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身,冬天便來了。
蕭繁音本就是極怕冷的,一入冬,她便包得圓滾滾的,旁人看過去,倒不覺得她是要生孩子的人。
魏庭藝是萬分寵愛蕭繁音的,因爲瓊天宮是後宮裡爲數不多的通了地龍的宮殿,即便有了地龍,蕭繁音還是覺得冷,在她的寢殿內,已經安放了八個暖爐,還不覺得有多暖。
蘭心重新給蕭繁音換了一個手爐,輕聲命人再給暖爐加些無煙紫竹碳,自己卻託着一個木漆盤,上面是一碗例行的藥湯。
“主子,是時候喝藥湯了……”蘭心低着腰,小聲地說道。
“嗯。”蕭繁音眯着眼睛,倚在小榻上,蘭心來了,她才睜開眼,淡淡地應了她一聲,面無表情地接過了蘭心手上的木碗,然後也不用蘭心勸說什麼,直接一口氣把藥湯喝下,再把碗遞回去。
蘭心看了重新閉眼小憩的蕭繁音,心裡難受不已,卻也沒有辦法,張了張口還是沒有辦法說話,託着托盤下去了。她一走,蕭繁音才睜開眼,看着門口,然後翻了個身。
蘭心也不敢回到寢殿影響到自家主子休息,只能坐在寢殿外的階梯,看着小庭裡的蕭瑟景物。說是蕭瑟,其實綠色的植物還是很多,不過,院子一側的幾株臘梅也結了花苞,再過不久也會開花的。魏國建國於南方,魏國的冬天,是沒有雪的,可是冬天卻比位處北方的奏國還要陰寒。這種帶着水汽的蕭肅寒風,刮到人的身上,比之北方的寒風還要刺骨。主子以前在夏侯將軍府上受得傷,最怕就是陰溼天氣,這種帶着水汽的寒冬,主子的舊患舊傷便會隱隱作痛。
主子、主子、繁音、繁音、音兒、音兒……
蘭心在心裡默默的喚着蕭繁音的名字,從尊稱慢慢過渡到暱稱,叫着叫着,一抹溫柔的笑容綻放在她的嘴角。要是被主子知道我偷偷地喚她的小名,她會被氣死吧?不過
,我偷偷地在心裡喚着,她也是不知道的。就這麼決定了,我還是偷偷喚主子爲‘音兒’吧!哎,都冬天了,音兒她怎麼還沒有原諒我呢?不就是七夕節忍不住笑了她的笛藝不精,就氣到現在,都快半年了,還沒氣完吶……音兒就是個小氣的!都怪魏國君的出現,要不是他那一晚出現,還自以爲是地爲我求情,那便算了,竟然還纏着身懷六甲的音兒做那檔子事!可惡!
想着想着,蘭心的心情從莫名的喜悅又變爲糾結。
不行!蘭心突然站起身,我要和音兒說清楚,再這樣子下去,我會難受而死的!
蘭心是下層人出身,心思也沒有那麼多的彎彎道道,被蕭繁音冷待了差不多半年,這對她來說已經是極限了。說做就做,她轉身悄悄地打開殿門,一股暖氣涌了上來,暖和了她被凍僵的身子。很快,她的手也變暖了,她才踮着腳尖,一邊提醒自己,要喚蕭繁音爲主子,切記切記!一邊慢慢走進內室。她的主子,腰間正蓋着一張貂皮被子,眉間微微顰住,看樣子還是有些冷。
蘭心的心頓時揪成了一團,主子她現在很難受吧?她無聲坐在了小塌下,伸手撫平了蕭繁音的眉心,蕭繁音連眼睛都懶得睜開,懶洋洋地問道:“我沒叫你,你進來做什麼?”
“主子,您不要生蘭心的氣好不好?”蘭心悄悄地靠近蕭繁音,把自己的手放在了蕭繁音的手背上。儘管蕭繁音抱着一個手爐,她的手已經微涼,而蘭心乾燥溫暖的手心卻討好了手心下的微涼,蕭繁音感覺很舒服,反手抓住了蘭心的手,“我什麼時候生你的氣?”
其實,剛剛開始的那段日子,蕭繁音說不生氣是假的。她一出生便是高高在上的奏國帝姬,皇帝親封的天籟公主,誰不是一見到她就討好她?有誰敢在她的面前,取笑她的?一般,敢笑她的人,都不存在在整個世界上了。沒想到,她蕭繁音竟然
被自己的貼身丫鬟笑了,就因爲她那怎麼學也學不會的笛子?自己的下人也敢笑自己?膽子是否太肥了?還是說,她欠調教了?就因爲蕭繁音的自尊心以及秉着要給蘭心一點教訓,所以蕭繁音從那時起,對蘭心就是冷冷淡淡的,沒幾句好話。而蘭心是個憋不住的,沒想到她也能忍這麼久纔來討好自己。一想到這一點,本來已經不氣的蕭繁音就更加氣憤了!她決定不那麼容易便原諒蘭心。
“主子您明明對蘭心不理不睬有半年了……”一看自家主子搭理自己,蘭心的口氣也稍稍帶上了點撒嬌的意味。
“你是在抱怨?”蕭繁音也沒好氣的笑了,她終於還是睜開眼睛,看着蘭心湊得離自己很近,眼睛裡盡是討好。
一感覺到蕭繁音氣消了,蘭心立馬搖頭否認,“不敢不敢!蘭心纔不敢對主子有所抱怨呢!只要主子不生我的氣了,蘭心就開心了!”
“是麼?”蕭繁音嘴角一彎,拿起蘭心的手指,漫不經心地玩弄着,“可是,我不打算那麼容易就原諒你呢!”
就知道音兒在生我的氣!蘭心小小的腹誹,不過,自己粗糙的手居然被主子放在手心裡把弄,那種感覺又特別的舒服。蘭心臉上帶着討好地笑,“主子您怎麼樣才願意原諒蘭心呢?”
“這個嘛?”蕭繁音一瞥蘭心一幅陶醉的模樣,嫌棄般地扔開了她的手,“以後要是我做了什麼事情,讓你覺得我對不起你,你都不能怨懟我!這一點,你可能做到?”
“當然當然!主子做什麼事情,蘭心都不會的!蘭心只有主子了,怎麼會對主子不滿!這一點,對蘭心來說,太簡單了。”說着,蘭心又自顧自得抓住了蕭繁音微涼的手,蕭繁音也不去理她,淡淡笑道:“你自己記住了就好……”
“蘭心記住了!”
就這樣子,蕭繁音和蘭心倆主僕在初冬,和好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