翡翠出了沈紫言的院子,一路上百思不得其解,始終不明白爲何她會答應得如此爽快,撇了撇嘴,在心裡暗道,原來不過是紙老虎,聽那些下人們說的多厲害,其實不過空有花架子罷了。
對沈紫言的忌憚之心就淡了幾分,想到沈夫人的懦弱,不屑的冷哼了一聲,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女。金姨娘的所作所爲大少爺都是知道的,只是金姨娘事情未成,大少爺也不好再明面上與她太過親近,免得落人口實。原想着一旦沈青鈺死了,大少爺的好日子就來了,哪裡知道金姨娘會這樣無用!
翡翠胡思亂想了一路,沒來由的有些氣悶,氣難平的進了院子,見沈青林正倚在窗前看書,忙捧了茶上去,將去沈紫言處得情形一五一十的說了,沈青林抽了抽嘴角,頗有些輕蔑的笑道:“我道我這三妹妹有多厲害,原來不過如此!”此話正是說到翡翠心上去了,她忙附和了一番,添油加醋的又胡亂說了一道,沈青林冷眼瞧着她說了幾句,眼珠子閃着異樣的光芒,就忽然站了起來。
他今年也有十四歲了,瘦瘦高高的,只是不知爲何一年四季面色總是有些蒼白,病懨懨的,請了大夫來瞧,總是瞧不出個所以然來,沈青林橫豎是不喜沈夫人的,也就樂得裝病不去請安,只在自己的院子裡和丫頭們玩笑取樂,倒也頗爲自在。沈夫人又是個慈和的,見他說病了,自然也不強他,只裝了糊塗了。
早幾年沈府唯有沈青林這麼一個男丁,自然是寶貝得了不得,到後來有了沈青鈺,沈青林的地位也就一落千丈了,早先沈二老爺一番心思還傾注在沈青林身上,後來見了他是扶不上牆的爛泥巴,也沒了那番教導的心思。
後來沈二老爺見幼子沈青鈺聰慧可人,人又生的清秀,更是疼到心尖上去了,只是比往日更嚴厲起來,也是一番望子成龍的心思。府上的下人也是慣會見風使舵的,那幾年見沈青林在老爺面前有體面,都去巴結金姨娘,百般討好,後來又去應承沈夫人,圍着沈青鈺團團轉,沈青林屢屢想起,便恨得牙癢癢。
沈青林方纔起身時,一不小心將那書掀在地上,翡翠見了慌忙去拾,卻見那原來那泛黃的書頁上兩個赤身裸體的人交相纏繞在一起,擺出的姿勢十分羞人,她忙合上了書,慌手慌腳的放在書案上,垂下頭,一句話也說不出來。沈青林見了她嬌羞不已的模樣,心中一蕩,似笑非笑的從上到下掃了她一週,“怎麼?你周身上下哪裡我沒見過,現在看了幾頁**,就給我裝黃花閨女了?”說着,摟着便來親嘴。
翡翠見了滿屋子的丫鬟,面紅耳赤的,強掙扎着道:“虧大少爺還是個大家公子哥兒,每日唸書學禮的,怎麼就……”還未待她說完,沈青林已沉下臉,掃興的將她推開,順手摟了身邊另一個豔麗的小丫鬟,忿忿然說道:“我今兒個心裡正煩着呢,你就又來說教!”
翡翠服侍了沈青林這些年,哪裡不知道他的脾性兒,這人動了左性,九頭牛都拉不回來的,忙陪着笑,“是奴婢造次了,以後再不敢了。”沈青林見她服了軟,臉色微霽,放開那丫鬟,一把懶腰抱住翡翠,進了內室,一口吹了燈,滿屋漆黑,也不用情談款敘,將翡翠抱到炕上,便胡亂拉扯了衣裳,一番雲雨。翡翠百般迎合,哪還有平日裡故作端莊的模樣,一句句**,調撥的沈青林恨不得化成一灘水,融在她身上,又恨不得將她揉入體內,更是大動。
沈紫言卻是輾轉反側,難以入眠,想到墨書的那一席話,更是如同在火上烤似的。母親過世後,父親續絃那是早晚的事情,自己早日終身有托自然是件好事,誰知道繼母到底是什麼品性,又會將自己配給怎樣的人家!可那日杜水雲親口告訴過自己,她的三哥杜懷瑾是個不好女色的,還包養戲子,這樣的人,要說做自己的良人,實在是心中鬱結。
沈紫言好歹是經歷過這些風浪的人,於那些名利財物倒是看得淡了,嫁不嫁入高門大戶倒是可以不在意,可怎麼能嫁給個這樣的人?想到這裡,沈紫言不由覺得十分沮喪。婚嫁之事本來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自己難道還能哭鬧着不肯嫁不成?再想想福王府的地位,就一陣心寒。
俗話說,高處不勝寒,福王若是一般的王爺倒也罷了,可那是當今聖上的胞弟,東宮太后的幼子,既然是這樣尊崇的身份,若有朝一日,朝堂之上發生變故,譬如皇上駕崩,福王府肯定會不可避免的捲入奪嫡之爭中去,亦或是引起了皇上的猜忌,這一切的榮華富貴,可都是過眼雲煙了。沈紫言可不願被捲入權力的漩渦去,她情願嫁入一戶普普通通的人家,但求衣食無憂便可,雖無鐘鳴鼎食的勝景,可好歹能保證自己平平安安過這一世,說起來,沒有什麼比活着更重要的了。
可是,如果福王真的來府上求娶的話,父親,該是沒有辦法拒絕的吧……
畢竟二人的身份擺在那裡,父親雖是二品大員,可哪裡及得上福王是皇親國戚……
沈紫言這樣想着,就覺得心裡愁腸百結,最後索性坐了起來,輕手輕腳的坐在了窗前,有一口沒一口的抿着茶,動作雖輕,還是驚醒了守夜的秋水。她揉了揉睡意朦朧的雙眼,十分詫異的看着沈紫言,“小姐,您怎麼起了?”沈紫言偏頭看了眼掛錶,此時剛剛子時,雖是夏日,這個時候還是有些冷意。
秋水不待她說,已取了件薄薄的油綠色的褂子替她披着,沈紫言看着她淡淡如三月煙水般的面容,突然覺得有些孤單,驀地問:“你家裡可還有人?”秋水一怔,眸光一點點黯淡下去,“只有一個姐姐,前年難產死了。”沈紫言看着她悽然的面龐,心裡猛的一顫,想到自己,也是眼眶微紅,不由唏噓了一回。
秋水年輕的面龐上浮現了一股與年紀不相稱的決絕,一轉眼那股淒涼的笑已消失得無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平時所常見的溫和的笑,“我想着,命數如此,人死不能復生,也不能太過悲傷,這往後的日子也得好好過纔是。”沈紫言心裡一暖,明白她這是在安慰自己,也笑了笑,“早些睡了罷,明日還要早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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