留下他這一支,到了這一代,就只剩下他和小弟,聖上體恤赫連家,一門封了兩位王。父王臨終前再三交代,要他好好照顧小弟,赫連家世代忠良,世代棟樑,不出廢物……
他謹記父王遺言,從不敢有一絲懈怠,而這位小弟,因爲年小時候體弱多病,大家都寵着他,慣着他,都十六了還是個長不大的孩子。
“一整天又上哪晃去了?”
“沒,沒上哪,就是跟趙啓軒去天上居吃了頓飯,然後,喝茶。”赫連景看到大哥威嚴的樣子心裡就發憷,小心翼翼地回話。
不提趙啓軒還好,一提趙啓軒,赫連煊就更來氣。
“都說幾回了?少跟這種人混在一起。”赫連煊慍怒道。
“哥,其實趙啓軒人挺好的,除了有那毛病。”赫連景小聲爲趙啓軒辯解。
“你也知道他有那毛病你還跟他混在一起,你不怕他賴上你,成爲第二個蘇三公子?就算你跟他沒什麼,也不怕別人背後說三道四?”赫連煊氣不打一處來。
赫連景怏怏地不敢回嘴。
“我看你就是閒的。”赫連煊罵道。
“我也不想閒啊,都說了多少次了,讓給安排個差事,是您和娘就是不答應。”赫連景嘟噥道。
“就你這副吊兒郎當的樣子,誰敢把事交給你辦?”赫連煊瞪眼道。
赫連景心裡嘀咕:都不給我事做,自然閒着了。
赫連煊鬱郁地嘆了口氣:“下個月是祖母七十大壽,我最近公務繁忙,給祖母辦壽宴的事就交給你了。”
赫連景欣喜:“哥,真的?”
“要丟人也先丟家裡,免得外人笑話。”赫連煊冷哼道。
赫連景翻了個白眼,不服氣道:“哥,您別小瞧我,說不定我辦的比您好多了。”
“那是,比鬼點子,誰有你多。”赫連煊輕嗤道。
赫連景心說:聰明人才想得出鬼點子,你讓笨蛋去想想看?
“好了,這事你好好辦,務必讓祖母高高興興,有什麼不懂的問問娘,外頭有搞不定的,你再來回我,這事若是辦好了,我給你安排差事。”
赫連景歡心雀躍,響亮地回道:“是,哥您放心,我一定辦的妥妥帖帖,讓祖母好好樂一樂。”
瞧他那興奮的樣子,赫連煊不由勾起脣角,點點頭:“好好辦。”
也許淳于說的對,以前是他們太小心,太不放心,不敢放手,鳥兒就不會飛,是該給小景機會讓他好好鍛鍊鍛鍊。
等大哥一走,赫連景也轉身,朝府門的方向,他要去找大堯堯,讓大堯堯幫着拿主意。
誰知赫連煊突然回過頭來:“又要去哪兒?”
赫連景撓撓頭,訕笑道:“一時高興都搞不清方向了,我是要去給娘和祖母請安來着。”
赫連煊又是搖頭又是嘆息,開始懷疑自己把這件事交給小景到底對不對,別到時候辦砸了出醜纔好。
哎,這個小弟,什麼時候才能讓人放心呢?
靖安王府裡,夏淳于請安回來,青柳已經替他備好了沐浴瑤換的衣裳。
喬汐上前替他寬衣。
“大寶二寶還好嗎?”夏淳于每天都要問上一遍。
“回世子爺,好着呢,歡蹦亂跳的,今兒個小若去餵食,一不留神讓二寶給跑了,大家滿院子的追,弄得人仰馬翻的,笑死了。”喬汐笑道。
夏淳于也是情不自禁地彎了彎嘴角,若是瑤瑤在,大寶二寶纔不會跑,總是乖乖地呆在瑤瑤身邊。
脫了外衣,夏淳于就擡手製止她們再脫下去,自己穿了裡衣轉入屏風後。
青柳朝喬汐遞了個眼色,喬汐會心一笑退了出去。
夏淳于在池子裡遊了個來回,池子太小,手臂兩下劃就到頭了,一點也不過癮,這讓他很是懷念黑風崗下的煙霞湖,可以暢快地盡興地鳧水。每次鳧水回來,瑤瑤都會拿塊幹帕子幫他抹頭髮,然後聽着她嘰裡呱啦東拉西扯。
那時覺得她好囉嗦,怎麼有那麼多講不完的話,耳根都不能清靜。現在想起來,卻是那麼溫馨。
夏淳于捧起一捧水洗了個臉,然後靠在池子邊閉目養神。
身後傳來輕微的腳步聲,夏淳于慵懶地聲音,低沉富有磁性:“都說了不用伺候。”
來人還在靠近,緊接着,水波微微盪漾起來。
夏淳于睜開眼,只見青柳不着寸縷緩緩沉入池中,向他靠近。
“世子爺,讓奴婢來伺候您。”青柳面上泛着一層紅暈,不知道是因爲羞澀還是被池子裡的水汽蒸的。
水波溫柔的輕撫着她年輕而妙曼的身體,那玉峰上的櫻紅在水波下若隱若現,香、豔誘人。
