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雲華能做出這樣的讓步, 韋歆還能奢望什麼？她點了頭，這一點頭，把楊林那顆拼命保持平靜的心給徹底攪亂了。
洗完澡, 他呆坐了一會, 韋歆去小寶臥室的浴室洗澡去了, 給孩子講完故事便會回來。最後他還是在地上打了地鋪, 會不會顯得太矯情？可是這樣子大家可以少點尷尬, 只一個星期，彈指一揮間，他安慰自己。
韋歆進來時, 他指了指自己那張非常潔白的牀。韋歆臉發着燒，爬上牀, 他看見她手裡亮光一閃, 消失在枕頭下面。
“爲了防我您還備了刀！”
“嗯, 不好意思，晚上你要是忍不住, 我便手起刀落。”
“小寶白天排演話劇時，說我們還會有兩個孩子，兩個女孩子，我今天晚上一定死不了，不然這兩個孩子你跟誰生去？”
“一個怪胎的話你也信？”
“你也不信是吧。”
“我信我兒子, 不過和你有關的預言我都懶得信。”
“……”
“好累, 休息吧, 不可以打呼嚕, 否則刀一樣會飛過去。”
“我打不打呼嚕, 我覺得你應該知道。”
“……”
“他們告訴我，我墜機後22天才被找到, 和你一起，我們在一起那些天，是怎麼過來的？他們還說山林裡我們住在獵人小屋裡，擠在一張單人木牀上……”
“……好吧，我當時受了重傷，藥里加了些睡覺的藥，否則我痛得根本無法入眠，所以我不記得聽到過什麼。”
“是在獵人棚裡的牀上我沒忍住有的小寶？”
“睡覺吧。”
“我想知道，告訴我吧。”
“敗給你了，當然不是。”
“不會是在荒山野地裡？”
“差不多。”
“怎麼可能，我被我媽影響也有潔癖，不會願意在天地之間做那些事。”
“回答完了，睡覺。”
“你還沒回答在哪裡嘛？”
門外，傳來小寶的敲門聲，“我數到五就開門進來了嘍，母親大人，不要以爲我不知道你根本不會和別的人睡一張牀上，我給你們機會補救，如果五下唸完，你們還沒摟到一起，我就開始唱歌，一直唱到天亮，後果很嚴重，因爲我會很生氣！”
楊林這邊看着韋歆，一動沒動，那邊小寶已經開始數數。
“還愣着幹嘛？”
楊林把褥子兩腳踢進牀下，自己揭開牀上被窩，一個俯衝，鑽進去。
“你會不會摟人，最好緊一些，逼真一些，我兒子相當不好騙的。”
小寶進屋時，壁燈柔和的光打在一對年輕夫妻臉上，妻子已經睡熟，丈夫衝着頑皮的兒子示意禁聲，然後在妻子腦門上親親吻了一下。
韋小寶將這一幕定格了足有十秒鐘，才滿意關門離開，過道里一矮一胖祖孫倆的身影忍着笑，慢慢消失在過道拐彎。
這邊韋歆要坐起來時，楊林卻沒有鬆手，他有些回不過神。
“還記得我枕頭下面有什麼嗎？還不快點放開我？”
“就這樣別動……回答我一個問題，如果我能想起來所有關於你的點點滴滴，你還願意回到我身邊嗎？”
“就算墜機前，我也沒有在你身邊過，哪怕一個小時也沒有過。小時候，我是姐姐，你是弟弟，工作後，你是大BOSS，我是茶水妹。不是因爲墜機，我們去了蝴蝶谷，不會有小寶，我們也沒有機會談什麼在不在一起。”
“可是，如果我想起來了呢，你願不願意給彼此一個機會？”
“我也覺得你想起來的希望不大，而重新開始，只會讓我們之間的彆扭更彆扭，我答應你會把小寶好好帶大，也會時常帶他回來見你和他奶奶，這個還不行嗎？”
“我不懂，你在逃什麼？”
“你什麼都不知道，這樣對你們公平，突然看見自己的孩子，想對孩子媽媽付起責任，我瞭解你，你一直都是個好人。”
“你有沒有想過，我可能第二次愛上你呢？”
“不，你沒有……其實那個蝴蝶谷，真的很神奇，不光小寶有了奇異的心靈感應，其實醒來後，我也有一點，我們剛纔彼此摟得那麼緊，我知道你在想什麼，你並沒有又一次愛上我。”
“那個蝴蝶谷什麼樣？”
“很美，像仲夏夜之夢裡精靈居住的仙境，有沼澤，有溼地，也有溫泉，植物不高，可是葉子都很大，開滿淡紫色的小花，還有白色的蒲公英……其實那闕詞，是你寫給我的，我把它放進金風藍灣那個人造蝴蝶泉的平面廣告裡，是爲了紀念，所以我不想賣給你和你的程小姐……”
“是我寫的？真羨慕你，什麼都還記得。”
“其實，我只記得這些，後面我被那眼溫泉迷失了本性，像是在繭裡做了場夢，咬破五彩的繭而出，便醒了，睜開眼你媽正在掐我，好疼。而你，應該並沒有下水，因爲後來你母親找到我們時，你揹着我，其實如此推斷，後面的記憶只有你有，可是那眼泉水不想你把那段記憶帶出去，給你我開了一個玩笑吧。”
“墜機的地方有強磁場，其實也是那眼泉的傑作也說不定？你說我重新回去，跟那眼泉好好說說，它能還給我那段記憶嗎？”
韋歆搖了搖頭，“大自然很多未解之迷，我們現在實在不敢肯定，那眼泉讓我倆留着命出來是出於好意還是鱷魚的眼淚，如果再次回去，連我的記憶也沒有了呢？或是發生什麼別的事，讓我們後悔呢？”
“我不怕。”
“我怕，或是說我覺得沒必要去嘗試。我們可以不組成家庭，不一起生活，可是小寶一定要有爸爸，我希望你能好好活着，我能看見你便好。”
楊林吻了下去，緊緊環抱着懷裡的人兒，韋歆剛纔想反抗，才碰到楊林的堅實臂膀，她便感受到強烈的愛意，真實而洶涌的感情……她沒有再拒絕，本來她便一直愛着眼前這個男人，雖然她這前半生逃了又逃，躲了又躲，可是造物弄人……
楊林此時感覺很奇怪，一些影像閃回在視網膜上。幾個孩子，一地茅草，一隻黑狗，林梢上的歌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