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之西晨風(三)
古代言情
隨着婚期越來越近,他臉上不時會流露出隱隱的期待。我總拿着此事打趣他,從前信誓旦旦說過不近女色,到如今反倒破了的誓言。他不以爲意的笑,滿目的理所當然,“從前年歲輕,氣頭盛,不輕重……”
滿口的胡說八道。
這麼多年,我就沒見他氣盛過。
哪知他話鋒一轉,卻笑道日後你就了,或許你也會遇到那麼一個人也說不準,只覺得爲了她改變所有都是應當的。”我假意抖了抖身子,拂了拂衣袖,“你也忒瘮人了,瞧瞧我這滿地的雞皮疙瘩。”
他但笑不語。
我從前聽說過,沈府一開始是想要和許家結親的,不知爲何到最後,福王府後來居上。
他是如何做到的,我已經不想問,也不想。
只,在他大婚前的幾天,總是有隱隱的笑意在他臉上跳躍。綺夢樓的人都十分詫異,唯有我一人,覺得這是理所應當的,預料之中的事情。只有我,他爲了這一日,等待了多久。也只有我,那個,在他心中的地位。
福王府的三和尚書府的三成親的消息,對於金陵城來說,是十分轟動的消息。街頭巷尾,總有些人,三三五五的聚在一起,談論這件事情。有人說起沈府的十里紅妝,最爲人津津樂道的,還是福王府價值連城的聘禮。
總而言之,大戶人家的婚事,最爲市井中人所關注的,還是聘禮和嫁妝的多少。
沈紫言出閣的日子,全金陵城都沸騰了。不少人站在沈府的花轎會經過的路上,翹首以盼。我站在人羣中,看着迎親的杜懷瑾,坐在一匹高頭駿馬上,一身紅袍,映襯得整個人丰神俊朗,而他面上,始終掛着淡淡的笑意。
當晚,金陵城的上空,炸開了一朵朵煙花。
一道白色的身影從我眼前飄過。我含笑叫住他不一起喝杯酒?”那人是當今炙手可熱的翰林院學士,許熙。也是全天下丈母孃們,最想許配女兒的人。他回過頭來,淡漠的看了我許久,終於頷首。
有那麼一瞬間,我這個人的神色,顯得有些悲傷。
不知爲何,我想起了上一次他來綺夢樓的情形。這樣一個終日一身白衣的人,站在哪裡,都能很快吸引衆人的目光。我看着他流淌的眸光,隱隱似乎覺察到了。他一仰頭,就將一壺酒灌下。
真真是不公,這世上就有這樣的人,做着最爲粗俗的動作,可給人的感覺卻仍舊是那般從容。許熙就是這樣的人,難怪那麼多女子爲他瘋狂。酒至半巡時,他已微醉,看樣子不是經常飲酒之人。
我仰頭,望着窗外,放縱的笑,“今兒晚上的煙火,真是漂亮。”“十年前,我在揚州,見過最美麗的煙火。”許熙的聲音透着淡淡的落寞,“也見過最美的人。”我慢悠悠轉頭看他,只見到他微紅的眼眶。
這與在人前處變不驚的大學士來說,是多麼的格格不入。我幾乎以爲,我看到了最隱秘的。可是下一刻,他又恢復了常色,面上的淡淡笑意,幾乎讓我以爲方纔的是覺。我深深看了他一眼,也笑了起來,“是麼?能讓許學士記掛十年的,不管是人,還是煙火,想來都是不簡單的了。”
許熙輕笑出聲,又灌了一壺酒,便不再。默默的坐了一會,直到那輪月西移時,才聽見他低不可聞的聲音今夕何夕……”說罷,行雲流水般的起身,白衣飄揚,夾帶着一陣風,消失在了拐角。
我立了起來,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樓下。
很長一段內,我都沒有再見過沈紫言。杜懷瑾也甚少提起她的事情,可我,他在爲數不多的提起那個人時,神色總是格外的柔和。後來有一日,他匆匆忙忙找到我,吩咐我調動在金陵城的死士。
我他是那種一旦下定了決心,就不會輕易更改和反悔的人。我也,我無法說服他,我望着他的眼睛,輕聲問值得嗎?”無錯不跳字。爲了一個,冒着這麼大的風險,值得嗎?杜懷瑾別開臉去,低聲說道沒有值不值得,只有願不願意。”
這句話猶如驚雷炸響在我的耳側,讓我久久說不出話來。後來沈紫言平安出宮,我終於長長的鬆了一口氣,不然,將會捲起多大的風波,已經不得而知。不久以後,皇上駕崩,天下風雲詭譎,又傳來泰王謀反的消息。
我跟着杜懷瑾一起到了南陽,見到無數的人,戰馬,一一倒在我們的面前。這讓我想起當年的瘟疫,只不過,這一場戰爭,比瘟疫來的更爲可怕,也更讓人絕望。尤其是,當我看到杜懷瑾中箭的那一刻。
一朵鮮紅的血花在我面前綻開,幾乎讓我睜不開眼睛。
戰爭的殘酷我早已見識,可在我內心深處,總覺得杜懷瑾這樣的人,是無所不能的,可能……
我眼睜睜看着他從戰馬上摔下,撲上去欲拉住他時,已經來不及。敵方的軍馬步步逼近,我卻不願扔下他獨自離開。當初是他救了我的性命,到如今,我甘願爲他賠上一條性命。可是他居然斷斷續續的對我說若我死了,你告訴紫言,我不能陪她白頭偕老了……我將她託付給許熙……”原來他一直許熙的心意,可是這麼久以來,從來沒有點破過。
這麼多年來,我第一次,在他面前流下了眼淚。從前不管多麼艱難,我總是咬着牙硬撐下去,可是這一次,我再也無法按捺。我狠狠的瞪着他,“杜懷瑾,你知不,你的,只能由你來庇護?”