然而,他卻是一點反應也起不來,面無表情地說:“出去。”
青柳面上浮現一絲尷尬,但她只是稍一猶豫,繼續向前。
她已經問過宋七了,世子爺是有過一個女人,但那女人已經死了。
一個不明不白的女人,就算世子爺真的喜歡過,可人已經不在了,她相信,只要她多關心世子爺,找機會接近世子爺,世子爺的目光就會重新落在她身上。
“青柳,你知道爺的話重來不說第二遍。”夏淳于淡漠無情地說道。
青柳呆滯住,難堪已經不是一點點,她並非不知廉恥的女人,若非她是伺候過世子爺的人,也不敢這樣投懷送抱。
“世子爺,您變了。”青柳傷心地哽咽着。曾經的溫柔繾綣,溫言細語,如今都變成了冷酷如冰,別說親近,便是正眼都不肯瞧上一眼了。
夏淳于不想罵人,更不想動手,畢竟青柳曾經伺候過他,她不肯走,那麼,他走。
夏淳于轉過身,單手撐着池岸,躍出水面,扯過衣架上的袍子,快速披上,走了兩步又停下來,說:“你年紀也不小了,該有二十了吧!我會吩咐管家,安排你出府。”
青柳如遭雷擊,無論如何也不敢相信世子爺會說出這樣絕情的話。
“世子爺……”青柳哭喊着。
夏淳于沒有再猶豫,頭也不回大步步出浴室。
身後傳來悽慘的哭聲。
被青柳這麼一折騰,夏淳于心煩意亂,換了衣裳出府去散心。
“世子爺,您這是要去哪兒?”宋七跟了一路,世子爺一句話也不說,只是漫無目的地走着。
就像那日從煙霞湖邊回來,世子爺也是一言不發,把整個黑風崗走了個遍。
夏淳于頓住腳步,擡眼看了看,前面就是秦淮河了。
“去河邊走走。”
今晚天上居沒什麼生意,所以歇的早,鄧海川聽從葉佳瑤的指示,請大夥去喝酒。葉佳瑤回到客棧,幫忙收拾後,回屋躺了一會兒卻是毫無睡意,擱現代,這會兒正式夜生活開始的時候,古人沒什麼娛樂活動,只好上、牀做夢,索性起來走走。
來福客棧離秦淮河不遠,穿過兩條街就到了。
望着河上穿梭的畫舫,葉佳瑤很有阿q精神地自我安慰:你們是夜遊秦淮河,老孃這也算夜遊秦淮河,而且老孃天天下班都是夜遊秦淮河,不同的是,你們在河上飄着,老孃在岸上走着,照樣愜意的很吶!
“賣豆糕嘞香噴噴的豆糕,兩個銅錢一塊豆糕……”
不遠處傳來叫賣聲,葉佳瑤循聲望去,見是一位老伯坐在碼頭賣豆糕。
葉佳瑤感嘆,老人家不容易啊,這麼晚還在賣豆糕,便走過去:“老伯,來一塊豆糕。”
老伯笑呵呵:“小哥稍等,給你做個新鮮的。”
葉佳瑤就在那跟老伯聊起來。
“老伯,這麼晚還會有生意嗎?”
老伯笑道:“能賣一個是一個,多少都能賺點。”
葉佳瑤指指畫舫:“那些公子哥會來買嗎?”
“他們哪瞧得上這種便宜的東西,不過船上的姑娘小廝們偶爾會照顧下老頭子的生意。”
葉佳瑤想了想,說:“那再給我三個吧!”
帶回去給小楊他們吃。
老伯道:“小哥,你先嚐一個,若是覺得好吃再買。”
葉佳瑤笑了:“老伯,您真是個實誠人。”
就在葉佳瑤買豆糕的時候。
夏淳于和宋七從她身邊經過。
宋七聞着豆糕的香味,笑嘻嘻地問:“世子爺,要不要來塊豆糕?”
夏淳于漠然道:“你想吃自己去買。”
宋七嘿嘿一笑:“那……世子爺,您稍等一會兒。”
葉佳瑤付了錢,嘴裡吃着一塊豆糕,手裡拿着三塊豆糕,繼續往前走。
等宋七過去,葉佳瑤已經走出十幾米開外。
“老伯,來塊豆糕。”
老伯道:“沒想到今兒個生意挺好。”
夏淳于等得有點不耐煩,扭頭看宋七,遠遠地瞧見一個人在那晃盪晃盪。夏淳于嘴角扯出一抹苦笑,這個時候還有人和他一樣,在河邊閒逛。
“宋七,好了沒?”夏淳于催促道。
“來了來了,宋七拿了豆糕跑回來,咬了一口,滿口生香:“世子爺,這豆糕真不賴。”
夏淳于面無表情,繼續往前走。
他沒想到,這一晚,就在剛纔,他與瑤瑤擦肩而過,最近的距離只有一點七三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