杜懷瑾嗆出一口血,面色蒼白,“就算沒有我,她也要好好活下去的。”若不是看在他有傷在身的份上,我真想一拳打在他臉上,徹底打醒這個糊塗蛋。情情愛愛的,我從來不懂,也不想去懂,可是我,一個肯爲了她捨棄所有的人,能給的,必然就是最好的了。我沒有他那麼博大的心胸,我只能這樣揹着他,在密密麻麻的箭雨中,衝了出來。
令我欣慰的是,他終於活了下來。可令我咬牙切齒的是,他活蹦亂跳以後,就將當初說過的話,忘得一乾二淨,讓我抓不住取笑的把柄。
這個人,果然是一隻老狐狸。
我暗暗想着,就見他頗爲風騷的瞥了我一眼,“晨風,要不要我替你找個相好啊?”我搖搖扇子,似笑非笑的瞅着他,“那要不要我替沈介紹幾個俊俏的小子啊?”果然,那個永遠是他的逆鱗,旁人拂動不得。眼看着他臉色陰沉下來,我忙跳開幾步,在他發作前,出了軍帳。
從戰場上歸來,宛如隔世,再見到綺夢樓的種種,有種劫後重生的慶幸。泰王戰敗以後,局勢開始漸漸平穩下來。我看着他,一步步的開始復仇,爲那早逝的七皇子,也是爲他的發小和堂兄。
宋家,歐陽家,一家家倒下。我的心裡,也有了一股慶幸。
只當是,爲我的父親,也報仇了。
能見到晨雨,我沈紫言功不可沒。
再次見到妹妹的那一刻,我終於,上蒼在冥冥之中,還是給我留了一線希望。這人世間,也不像當初所見的,那般冰冷了。可與此同時,我卻一件,令我很惶恐的事情。
事實上,我這樣的人,本該是無心的。
活了這麼多年,可在我的心裡,也只有那麼短暫的八年而已。
可是,諷刺的是,也不知是時候,我漸漸,竟然開始想念一個人。
我以爲這一世,不會爲了任何人心動了。可惜到最後,還是不可自拔的陷了下去。曾幾何時,我冷眼旁觀着許熙在沈紫言面前,極力掩飾的情愫,那般的卑微,那般的悽然。到如今,我卻重蹈了他的覆轍。
可笑,可悲。
到底是時候,開始喜歡上她的,已經無從考據。或許是在那個月圓之夜,我獨自飲酒的時候,突然覺得了寂寞?又或許是再次相遇時,我不可抑制的心跳?再或許,是聽說她生病以後的焦灼?
一切的一切,陌生又蒼涼。
一段無望的愛情,是人世間最大的悲哀。
常有人說,等待使人變得蒼老。可我寧願蒼老,因爲那至少還有等待的期望。現如今的我,連等待的機會也沒有,不敢想,不敢忘,不敢看。
聽說她難產的那一刻,我的心有多着急,我的行爲就有多瘋狂。福王府那樣的地方,原本我是一輩子都不想踏入了,可是我很想離她近一點,再近一點,這樣,至少也讓我覺得有隱約的心安。
冥冥中自有天意,她尋到了晨雨,而現在,晨雨救了她。
或許這就是因果輪迴了。
能看到她懷抱着孩子,開開心心的,那麼,我這一世,也就沒有遺憾了。
暈車暈得一塌糊塗,下了火車,立刻就找了家賓館開始碼字,倉促,也不有沒有別字,只能等到回家以後再細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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